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古怪的寂靜籠罩了這片土地，面對千軍王的突然到來，沒有人感到喜悅和興奮，相反，一種莫名的古怪感浮現在心頭。

這一次的無頭騎士狩獵戰，千軍王並沒有參與，倒不是東獸城城主過於託大，而是千軍王與血煞王帶領的東獸城精銳一直鎮守邊界，預防其他勢力的突襲。

千軍王熟知軍略，必然不會犯隻身犯險的低級錯誤，更不會輕易就丟下軍隊一個人開溜，可是爲什麼他現在又突然現身此處？他是知道無頭騎士狩獵計劃的，他是認爲東獸城城主等人敵不過無頭騎士，前來支援，還是東獸城遭逢劇變，他不得不火速趕來呢？

千軍王的目光掃過衆人，看到東獸城城主的瘦弱的身軀時，他眼神微微波動了一下，卻毫無表示，最終，他的目光落到了葉暝的手中。

在血色紅霧組成的巨爪裡，一團黑色的不知名生物正在微微跳動。

“恭喜城主，看來這次的狩獵是圓滿成功了。”千軍王微微一笑，用溫和的聲音道。

東獸城城主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地重新撐起魂能鎧甲，擋住他那枯瘦的身軀。

葉暝心中一動，這千軍王是什麼意思？見到東獸城城主卻沒有一點恭謹的意思，不幫忙也就算了，甚至在稱呼中連“大人”兩個字都省略了。

“千軍王……”東獸城城主嗓音有些沙啞，他強撐起身子，“你來得正好……”

“是啊，恰到好處。”千軍王邁着輕快的步子走向葉暝，“葉城主，這無頭騎士的候選者本體，就請暫時先交給我保管吧。”

葉暝愣了一下，看着千軍王朝自己走來，他的心中竟然涌起一絲冰冷的感覺。仔細注視着對方的雙目，葉暝發現原本那種溫文爾雅，波瀾不驚的視線中，似乎夾雜着一種莫名的狂熱。

“千軍王！”葉暝沉聲道：“你不先檢查一下東獸王的傷勢嘛？”

千軍王的腳步頓了一下，他輕笑一聲道：“這……並不重要。”

一瞬間，三人的臉色都是微微一變。千軍王的這句話無異於一聲驚雷，這裡面所蘊含的意味可就足夠深長了。

“莫輕雨！”風雲王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等下再解釋吧。”千軍王說着，伸手便朝着葉暝抓去，他這一抓附帶上了魂能鎧甲，就算是全狀態的葉暝，吃一發也夠嗆，更遑論此刻的狀態。

媽的，這千軍王要殺我？

葉暝心頭大急，可是他現在是真的一丁點兒力氣都沒有了，光是握住住手裡的候選者本體都很困難，又怎麼可能擋住千軍王着雷霆一擊呢？

眼看着千軍王就要抓住葉暝，一道流光激射而來，千軍王眼神一閃，腳步微錯，好似青煙一般向後拉出數十米的距離。

光束擦着葉暝的鼻子掃過，在地面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焦痕。

“果然還活着嗎，肖雲飛肖先生。”千軍王目光如箭，掃向遠方。

一個身影緩緩前行，正是肖雲飛，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上一身純白的長衫，行走之間充滿飄逸出塵的仙氣，與那寒凌仙竟有五分相似。

“你終於還是按捺不住了嗎？”肖雲飛來到衆人身前，與千軍王對視良久，後者點了點頭道：“看來，你早就在懷疑我了。”

“不，實際上我是最近才隱約猜到的。”肖雲飛道，“自從北寒界傳來的情報到手，我就開始對你展開調查。”

背起雙手，肖雲飛用冷漠的口吻開始訴說：“千軍王莫輕雨，八歲進入東獸城，年紀輕輕便展現出強大的天賦，被前任東獸城城主看重，悉心培養，十二歲晉升魂戰士，二十歲封王，自後一路通暢，不到十年，已然登臨聖者位階。”

千軍王臉色有些傲然，這資歷也確實足夠驚人，值得自傲。

“這幾十年來，你爲東獸城兢兢業業，領兵征戰四方，平定叛亂，狩獵高階魂獸，光是重傷垂死的次數就不下十次，深得東獸城城主信任。因爲性格溫和，人緣也是極好。

“天賦極高，能力出衆，這樣的人，簡直就是標杆一樣，完美得有些虛僞了。”肖雲飛的話裡似乎有幾分譏諷。

“是嗎？”千軍王一挑眉頭。

“這是我從地上神國那裡獲取的資料。”肖雲飛從懷中摸出一個老舊的皮卷軸，“上面顯示着謝列諾夫創立聖靈教以後，實行了一個相當機密的長期行動，那就是派出大量低齡的聖靈教孩童，散入四界十八域，潛伏在各個勢力之中，猶如埋下大量的定時炸彈。不過後來謝列諾夫慘死在林耀天手裡，這個計劃也無疾而終。”

千軍王眼神微動，自言自語道：“沒想到，這個東西竟然還保留着。”

“沒錯，”肖雲飛道，“這個計劃一直被深埋，不過林耀天不知道從什麼渠道獲取了這個消息，在還能聯繫到的‘釘子’裡，他找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好目標！”

擡起手來，肖雲飛指向千軍王，用冰冷的語氣道：“東獸城千軍王莫輕雨……或許，我該用另一個身份來稱呼你。”

“聖靈教的潛伏之刃——第三羔羊?利維坦！”

肖雲飛的話好似重重的一錘，轟在衆人的心頭，東獸城城主身子微微一晃，一縷鮮血順着嘴角淌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肖雲飛的話音落下，千軍王發出一陣低沉的冷笑，他的笑聲越來越大，最終化爲一陣癲瘋的狂笑。

“沒錯沒錯，就是我啊，我千軍王莫輕雨，就是在東獸城城潛伏了數十年的聖靈教臥底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衆人用複雜的目光看着千軍王，他就這麼狂笑着，笑得腰都直不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往日那種儒雅，那種隨和全都不見了，只剩下一個靈魂被扭曲的瘋子在狂笑着。

良久，千軍王的聲音慢慢小下來，他深吸一口氣，站直身子，擦乾眼角的淚痕，拍了拍衣服，又回到了那種沉穩和善的態度。然而這一次，葉暝卻覺得，那種表情冰冷僵硬得令人心頭髮寒。

“不好意思，失態了。”千軍王歉意地朝衆人笑了笑，“說實在的，這些年來，我也有些矛盾，很多時候啊，我也會在想，這‘千軍王’的面具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不過……”千軍王頓了一下，“我還是要謝謝肖先生，今天終於讓我能夠徹底地放鬆一下，拋開所有僞裝，痛痛快快地笑一場，真的……非常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