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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色黎明 - 176章 血債血償十二字體大小: A+
     

    176章 血債血償(十二)

    人民黨抽調所有浙江、福建、廣東籍貫的同志前往上述三地開展工作,周樹人、林覺民等人都在抽調名單之上。這三地出身的同志有近萬人,除去部隊中的同志之外,其他六千多人返回故鄉之前都接受了培訓。

    培訓課法律方面的總負責人是最高檢察院院長徐電,這位法律專家再也沒有年輕時候法律至上的想法,徐電在培訓會議上直白的告訴同志們,“這次工作面臨兩大問題,第一就是解決刑事案件。我們不能把解放區的法律照搬到東南三省,這點必須要強調再強調。我們處理刑事案件的依據只能是中國文化傳統中的基本共識,殺人者死,傷人者刑。誰欠下人民的血債,誰就得償還。我要反覆強調這點,同志們工作的時候絕對不能宣傳我們人民黨要如何如何。希望同志們能夠把握住這個基本點。”

    周樹人與林覺民正好在黨校禮堂裡面挨着坐,組織上安排周樹人回杭州負責以杭州醫院爲基礎,建立杭州醫學院以及杭州醫學院附屬醫院的工作,林覺民則是回廣州負責建立廣州地方政府。聽了這冷酷無情的話,周樹人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忍,倒是林覺民低聲冷笑一下。

    聽到這笑聲,周樹人扭頭看向林覺民。卻見林覺民的神色一點都不是在嘲笑徐電,那掛着冷酷笑容的面容中有着一股極大的熱情。周樹人能夠猜的出,林覺民支持在各地推行血債血償的政策。

    徐電從法律角度以及法律執行角度將這次工作的目的與方法的要點向同志們闡述了一番後,就進入了課間休息階段。周樹人忍不住與林覺民攀談起來。每個人胸口的標誌上都有性命,只是看一眼就知道對方應該怎麼稱呼。周樹人問道:“林同志,我覺得你堅決支持這次行動?”

    “爲何不支持?”林覺民反問道。

    周樹人其實也找不到爲何不支持的理由,沉吟了好一陣子才答道:“有些人是能不殺的。”

    林覺民看了周樹人一陣之後突然笑了,“周同志,我覺得不少同志真正擔心的是咱們人民黨立了這個規矩之後,百姓以後就採取這法子解決所有問題。現在畢竟不是劉邦與關中父老約法三章的時代。或許你覺得百姓們若是起來說話,喜憂參半。”

    周樹人一愣,林覺民的話直直的戳中了周樹人內心深處的想法。有些不言而喻的東西甚至周樹人自己在聽到這話之前都沒有想到,可偏偏完全符合周樹人的想法。周樹人仔細打量着林覺民,從相貌上看,林覺民的年紀不到30歲。

    就在此時,另外一個胸口標牌上寫着“方聲洞”的青年靠了過來,“覺民,怎麼坐到這裡了?”

    林覺民笑道:“來晚了,沒地坐。我哪裡還敢挑位置,有空位就趕緊坐下,不然不是找罵麼。”

    此時課間休息已經結束,大家紛紛回來聽課。方聲洞見到這裡還有空位,乾脆也佔了個位置坐下了。年輕人都喜歡結交朋友,一聽說周樹人是醫院院長,學的還是西醫,林覺民與方聲洞就更願意結交了。

    周樹人愛靜,加上投入人民黨時間不多,沒什麼親密朋友。午飯的時候就被林覺民方聲洞給拉去了廣東的同志那裡。這兩位和其他一些同志都是陳克按照自己記得的黃花崗名單找到的同志。不過這些年輕同志一開始卻對人民黨有自己的看法,所以一部分同志回去了。在七八年的革命生涯中,有些廣東同志戰死或者因病去世,也有些因爲違法犯罪,被關或者被處決。那批一起來根據地的青年剩下的也沒有幾個。不過能夠堅持到現在的,也都不是一般人物。

    只是交談不久,大家就喜歡起周樹人來。林覺民說道:“周同志,原本我一直對看人之術不太瞭解,總覺得知人知面不知心。現在以實事求是的態度,卻覺得一眼就能看明白。”

    “怎講?”周樹人知道林覺民是在誇周樹人是個人才,他倒也有了點興趣。而且這等時候,哪怕是湊趣也得問個究竟。

    林覺民笑道:“周同志言談從來不浮誇,說的都是發生的事情。不臆測,不把推斷當事實。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周樹人就是個說實話辦實事的性子,對林覺民的讚美反倒沒什麼感覺。他問道:“林同志,既然你負責組織部工作,應該對民情頗爲了解。這次412若是隻遵循蔡……元培先生清黨的本意,斷然殺不了這麼多人。後來殺得血流成河,絕大多數都是各地爲了利益相殺。這次人民黨以血債血償爲指導思想,這類事情難保不會再次重演。我覺得須得謹慎。”

    林覺民點點頭,“這次幹部整頓,首要提的就是堅持實事求是的作風。若是實事求是,就不會相信世上有一勞永逸的事情。一件事有開始,有結束,這是事情的過程。我做組織部工作的人事工作,遇到的最大問題就是總會不由自主的希望能夠把事情做好。現在看,能把事情從頭到尾幹完,就已經不錯。所以一事一瞭解,看似沒效率,反倒能夠提高效率。”

    若是別人只怕就覺得林覺民說話未免離題萬里,周樹人卻聽明白了林覺民作爲組織部成員的態度,“那麼林同志的意思就是,血債歸血債,償還歸償還,賠償歸賠償,發展歸發展。絕不摻和到一起去?”

    “正是如此。”林覺民答道。

    周樹人點點頭,執行過程中真的能夠做到這點,的確能夠避免很多麻煩。只是這對於人民黨的要求實在是太高,正常人都希望一勞永逸,或者是得過且過。林覺民所說的內容在執行過程中會遇到無數的麻煩。

    看周樹人臉上露出的疑慮,林覺民笑道:“我等當年投身革命,就是爲了掃清天下污穢,建一個朗朗乾坤。這等事再麻煩也得去做。不僅是要去做,還要竭盡全力把這些做事的法子推行到天下去。若是每個百姓都能如此做事,那樣的中國將何等的偉大!”

    周樹人到現在還沒有選擇加入人民黨,其中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覺得人民黨的政治理念太過於高深。若是按照人民黨的要求,人人即便不能出將入相,至少也是人才。這等理想當然值得尊敬,不過正常人若是能夠做到這一步必須經歷無數艱辛與痛苦。想邁過這一步的確是千難萬難的事情。

    有了這等認識的差別,後面的話就不那麼投機了。而且午飯時間也不久,同志們吃完之後就繼續去上課。這次相識並沒有讓大家結成什麼摯友。

    上課培訓主要是針對非階級鬥爭地區,浙西這個爆發了階級鬥爭的地區完全實施了軍管。工農革命軍解放東南三省後,對於處理流程有了相當大的爭論。

    一切社會行動都需要支出成本,關押罪犯的成本更大。一部分同志提出,那些下層的執行者牽連少。各種問題基本調查清楚,乾脆先把他們處決,給百姓一個交代。

    同樣,另外一部分同志認爲,如果只是追求簡單結案,那當下抓起來的所有人都可以推出去殺了。要殺也先從犯罪的頭子開始殺起。不然的話犯罪頭子一旦把責任推到已經被殺的傢伙身上,反倒讓事情複雜起來。更重要的是人民羣衆的態度,若是先把執行者殺了,他們反倒不會在乎從未見過的那些謀劃者的罪行。

    兩種態度都有道理,只是相當一部分犯罪者沒有歸案,一部分人現在跑去了王有宏控制的地區,也有跑去租界的。缺了這一部分人,整個412犯罪體系就缺乏人證。最後有人詢問起人民內務委員會的代表,是否可以大規模重新採取刑訊的模式。

    這個建議直接被人民內務委員會的代表給否決了。這些年人民當強調科學與民主,在人民內務委員會裡面,對科學的應用結果是儘量不製造冤假錯案,製造冤假錯案是對革命工作的極大傷害。經過大量實踐積累,審問的方法越來越針對事實查詢,採用正常流程定罪。一聽說重開刑訊,人民內務委員會覺得大受侮辱。

    這條路行不通,那麼就只能儘可能的將犯罪嫌疑人全部抓捕歸案。而這就牽扯對外問題。那就是江蘇王有宏的勢力。這幾年王有宏控制了蘇南後,實施了以納稅以及服兵役爲核心的公民體系,凡是人民黨的政策,特別是與工農有關的政策,王有宏都會嘗試在蘇南試着進行實施。

    王有宏與蘇南的傢伙們運氣不錯,如果沒有第一次世界大戰,單純模仿人民黨的政策會導致蘇南自己的全面內亂。不過第一次世界大戰讓英國擴大在中國的採購,王有宏得到了市場與資金。學着人民黨在貿易平衡的基礎上購進機械設備,組織機器生產。蘇南的民生局面有比較大的改善。

    如何對待王有宏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完全靠軍事力量征服江蘇當然能夠辦的到,只是大家都不認爲有必要直接採取這麼簡單粗暴的措施。所以討論結果是,先正式向王有宏提出,要求王有宏交人出來。

    人民黨商量怎麼對付王有宏,在南京,王有宏也召集了江蘇議會商談如何應對當下的變局。這位浙江都督穿了身北洋軍的青色軍服,在此時雖然顯得有些不太識時務,卻也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點。王有宏頭髮全白了,滿口牙齒倒也沒有掉,看上去倒有些仙風道骨的感覺,“諸位公民,諸位議員。當下的局面我想已經無需再多說什麼。人民黨愛說實事求是,咱們也不妨實事求是。世上的道理有兩種講法,第一是靠嘴講,第二是靠拳頭講。今天的局面已經如此,我們肯定想用嘴講道理,只是人民黨肯不肯聽,願意不願意和咱們用嘴講道理,這卻是件誰都不能確定的事情。我召開這個會議,就是想聽聽大家想如何講道理。”

    這等說法很清楚明白,江蘇議會的議員們臉上表情各異,倒是露出悲憤神色的議員數量比較多。江蘇靠打仗絕對打不過人民黨,每個江蘇議員都很清楚。所以感覺自己受到欺負所帶來的悲憤感也格外強烈。

    “王都督,我們絕對不投降!”已經有議員喊道。這麼一喊,已經有其他議員開始應和。

    王有宏忍不住笑起來,“諸位,人民黨還沒有勸降,我們自己就討論起投降的事情,若是大家都這麼想,那我覺得咱們還不如干脆主動投降的好。”

    被王有宏這麼諷刺了一番,那些沉不住氣的議員都是臉上發紅。不過王有宏並不想追究這點,他說道:“人民黨肯定不會現在提出這個要求,我倒是有件事需要大家下了決定。那些逃到咱們江蘇來的人,人民黨絕對不會放過裡面大部分人。而這些人前來投靠的不少都是咱們江蘇的議員或者頭面人物。如果人民黨向我們索要這些人,我們到底是交還是不交。這件事需要諸位拿個主意。”

    “爲什麼要交?”有方纔露怯的議員急不可耐的開始表現自己的“傲骨”,“人到了咱們江蘇,送回去就是殺頭,咱們這麼做跟投降人民黨有何區別?”

    話音剛落,立刻就有議員起來反駁,“咱們江蘇人爲什麼要庇護浙江佬、福建佬,還有廣東佬?”

    爭論隨即展開,有些議員認爲這是人民黨該求到江蘇門上的事情,有些議員則是完全爲江蘇的安全擔心。王有宏瞅着這場活劇,臉上毫無表情,心裡面大爲鄙夷。這些傢伙的表現只能用一句“又卑又亢”來形容。明明是心裡面害怕,嘴上不敢直說。有這麼一羣手下,王有宏完全放棄了武力抵抗人民黨的想法。

    看夠了這些議員的表演,王有宏揮手打斷了議員們的爭論,“無論人民黨想做什麼,都讓他們以正式的法律文件向我們提交請求!”

    這是王有宏心裡面的一處痛,當年試圖納妾的行動,最後在人民黨一封法律文書上敗下陣來。堂堂江蘇都督卻不得不屈從人民黨刀筆吏寫下的文書。所以王有宏決定,無論事情如何發展,他都要人民黨以正式公文的方式進行交流。這麼做也不完全是王有宏意氣用事,雖然不能完全圈定是誰,王有宏卻知道,在江蘇議會裡面有人與人民黨互通聲氣。這次的要求也是王有宏試探人民黨是否有心和平解決江蘇問題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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