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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色黎明 - 十一章 不速之客二字體大小: A+
     

    十一章 不速之客(二)

    現在每隔兩天,秘書就向陳克彙報一下今後兩天的日程安排,“陳主席,見完了國防科工委的同志之後,要不要見見徐錫麟和秋瑾同志?”

    “他們什麼時候來的?”陳克感到頗爲意外,如果是以前,這兩個人到了根據地之後陳克就會知道。

    “已經來了快兩天了。不過那時候英國代表也在,就沒有告訴您。”秘書答道。

    “現在安排一下吧,我今天儘早見他們。”陳克答道,光復會雖然和人民黨之間越來越生疏,但是一旦開始與北洋的戰爭,浙江方面最好還是能夠保持中立的態度。

    “那我什麼時候有時間?”陳克詢問秘書。

    “這次不僅僅是秋瑾和陳天華,還有另外三個人也想和他們一起見陳主席。”秘書有些爲難的說道。

    “什麼人?”陳克有了點興趣。

    “兩個日本同志,北一輝和宮崎滔天。另外還有一個曾經留學日本的中國學生,名叫周樹人。”秘書看着記錄答道,“宮崎滔天同志是黑島仁同志介紹加入咱們人民黨的。已經在咱們根據地工作了一年多。近期我們詳細調查了背景,這個同志背景很複雜。宮崎同志是個日本社會主義者,和同盟會關係莫逆,特別是與孫中山的關係很好。日本政府對這位同志好像也很在意。周樹人這個同志貌似在日本的時候得罪過咱們黨內的同志,一些同樣是留學生的同志好像很不喜歡他,覺得此人政治態度相當保守。”

    宮崎滔天這個名字陳克沒有聽說過,只是覺得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很有氣勢。至於周樹人麼,他和日本留學生矛盾陳克倒是很清楚。當年1905年底,在日本的中國學生被同盟會煽動,要罷課,要歸國。周樹人還沒有用魯迅這個筆名,他明確表示不會回國,而是要把學業完成。陳克對周樹人到底有沒有完成學業不是很清楚,至少在要求完成學業這件事上,陳克是支持周樹人的。只是人民黨裡面有不少日本留學生出身的同志,想來對周樹人不肯“跟隨革命形勢”的做法還有些芥蒂。

    “如果是這三個人的話,可以讓他們一起來。把時間安排一下吧。”陳克笑道。

    別的時間陳克都有公務,秘書最後把會面安排在晚飯上。畢竟徐錫麟與秋瑾都是陳克的舊交,一起吃個飯也比較適合這樣的情況。

    徐錫麟、秋瑾、北一輝,都是陳克見過多次的,周樹人陳克在照片上見過多次,倒是宮崎滔天這位同志是陳克第一次見到。他沒想到宮崎滔天居然是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留了臉大鬍子,看着英氣勃勃。

    六人稍微自我介紹之後,陳克已經和他的愛人何穎以及警衛員一起把簡單的飯菜給端上來。五名客人萬萬沒想到陳克居然親自給大家端菜,神色間都有些變化。

    “家裡面就這麼點菜,大家隨便吃。我就先去後面了。”何穎爽快的說道。

    “陳夫人一起來吃吧。”秋瑾客氣道。

    “你們今天又吃飯又談公事,時候不會少。我帶我家閨女吃飯,吃完飯還得監督她做作業。我就先告辭了。”何穎說完就離開了客廳。

    “諸位,我家裡面也沒什麼酒,大家以茶代酒,我祝大家身體健康。”陳克舉起了茶杯。

    六個人雖然不矯情卻都是極講規矩的,陳克發現每個夾菜的時候,都只夾靠近自己的那個部分。不管喜歡不喜歡,每道菜至少都吃了幾口。衆人默不作聲,一小會兒就吃完了飯。

    陳克與警衛員一起收了碗筷,又泡上茶,秋瑾笑道:“文青,八年前咱們一起吃飯的時候,實在是沒想到文青能有當下的成就。”

    1905年陳克最早曾經想與光復會一起鬧革命,不過雙方的合作並沒有維持太久。和八年前相比,徐錫麟和秋瑾的鬢角都有了不少白髮,包括陳克在內,三人都沒有年輕時候的稚嫩,所經歷的動盪讓大家都沉穩了不少。

    “秋姐姐,身上的傷平日如何?”陳克問道。

    秋瑾再沒有以前的激烈,她語氣沉穩的答道,“多謝文青掛念,一到天陰下雨就知道自己曾經受過傷,平日裡倒是完全想不起這事。這次我和伯蓀前來求見文青,想問清一件事。人民黨的土改綱領甚是激烈,江浙地主士紳們都很恐慌。卻不知文青到底只是嚇唬嚇唬他們,還是真的要這麼幹到底。”

    陳克覺得有些意外,如果只是爲了這麼點子事情,實在是不可能勞動秋瑾與徐錫麟一起到根據地來。莫說陳克不會當面在這個問題上說什麼瞎話,就算兩人寫信過來,陳克都不會對人民黨的政治綱領有絲毫的隱瞞。

    “我們已經公佈過綱領,不管士紳們惶恐不惶恐,土改都不可能有絲毫的改變。”陳克答道。

    徐錫麟神色嚴肅的說道:“文青,江浙士紳劣紳有限,一家有十幾畝地很是常見。按照人民黨土改政策,每人三畝地,一旦土改,很多家庭反倒要失去一部分土地。我看人民黨的章程中,多餘的土地全部要組建國營農場,這豈不是與民爭利麼?”

    陳克耐心的解釋道:“小農經濟在工業體系下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土地國有是土改的核心,這不是與民爭利,中國的地大概不到二十萬萬畝,人口有四萬萬到五萬萬之間,就算是平均分配也不過一人四畝。若是不土改,肯定有人會餓死。咱我們人民黨的政策中,每個人都有生存下去的權力。不實施土改的話,我們無法做到保證每個人的生存權力。”

    徐錫麟搖了搖頭,“文青,你在公告中說,土改不存在任何補貼,所有人的土地全部收歸國有。很多人幾輩積累土地,這些辛苦就視而不見了麼?我覺得這不妥。”

    “我們沒錢搞贖買,這就是關鍵。寶貴的資金需要投入到工業建設上去。沒有工業,中國就沒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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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也事後補償一下吧?”徐錫麟儘量想說服陳克。

    陳克根本不爲所動,“我們不承認土地私有化,中國的土地乃是中國老百姓的土地,土地上產出的糧食,乃是爲了養活整個中國人的糧食。其他的私有制問題我們現在可以不談,但是土地國有化這一條無論如何都要執行下去。當下中國革命的首要一條就是土地革命,如果解決不了土地革命,政府就不可能保證每個人都能夠活下去。政府不懂法術,我們都沒有能力口吐糧食,想保證人民有飯吃,不餓死,必須要實施土地國有化。”

    話說到這裡,徐錫麟與秋瑾都露出失望的神色。反倒是宮崎滔天忍不住大聲說道:“說的好!”

    北一輝皺起了眉頭,“宮崎兄,中國有句古話叫做安居樂業。沒有了自己的糧食,怎麼可能有家業呢。沒有家業,何談樂業之說。”

    見北一輝不是在反對自己,而是直接反對宮崎滔天,陳克稍微感到了些意外。

    “不然!”宮崎滔天大聲說道,“以前種地乃是自己種,豐收歉收都是自己承擔。國有化之後,種地乃是國家糧食生產的一員,遇到各種情況,國家自然會出手相助。國家與勞動者不再是隻有稅收關係,而是整個與勞動者結合在一起。這就是社會形態的進步,這就是正義。”

    “國家有國家的責任,人民有人民的義務。如果這麼做起來,國家越來越強大,可以任意驅使人民,自由何在?”北一輝明顯不認同宮崎滔天的觀點。

    “國家是階級統治的工具,勞動是創造價值的唯一途徑。關鍵不是土地和生產資料歸誰所有,而在於誰是國家的統治階級。統治階級想如何實現自己的利益。”宮崎滔天毫不讓步。

    聽到這裡,陳克已經大概能夠分辨出來這是一場小資對社會主義的爭論。他也不參與其中,而是轉頭問周樹人,“周先生來到我們根據地卻是爲了何事?”

    周樹人一直靜靜的聽這衆人說話,突然見陳克與自己說話,倒是頗爲意外,“在下讀了陳先生的文章《狂人日記》《祝福》,還有最近的《阿Q正傳》,實在是對陳先生佩服的很。正好得知徐先生與秋先生前來,所以求着兩位一定要帶我來這裡看看。”

    陳克現在覺得自己的臉皮已經渡過了從薄到厚的檔次,已經進入了從厚到無的境界。即便是抄襲的眼前這位周樹人未來的文章,陳克連一絲愧疚的感覺都沒有。他笑道:“原以爲周先生想在我們根據地找個工作,現在聽周先生只是來看看稀罕,我倒是頗爲失望啊。”

    聽陳克如此直截了當的招攬周樹人,徐錫麟笑道:“樹人當下是我們的醫院院長,文青你可不能就這麼把人給我拐走。”

    陳克沒想到周樹人居然幹起了議員的本專業,倒是有些吃驚。不過這都是細枝末節,陳克問道:“徐兄,既然你登門問我這土改之事,可否告知到底爲何?我知道北洋已經要和我們人民黨勢不兩立。我估計其他省份的官府也好,士紳也好,在這件事情上是不會支持我們人民黨的。徐兄當下佔據浙西,卻不知徐兄是如何看待我們的?”

    徐錫麟臉上露出了爲難的神色,“文青,若是讓我家交出土地家產,只要能推動中國革命,愚兄我自當心甘情願的雙手奉上。不少革命同志也都是如此想法。但是支持革命的廣大士紳地主,往往家中只有些土地。大家都知道我們光復會浙西分部與人民黨相處莫逆,所以這些日子以來不少人已經斷絕了給我們的支援,還有些人到我們這裡質詢我們浙西分部對土改的看法。不少同志家裡面寄來的信中盡是惶恐。讓不少同志無法安心工作。”

    這都是真心話,徐錫麟語氣中透漏的真摯與焦慮讓北一輝與宮崎滔天都忍不住停下了爭論,一時間衆人的目光都落在陳克身上。

    “徐兄,你可聽說過我們人民黨講述過的革命者所代表的階級利益麼?”陳克問。

    “請文青分說。”徐錫麟答道。

    陳克靠在椅子上,緊盯着徐錫麟的眼睛,看了好一陣才答道:“絕大多數革命者都認爲自己心懷天下,若是革命成功之際,他所推行的革命能夠讓普天之下的所有人都得到最大的利益。實際上完全不是這回事。革命者們必然會代表某個階級的利益。只是有些人認識到了,有些人沒有認識到而已。就徐兄方纔所說,你很大程度上就代表了江浙本地地主士紳的利益,當他們的利益受到威脅的時候,不管你個人願意不願意,你就認爲你有義務保證他們的利益。不管是必須還是被迫,你都會站到他們的利益那邊去。這就是你的階級立場。”

    徐錫麟微微顫了一顫,他也緊盯着陳克大聲反駁道:“不然!若是革命不能讓普天之下的所有人都受益,那革命定然是不完整的。百姓固然辛苦,但是士紳又何罪之有?按照文青所推行的革命,百姓能否收益尚且不知,但士紳首先就傾家蕩產。這與搶掠何異?”

    “徐兄,這就是人民黨與光復會之間決定性的不同。我們人民黨的階級立場是站在廣大勞動者這邊的,是站在當下窮苦百姓這邊的。爲工農謀福利創明天,這就是我們人民黨的階級利益。而光復會不管表現出什麼姿態,歸根結底還是站在有產者那邊的。你們也做了一些看似有益廣大勞動羣衆的事,但是到了關鍵時刻,你們立刻就站在士紳地主那邊去了。哪怕不繼續推動革命,你們也首先得保證地主士紳的既得利益。”

    這話就很不客氣了,徐錫麟的臉色變得頗爲難看,秋瑾對這等階級感觸倒是不深,不過因爲擔心陳克與徐錫麟說着說着直接翻臉,秋瑾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陳克並不在意這些,歷史早就無數次證明有產者的利益與共產主義革命之間即便是在某些情況下可以共存,但是歸根結底還是要爆發你死我活的鬥爭。一個不可靠的盟友有時候比一個態度鮮明的敵人更危險。所以不管自己兩位老朋友的臉色多難看,陳克都坦然的說了下去,“徐兄的想法我以前也有過,認爲大家各讓一步,就能海闊天空,天下太平。但是實際上這是不可能的。幹活的時候需要的是合作,這就是人多力量大,人多好乾活。但是勞動成果分配的時候,那就是零和的遊戲,那就是人少好吃飯。一鍋飯就這麼多,你多吃,別人就得少吃。到底是以勞動來決定一個人能分配多少,還是以佔有的土地來決定一個人分配多少。這就是水火不容的矛盾。不是有產者佔據了分配權,就是勞動者佔據了分配權。”

    “說得好!”宮崎滔天忍不住拍案稱讚。

    看來北一輝與宮崎滔天在這件事上爭論了很久,見宮崎滔天表了態,北一輝立刻說道:“若是能建立一個完善的國家體制,令有產者與勞動者都能得到適當的分配,這個矛盾也不是太大的問題。”

    陳克轉向北一輝,“如果一個體系內的有產者與勞動者之間的矛盾能夠退據次要矛盾的時候,那只有一個原因。雙方都要面對共同的外敵,這個共同的敵人同時威脅到了有產者與勞動者的生存。但是這種合作與共存是極其不穩定的,中國的義和拳不就是如此麼?原本義和拳是反抗外國侵略者的,於是提出扶清滅洋。滿清朝廷和洋鬼子之間也有矛盾,於是雙方就合作起來。結果外國打擊了滿清朝廷,然後滿清朝廷立刻就和洋鬼子沆瀣一氣共同鎮壓義和拳運動。最後義和拳運動就轉變成了掃清滅洋!我們人民黨裡面義和拳出身的同志多的很,他們可以給大家好好講講其中的細節。不僅僅是義和拳,日本的明治維新中,尊王派與佐幕派。原本尊王派是反對日本開國,要把洋人趕出日本的,失敗後發現這法子不行,乾脆就和洋人緊密聯絡。充分利用與洋人的貿易武裝了自己,最後把原本主張有限通商的幕府給推翻了。這種基於自身利益改換門廳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光舉例子的話,說個三天三夜都不嫌多。”

    徐錫麟沒有耐心聽下去了,他問道:“那就是說文青你無論如何都要沒收地主士紳的土地了?”

    “不是我要沒收土地,我要土地幹什麼呢?而是我們的新制度要將土地國有化,讓願意從事農業勞動的勞動羣衆有土地這個生產資料用以搞生產。我們收的三成稅,包括國營農場中的產出,都用在工業建設之上,這樣根據地從事農業工作的勞動者纔有大量的廉價工業品可以用。我個人,還有整個人民黨的同志都是通過勞動來掙錢吃飯,沒人通過壟斷土地來謀取利益的。這就是我們的階級立場,這就是我們的階級利益。是我們的制度中實施了土地國有化,所有土地都要國有。這不是針對地主士紳,而是任何人的土地都得國有化。”

    話說到這裡,徐錫麟暫時別開了頭。至少從那憤懣表情上看,徐錫麟已經明白了陳克到底說的是什麼。

    宮崎滔天雖不吭聲卻連連點頭,北一輝看樣子暫時沒找到反對陳克的思路,低着頭默不作聲。倒是一直沉默不語的周樹人開口說道:“陳先生,我家只有幾十畝薄田,弟弟們尚幼,家母靠收租爲生。若是按你所說,土改之後我家何以爲生?”

    陳克一聽這問題就稍微有些不高興,在他看來魯迅無論如何都不該問出這等問題來,他的語氣也稍微有些不滿,“那就去勞動啊。我們根據地的憲法中明確規定,受教育與勞動是公民的權力與義務。就是說公民有權得到就業的機會,公民們必須去勞動,這是義務。例如周家,魯老夫人也能得到就業機會。我聽說魯老夫人還認字,可以出來教書,可以經過培訓後從事會計工作。而你家的兩個弟弟周建人,周作人讀書是可以免費的,如果錢不夠還能向國家申請助學貸款。不收利息的。什麼叫做社會進步,這就是社會進步。勞動者不分男女,都有機會。”

    周樹人一時沒有說話,倒是秋瑾驚訝的問道:“文青怎麼知道樹人老弟家裡的情況?”

    陳克覺得稍微有些後悔,因爲沒有控制情緒,他忍不住就把自己知道的周樹人家的情況隨口說了出來。不過這時候解釋也沒有意義了,只能越解釋越糟糕。他乾脆就避開了這個話題,“秋姐姐,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說過要發動四萬萬同胞的人民革命。革的是什麼命。革的就是以前有產者當家作主的命。革命要推動的就是勞動者們當家做主的天下。我們人民黨要建立的社會主義制度總結起來大概就是科學與民主。科學就是要不斷研究不以個人意志爲轉移的自然規律,研究如何更好勞動生產的方法。民主則是讓勞動者們參與分配,在不斷的爭吵與摩擦中尋求到更合理的勞動產品分配比例。在這個革命的初期,我們是不考慮土地私有者的利益的。這就是土地革命。”

    聽完這話,秋瑾也不吭聲了。她與徐錫麟這次前來,倒不是幻想着讓陳克收回之前公佈的人民黨土改綱領。只是希望陳克能夠有一個表態,對地主們不要那麼直截了當的表示出一種敵視的狀態。可沒想到的是,陳克的態度是如此堅決。不僅僅陳克對地主們的態度是完全的否定,而且還把一種赤裸裸血淋淋的階級鬥爭局面擺在兩人面前。猛然看到這樣只用水火不容來形容的階級鬥爭,秋瑾感到了一種極大的不適應與反感。

    “那就是說人民黨一定要與地主士紳爲敵了?”北一輝悶聲悶氣的答道。

    “我們沒想和任何具體的人爲敵,對於地主士紳還是對普通勞動百姓,我們只要土地國有。而且國有之後,願意從事農業的勞動者都能分到土地。不是說土地國有之後他們連地都沒得種。現實的情況是是一部分地主士紳要和我們推行的制度爲敵。是他們要千方百計的推翻我們的制度。”

    北一輝擡頭看向陳克,“但是諸位的制度出現之後,他們不可能不反對。”

    陳克微微搖搖頭,“北一輝先生,革命者都反對不公正不平等。但是一部分革命者認爲土地私有制不在不公正不平等之內。我們人民黨則認爲,土地私有制產生的剝削體系本身就是一種極大的不公正不平等。這是當下中國問題的根源所在。所以我們堅持認爲,必須消除中國的土地私有制。這是從根子上解決問題的唯一正確方法。”

    沉默,沉默。屋裡面沉默下來。除了因爲心情激動引發的粗重呼吸聲之外,再沒人說話了。過了好久,周樹人突然苦笑起來,“陳先生,這得死多少人,留多少血?聽你這番話,你應該是非常清楚的。”

    陳克的聲音裡面有着一種無奈,卻有着一種堅定,“至少這流血還有了意義。那些因爲堅持舊制度而喪命的人讓大家認識到社會的進步不可阻止,而且吸收這教訓,讓社會進步能更理智,更和平些。他們的犧牲還能稱爲奉獻在歷史祭壇上的祭品。如果革命只是讓一羣私有者爲了爭奪利益自相殘殺起來,最後肥了幾家幾姓。社會沒有任何進步,通過把中國的人口給殺少了,人少好吃飯,於是看似解決了問題。這種流血就是一場真正的悲劇。那些犧牲者的意義何在呢?”

    “哈哈,”周樹人苦笑起來,“陳先生,你在《阿Q正傳》最後一章大團圓裡面寫到,阿Q在供詞上畫圈,卻覺得畫的不夠圓。說的可就是你方纔的意思?若是百姓經過革命,最後沒有學到任何東西,最後連個圈都畫不圓……”

    說到這裡,周樹人再也說不下去,只是連連搖頭。

    陳克原先卻沒有想那麼多,被周樹人一提醒,他突然也有恍然大悟的感覺。想到辛亥革命對普通百姓的意義不過是一個畫不圓的圈,陳克也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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