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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色黎明 - 第147章 no_name字體大小: A+
     

    蒲觀水是在德國學習軍事知識的那種往好了說嚴謹、紀律的傳統,往不好了說就是古板、教條的風格。自打蒲觀水進了軍校之後,就被日復一日的灌輸。也許是這種教育的原因,蒲觀水在北洋新軍裡面就是個不受人待見,不被人理解的存在。這次與保險團一同行動,蒲觀水的內心當中並不像旁人所想的那樣,認爲自己應該這支小部隊當中理所當然的領導者。相反,既然接受了陳克的命令,蒲觀水認爲自己在這次行動中,完全是一個負責人的位置。儘管身爲安徽新軍副協統的高位,在安徽也算是數得上的高官。但是在這次接送新軍官兵的行動中,蒲觀水認爲自己的地位甚至在保險團的指揮官之下。蒲觀水要做的,僅僅是把隸屬於新軍的部隊管理好,而不是一把手接過所有的指揮權。

    如果旁人要是能知道蒲觀水的真心想法,無論是保險團也好,還是新軍官兵也好,只怕都要大吃一驚吧。但是蒲觀水並沒有想到自己的這種態度或許能稱爲“品行高潔”,他從沒有想過要宣傳自己。完全依從了自己的性格,根據當前的實際情況選擇了自己的立場,蒲觀水就是這麼一個人。

    蒲觀水怎麼想怎麼做,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別人沒有義務無條件的去理解或者支持蒲觀水。在整個船隊上,大家倒是非常尊重蒲觀水的。這次船隊的領導者是保險團水上支隊的支隊長章瑜,軍銜級別相當於副團長,也算是軍隊中排名前七位的高級軍官。聽到槍聲之後,在研究這次行動路線和日程的章瑜立刻衝出了船艙觀察敵情。

    附近應該沒有什麼可疑的存在,如果有的話偵察兵早就該來彙報了。實際上在章瑜四處觀察的時候,桅杆上的偵察兵也在努力觀察。接着,槍聲又響了起來,依舊是孤零零的一聲。

    “章隊長,放槍的應該是在那個土坡後面。”偵察兵確定了方位,向着章瑜喊道。

    章瑜順着偵察兵的手指方向看過去,那也不能稱爲土坡了,一道丘陵遮住了他的視線。到現在爲止,丘陵的棱線上沒有任何人跡,不像是有什麼埋伏。如果是平常,章瑜肯定要命令船隊加速離開這片是非之地。不過這次他卻有些猶豫,因爲計劃裡面船隊向前不到十里,就要放下一大批歸家的官兵。章瑜在這條河道上也是行船多次,陳克命令船隊要儘可能的弄清河道兩邊的情況。章瑜想了想,乾脆回到船艙裡面對着地圖確定了一下。果然沒錯,在響槍的大概地方是有一個名叫劉家鋪鎮子。鎮子那邊還有一個圍子。既然沒有出現伏兵,章瑜估計就是劉家鋪出了事情。再翻看了一下行軍路程和名冊,劉家鋪是兩位安徽新軍士兵的家鄉。

    這下,章瑜不能自作主張了。蒲觀水一直以來的合作態度很讓人滿意,但是牽扯到了安徽新軍的事情,章瑜認爲自己必須和蒲觀水溝通一下。一面命令船隊保持一級戒備,章瑜一面乘上了小船趕往蒲觀水的坐船。

    “章隊長準備怎麼辦?”蒲觀水聽完了章瑜的介紹之後問道。

    “我想派幾個人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章瑜的答案十分傳統保守。不過這也算是最正常的應對措施。

    “在這附近有個劉家鋪,有兩個新軍的兄弟就在這裡下船。既然要派人過去,讓他們兩個帶路如何。”蒲觀水問道。

    這幾天的共事,讓章瑜對蒲觀水的瞭解越來越深。蒲觀水完全不是一個老爺類型的人,他每天除了看書就是研究行軍路線。平時不多一句嘴,該說話該辦事的時候也從來沒有讓章瑜失望過。單憑這些,章瑜就很尊重蒲觀水。保險團的戰士們可能不知道人民黨最終是要暴力革命,但是章瑜身爲高級軍官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蒲觀水和陳克關係非常瑜一點都不懷疑在未來蒲觀水也會成爲自己的革命戰友。雖然心裡面也有些關於地位的想法,但是章瑜覺得能和蒲觀水合作是件很不錯的事情。既然蒲觀水提出了合理的建議,章瑜自然不會反對。

    “我再抽三個人,讓他們五個人一起過去吧。船隊就暫時停在原地。蒲協統意下如何?”章瑜問道。

    蒲觀水想了想,“我覺得船隊還是按照計劃前進,這裡荒山野嶺的不好靠岸。部隊上上下下也不方便。咱們還是在計劃的渡口停泊。如果需要動用大部隊,至少也知道路該怎麼走,就算是打起仗來也好組織。”

    章瑜其實並不想真的投入戰鬥,他這次的任務是接送人員,而不是打仗。所以他原本的想法只是查清情況,只要不耽誤自己的工作,他就可以全當看不到。可是蒲觀水很明顯不這麼認爲。這讓章瑜有些意外。

    “章隊長,這些天我也在想,天災之下可不是哪裡都有文青這樣的人物,能讓百姓好歹活下去。百姓也不是哪種寧肯自殺的人。誰不想活下去啊。文青看着在逼迫地主,他已經是夠客氣的了。真的帶着保險團的同志們一家家打過去,鳳臺縣的地主還能比張有良更裡還不成?可是其它地方沒有文青這樣的人,百姓們對地主可不會這麼客氣的。到了這時候,餓死是肯定要死,破了圍子可就未必會死。”蒲觀水的聲音裡面沒有絲毫的波動,只是簡單的陳述着事實。

    但章瑜可不會怎麼聽聽就罷了,“蒲協統,你的意思難道是要讓我們幫着百姓打圍子麼?”

    “不是幫着百姓打圍子,我手下的新軍兄弟們家就在那裡。如果他們要打,我也不能攔着。”蒲觀水回答的很簡單。

    章瑜無言以對了。仔細想想,蒲觀水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如果百姓們要打圍子,船隊的這點子人根本擋不住。而且這次行動本身就是以接送新軍官兵爲主的。萬萬沒有不管新軍官兵的意願而去照顧那些毫無瓜葛的地主的道理。可是這麼一來,保險團的官兵就不得不投入戰鬥。這明顯與陳克的命令衝突。

    看着章瑜爲難的樣子,蒲觀水笑道:“章隊長,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保險團的兄弟們平白的打仗。而且我也絕對不會讓兄弟們協助守圍子。他們若是要打圍子,我會親自帶着他們打。大家要的是圍子裡面的糧食,可不是地主們的命。但是打急眼了,死了那麼多人,一旦破了圍子,那地主們可就要全家死光了。我這也是爲地主們考慮。他們若是肯把糧食放出來,自然也就息事寧人。若是真不肯,我帶着人把圍子破了,地主們至少能保住條性命。”

    蒲觀水的話溫和平靜,但是章瑜卻覺得這裡面有着一種無法形容的壓力。蒲觀水是朝廷命官,他親自帶着人去破圍子,難道就不怕地主們告官麼?但是蒲觀水的態度明顯不是開玩笑。章瑜突然懷疑,蒲觀水難道有什麼隱瞞自己的不成。

    但是也不能這麼幹等着,船隊沒有拋錨,說話之間就在行進,再多說一會兒船隊只怕就跑到了不遠處的目的地了。“先派人下去看吧。”章瑜說道。

    小船載了五名戰士靠岸,看着他們毫不遲疑的爬上了土坡,然後消失在土坡背後。章瑜卻始終無法轉開目光,他很想能夠一眼看透土坡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樣才能及早的下達指令。章瑜突然想起軍事課上陳克曾經用過的一個詞,“戰場迷霧”。身爲指揮官在得到具體情報之前,可以認爲戰場上有一層看不透的迷霧。而且因爲通訊手段的問題,即便得到了情報,也是過時的情報。所以需要指揮官不僅有着堅決執行命令的決心,還要有預判。

    那時候章瑜覺得陳克這個詞實在是太過於文縐縐了,但是看着自己視線絕對不可能穿透的土坡,儘管知道自己的部下在行動,可是他們看到了什麼,在他們回來之前章瑜是絕對不可能知道的。

    “如果遇到這種情況,就要堅定的把命令執行到底。”章瑜耳邊又迴響起陳克的話。再扭過頭,只見蒲觀水並沒有激動或者眺望,而是坐回到桌邊研究起地圖來。完全是陳克說過的堅決執行命令的模樣。章瑜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和蒲觀水相比,至少現在是的確不如的。在章瑜爲完全不可知的事情煩惱的時候,蒲觀水已經開始通過研究地圖這已知的資料來準備接下來的事情。身爲軍人,蒲觀水的確在章瑜之上。

    章瑜本來也想跟着蒲觀水一起看地圖,但是他轉念一想,自己身爲船隊的指揮官,看地圖並不是自己的任務。指揮船隊靠岸,離岸。送人,接人,這纔是自己的任務。既然蒲觀水是統領着安徽新軍官兵的指揮官。那麼章瑜自己就必須把接送任務做好。他叫過部下,下達了加速行進的命令。通訊兵的旗語從一艘船傳遞到以下一艘船。隨着命令到達,船帆高高拉起,船槳也放入了水中,船隊的速度很快就提了上去。

    偵查部隊的五個人裡面四個是保險團的戰士,只有一個是新軍的士兵周義生。大家翻過山坡之後立刻就遇到了坡下的糟糕到極點的地面。這裡很久沒人來過了,地面被水淹了幾個月之後,鬆軟的泥土上覆蓋着厚厚一層細沙,砂土根本沒有黏合度,也存不住水分,被太陽曬乾,灰白色的地面呈現出龜裂的模樣。鬆軟的砂土看着有棱有角,可一踩上去就徹底塌掉了。大家深一腳淺一腳的行進在這片沙漠一樣的龜裂大地上,雖然很想提高速度,可地面情況太差了,根本走不快。

    而且洪水浸泡了幾個月,樹木,草叢都被淹死。太陽這些天的暴曬,讓死去的植物都變得乾枯焦黃,如果沒有頭上的烈日讓人很快就出了一身汗,周圍的景色彷彿是初冬那種死亡的原野。沒有鳥獸,沒有昆蟲。靜靜的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鳳臺縣早就恢復了耕種,陳克非常有遠見的弄來了不少樹苗種上,而且指揮部隊砍伐了那些死亡的樹木。草叢也有專門的恢復。加上廣闊原野上生長出來的遍地綠油油的莊稼,鳳臺縣已經是恢復了生機。保險團的戰士離開鳳臺縣不過三天,猛地行進在這完全陌生的,一眼望不頭的死亡荒野,巨大的反差讓他們有種突然間進入了一個不可知世界的感覺。同志們回頭瞅了瞅着那條擋住了河流的山坡,僅僅是一道坡,就隔絕出兩個世界。

    戰士有沒有經過系統科學的訓練,在行軍方面的表現是最明顯的。保險團的戰士們接受的是陳剋制定的訓練計劃。在陳克學習過的體育鍛煉知識中,重體力勞動並不是鍛鍊。越是重體力勞動者,越需要進行更有針對性和系統性的鍛鍊。保險團的戰士們接受過系統性的訓練之後,一個個步履輕快,呼吸也平穩的多。看似走的不快,卻能夠維持長時間以平均的速度前進。安徽新軍的戰士周義生一開始還能跟得上,只走了二十幾分鍾就上氣不接下氣了。看着其他同志們毫無疲態,他想說點什麼,卻沒說出口。周義生大口的喘着粗氣,鼓起勁努力跟上大家的步伐。

    又走了十幾分鍾,爲首的班長說道:“休息五分鐘。”小部隊停了下來,新軍的士兵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再動。保險團的戰士們卻不是如此,他們先是舒展了一下筋骨,坐下的時候把腳墊高,讓腳部的血液能夠儘快地迴流。不僅如此,大家手也沒閒着,重新把綁腿解開重打。一面打綁腿,一面交流着自己的心得。

    所謂五分鐘,就是重新整理綁腿的這段時間。大家整理完畢之後,就站起來準備繼續前進。周義生還沒有緩過勁來,正費力的想站起身,卻見兩個保險團的戰士走過來,架起了他。爲首的班長笑道:“再走一段就溜開了,別停。”

    說完,兩個人就架着新軍士兵走了起來。有人架着,周義生感覺好了很多。走了一陣,終於緩過勁來。呼吸也平穩下來,腳步也沒有那麼沉重了。“這幾位兄弟,你們不用摻着了。我好多了,多謝你們了。”

    保險團的士兵笑了笑,放開周義生的手臂,繼續沉默的埋頭走路。

    “幾位兄弟,你們,你們到底怎麼練的?”周義生緩過了勁,就忍不住問道。

    “啥也別想,往前走。”保險團的戰士給了一個回答。

    周義生搞不明白,這是在回答自己的問題,還是在告誡自己該如何行軍。雖然身體已經能夠適應這樣的行軍速度,可是沒人攙着,很快就感到氣力不足,他不得不閉上嘴,努力跟上大家的步伐。

    又走了一陣,繞過了前面的山丘,視野就豁然開朗起來。丘陵後面的小平原展開在大家面前。與經過的丘陵地帶一樣,小平原上也是一樣的沙土地,一樣的灰白色。樹木草叢一概是枯黃,毫無生命的氣息。在高高懸掛的太陽下是如此空曠與靜寂。但是在那灰白色的大地邊緣,卻因爲有了人跡顯得斑駁。

    很多人聚集在那裡。

    “怎麼辦?”保險團的戰士詢問領隊的班長。

    班長則扭頭看了看站在那裡不停喘息的周義生。大家完全摸不清情況,距離人羣太遠,也看不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不過這片平地根本沒有可以隱蔽的地方,只要再靠近些立刻就會被那羣人發現。現在班長需要周義生提供可以作爲下一步行動判斷的情報。

    “我家就在這邊住,我先過去看看。”周義生注意到了班長的視線,他連忙說道。

    “讓魯正平同志和你一起過去。”班長說道,“注意安全,遇到危險馬上往回跑。”他又忍不住交待了一句。

    新軍和保險團的戰士同時應了一聲,然後就往人羣那邊跑去。這兩位軍人都算是見過“大場面輒幾千人的集合對他們來說司空見慣。對面幾百上千號人本不該讓他們覺得有多大壓力。但是在這個災年,一切都變得大不相同。兩人都是見過百姓慘狀的,這麼多人集結在這裡,一定不是什麼廟會這樣的事情。

    只走了不多遠,人羣邊緣的人就已經注意到了他們。如是平常,大家也不會太在意。可是現在大部分的視線都看向兩名士兵。他們那整齊的軍裝,那有力的步伐,讓人羣警戒起來。一股無形的壓力讓兩名士兵都覺得十分不對勁。不過周義生已經在人羣中看到了自己的熟人。他心中一陣輕鬆,然後高喊道:“三哥,是我啊。我是義生啊。”

    被喊道的人是周義生的三哥,周義正。看到來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弟弟,周義正也覺得很詫異。特別是弟弟不是走的大路,而是從河邊的丘陵地帶冒出來,更讓周義正摸不着頭腦。但是弟弟很快就到了自己面前,兩人相對而立的時候,周義正看到弟弟眼圈一紅,眼淚已經流了出來。“三哥,你咋瘦成這樣了?爹孃還好麼?”

    周義生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哥哥已經瘦得皮包骨頭,或者說他本來是能想到的,這也是周義生爲什麼要風風火火趕回來的原因。可是親眼看到的時候,周義生依然是忍不住哭起來。哥哥周義正本膚色比較黑,現在皮膚卻變成了一種青黃的顏色。頭髮如同乾枯的野草,沒有絲毫的光澤,彷彿一碰就能碎裂般。

    哥哥四肢都顯得十分纖細,露在破爛衣服外面的手臂上皮膚皺褶很深,如同枯枝一般。看來是餓了很久。可是周義正的腹部卻異樣的高高鼓起。這些天周義生沿路之上都是見到的災民,災民們大多數都是如同三哥周義正這樣,四肢乾瘦,卻因爲吃了消化不了的東西,腹部這樣鼓囊囊的。大概是觀音土之類的東西。

    周義生原本非常擔心家人能否在水災裡面活下來,見到三哥活着,他還真的覺得很慶幸,見到三哥的慘狀,周義生更加難過起來。

    “爹媽,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他們都好麼?”周義生連忙問道。

    “老五,真的是你回來了?”周義正拉着弟弟的手不敢相信。“你在安慶啊,離這裡上千裡地咋就回來了?”

    周家兄弟沉浸在重逢的激動情緒中,而保險團的魯正平卻遠沒有那麼感動。不知道何時,災民們已經圍了上來。魯正平突然發現,自己和周義生實在是太顯眼了。兩個人的氣色,裝束都很普通。保險團十分注重個人衛生,兩人都洗得乾乾淨淨。在這羣乾枯,瘦弱,滿身骯髒的災民之中,簡直是耀眼了。

    魯正平忍不住向周義生那裡靠了靠。周圍的災民們雖然很慘,但是和那些已經徹底絕望的災民不同,這些人的眼睛裡面彷彿燃燒着火焰,那亢奮與憤慨的目光,彷彿是千丈的火焰,要把周圍的一切都給點燃起來。

    正在此時,周義正突然嚎啕大哭起來,他邊哭邊喊道:“老五,老五,爹孃都不在了。小妹也不在了。姐姐病的只剩了一口氣。大哥和弟弟被水沖走了,人影都見不到。我對不起他們,對不起你啊。”

    周義生完全沒想到家裡面居然遭到這樣的不幸,聽了三哥的話,整個人如同雷擊一般釘在當地。他只覺得腦子一片混亂,耳朵裡面嗡嗡作響,三哥的哭喊聲變得遙不可及。周義生嘴下意識的張開又合上,再次張開又合上。像是要說什麼,卻怎麼都說不出來。突然間周義生滿面怒容,猛地抓住三哥胸前的衣服。但是那本已破破爛爛的衣服被他這麼用力一拽,立刻無聲無息的被撕掉了一大塊。看來早就被徹底泡朽了。看着三哥隨着自己猛烈的動作衝擊下枯葉般搖搖欲墜。周義生臉上的怒容頃刻化爲悲痛,三哥在村裡面也是有名的壯實漢子,秋收時候抗三袋糧食走起路來也是虎虎生風,下地幹起農活能讓別人看的眼都直了。現在卻瘦弱成這般模樣。周義生潛意識裡面一直覺得家裡面不會有什麼大事。這並不是他不知道水災有多可怕,而是對三哥有着莫名的信心。可三哥已經成了這個模樣,想來是已經盡力了。

    周義生髮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然後抱着三哥大哭起來。

    人羣並沒有因爲兄弟相逢而有絲毫的激動,沒有人說話。沒有人感動,所有人都如站在原地一聲不吭。除了憤怒的眼神,魯正平再也看不到別的情緒。

    “小五啊!你回來啦!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一位中年人分開了人羣走了過來。魯正平掃了中年人一眼,目光就落在那人的手上。中年人手中拿了一支手槍。

    周義生根本沒有迴應,只是抱着三哥痛哭。

    中年人抓住周義生的肩頭,“小五,別哭了。父老們今天在一塊,這就要到去找劉八拼命去。餓死也是死,找劉八拼命也是死。怎麼都不能便宜了那個老王八。你是當兵的人,小五,你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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