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凰霓衣的意志

葉暝從不敢說自己對歐陽薤露是百分之百的瞭解，但兩人的交往中最令葉暝印象深刻，也是最吸引葉暝的一點，就是少女純潔的心靈。

那是在冰冷的黑暗的世界中閃爍的光芒，因爲葉暝經歷過絕望，體會過人性的惡毒，所以他也明白人類在最無助的時候，他人傳遞來的善意是多麼重要，哪怕只是一點點。

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世界，人們很容易就對死亡變得漠然，對生命視而不見，只有像葉暝與歐陽薤露這樣的人，才能感受到生命的重量，明白生存的意義。

葉暝並不指望歐陽薤露爲了那些死去的人自責，但如果是依照她的性格，至少會真心爲他們感到悲傷。

但此刻，葉暝從歐陽薤露身上感受到的，沒有任何悲憫，只有純粹的快樂。

也許，是因爲被凰霓衣折磨了太久，撿到自己時欣喜過往吧……

葉暝在心中如此開脫自己，可以他對歐陽薤露的瞭解，如此堅強的少女，絕不會輕易就此性情大變。

“你怎麼了？”

看到葉暝的動作，歐陽薤露有些疑惑。

“不……我只是。”葉暝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自己是太過敏感了嗎？人的心情本就是難以捉摸的，更何況遭逢劇變，心情波動也是正常的。

就在葉暝想要寬心之時，歐陽薤露自己竟也露出些許茫然的神色。她擡起雙手，好像有些不認識自己。

“我剛纔……說了什麼？”

“你剛纔……”

“奇怪，我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歐陽薤露臉色迷茫地擡起頭看着葉暝，“我應該感到悲傷，爲那些無辜的死難者，可是……可是爲什麼我覺得這一切都沒那麼重要。”

“你說什麼？”葉暝已經有些緊張起來。

“我覺得……在你身邊就夠了，只要在你身邊……一切都不重要了。”

看着眼前的少女，葉暝竟產生一種巨大的疏離感，哪怕對方說的話是他曾夢寐以求的言語。

他還清晰地記得，那夜在帳篷之內，歐陽薤露對他說的話。他清晰地記得少女眼中清澈而堅毅的光芒。

有些痛苦地閉上雙眼，葉暝心中一直隱藏着卻不敢細想的疑惑終於再無法控制。

爲什麼旺吉會主動避開歐陽薤露，爲什麼另一個旺吉的意識會對歐陽薤露表現出強烈的敵意？

另一個旺吉，察覺到了什麼葉暝沒有察覺的東西嗎？他在哪一個方面，比葉暝更加強大呢？

答案只有一個——心覺。

或許聽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人的心靈本就是一面蒙塵的明鏡，被世俗的一切所遮蔽，而像另一個旺吉這樣的人，他是無視一切的，純粹的，也正因如此，他擁有着比葉暝更強大的心覺感應之力。

當葉暝放開所有感官，單以心靈去感應的時候，最令他恐懼的景象浮現出來。

在那心覺的混沌世界中，有一團迷濛的光團，原本光團是清澈透明，如同水晶般通透的存在，可是現在，一道黑色氣流正在不斷融入其中。

這並非是侵蝕或吞噬，而是一種融合，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黑氣主動融入其中。

但不論如何，這對心靈本身的影響終究是存在的，被那黑氣融入其中，原本清澈通透的水晶之光迅速變得模糊而混沌起來。

在心覺世界中看到這一幕，葉暝只覺得一股血流直衝上頭頂，剎那間，他的心靈幻化出的光芒爆出一道刺眼的血色，震動得心覺世界都開始搖晃起來。

“嗚……發生了什麼！”

一邊的旺吉突然覺得呼吸困難，全身發軟，差點跪倒在地上。

葉暝並沒有散發出任何氣勢，可只是看着葉暝，旺吉的眼前就幻化出一片無邊的血海，那種深入靈魂的殺意與恐懼感讓他的思維幾乎都要凍結，恍惚間，他覺得眼前站着的已經不是葉暝，而是一個手持大刀的劊子手，自己正跪在他面前，等待着屠刀落下的一刻。

帶着無盡的暴怒，葉暝覺得一種強烈的衝動充斥心頭，這讓他不由自主地開口，在無聲無息的心覺世界中發出一道寂靜，卻又震撼天地的怒吼。

“凰霓衣！你給我滾出來！”

葉暝的聲音並不大，也沒有使用一絲一毫的力量，不論是魂能還是候選者之力。但就在他吼出聲的那一剎，葉暝周圍的建築同時炸裂，無數瓦礫沙石沖天而起，就像同時引爆了數百顆炸彈。

比起無形之力衝擊更大的，是葉暝的話。

“你在說什麼！”

旺吉猛地跳起來，一臉震撼地看着葉暝。

後者的目光如同尖刀，落在歐陽薤露的身上，彷彿能夠穿透外表，直達靈魂深處。

“你……你怎麼……”

歐陽薤露也有些驚惶，她左右轉轉頭，像是要找出周圍隱藏的敵人。

“凰……凰霓衣在附近嗎？”

看到她的樣子，葉暝臉上浮現一絲心疼，他上前一步，雙手緊緊箍住少女的肩膀。

“我再說一次，凰霓衣，你，給！我！滾！出！來！”

“我……我……嗚！”

少女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她的身子開始顫抖起來，目光散亂無神。她拼命掙扎，就像是從水裡撈起的魚。

這樣的變化，葉暝太熟悉了，不論是夢浮生還是旺吉，乃至於他自己，都曾經歷過這樣的變化。

猛地，歐陽薤露的掙扎停止了，她輕輕依靠在葉暝胸口，只能感覺到她身軀的微微起伏。

第二次擁抱少女，葉暝只覺得自己抱住的是一塊寒冷的冰塊，那種冷並非是物理上的低溫，而是令人顫抖的陌生感和恐懼感。

突然，一陣輕笑從歐陽薤露的口中傳出。

“凰霓衣？她早就已經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