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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色黎明 - 第32章字體大小: A+
     

    1905年9月1日下午的講座上,陳克第一次在公開演講中喊了口號。在此之前,陳克一直試圖用冷靜的態度去講解革命。陳克不愛口號,無論喊了多少口號,都不等於能夠解決實際問題。在陳克成長的時代,中國進入工程師治國的階段。更多的是做,而不是說。

    而且即便看黨的歷史,陳克一直堅信黨絕不是靠了說,而是依靠無數艱苦的工作才獲得了勝利。陳克能夠拉起人民黨的旗號,同志們之所以肯聚集在陳克身邊,不都是因爲陳克能夠解決問題麼。

    在陳克高喊出“爲中華崛起而讀書”口號之後,本來就已經熱情洋溢的同學們突然就沸騰了。在陳克的那麼多前期鋪墊下,這個口號是如此順理成章。

    看着臺下振奮昂揚,看着向自己鼓掌歡呼的年輕同學。陳克臉上掛着一種堅毅的神色,向大家舉起左手。這個動作下意識的模仿了小鬍子。但是卻引發了同學們更大的熱情。

    但是陳克看似堅毅的外表下,內心理工科的本性已經壓倒了一時的興奮。陳克內心冷靜的總結出結論。“作爲一次公開講座,作爲革命的宣傳活動,喊口號是必須的。就如同一個實驗,某些試劑是必須的一樣。”

    被激發出極大熱情的學生們圍在臺下,堵得陳克走不了。臺下的遊緱瞅着大家要求陳克一定要再講些什麼。陳克只好喊,“今天就講到這裡,明天繼續講課。”卻始終平息不了學生們的要求。

    遊緱對陳克的講座自然是萬分支持,但是晚上還得製藥,黨的工作不能耽誤。遊緱再次看了看手錶。已經下午五點半了。

    幾乎在同一時刻,相差不多的錶盤,以及一模一樣的機芯。秋瑾也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錶。日本比中國更早進入地球上最龐大的陰影當中,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和上海不同,日本今天是個大晴天,秋瑾走進酒館前,能看到天空中明亮的太白星。秋瑾這次來酒店,是爲了和陳天華吃個晚飯,然後秋瑾就準備回國了。

    同盟會的組建大會已經進入收尾階段,情況可以說很好,也可以說很不好。在這件事情上,秋瑾覺得頗爲困惑。

    8月13日下午2時,中國留日學生在東京麴町區富士見樓開會歡迎孫中山。雖正值暑假期間,但到會者竟達1800餘人。後到者進不去,佇立街邊仰望樓上者,有六七百人之多。孫中山穿潔白的西裝從容步入會場,滿場鼓掌。東京留學生有集會以來,從沒有這樣的盛況。宋教仁致歡迎詞後,孫中山作了兩小時演說。

    他說:“現在中國要由我們四萬萬國民興起,今天我們是最先興起的一天,從今後要用盡我們的力量,提起這件改革的事情來,我們放下精神說要中國興,中國斷斷乎沒有不興的道理。”他呼籲拋棄君主制“選擇地球上最文明的政治法律來救我們中國”,把中國建成一個20世紀頭等的共和國。掌聲陣陣經久不息。

    秋瑾不知道,在歷史上,孫中山身邊的陳天華歡呼孫中山“是吾四萬萬人之代表也,是中國英雄中之英雄也!”秋瑾知道的是陳天華去了上海之後就沒了消息,8月5日,在日本的宋教仁收到陳天華的一封信,裡面說近幾天就會趕回日本,而且有重要的事情告訴大家。再接下來就沒有任何消息了。

    距離同盟會的成立大會越來越近,陳天華始終沒有出現,這大出衆人意料之外。大家十分擔心陳天華是被滿清官府給抓了,畢竟他還有通緝在身。黃興和陳天華一起鬧過起義,他尤其着急。是秋瑾勸陳天華去和陳克會晤。雖然沒敢對大家直說,但是秋瑾本人更加擔心。直到8月16日,也就是同盟會成立的前四天,陳天華才風塵僕僕的趕到。大家雖然嘴裡面埋怨,卻都鬆了口氣。

    陳天華是興沖沖回來的,秋瑾在陳天華回來的第二天請了陳天華吃頓飯。席間談起陳天華這次上海之行,以及與陳克的相處,陳天華大讚陳克的才具,而且把陳克組建人民黨,以及陳克的近況告訴了秋瑾。得知陳克在上海也算是風生水起,秋瑾頗爲陳克高興。最後這頓飯是陳天華付的帳。一向手頭不寬裕的陳天華也能請客,足以讓秋瑾看出陳克天華在陳克那裡被待爲上賓。

    但是愉快的重逢並沒有持續太久。

    陳天華是組建同盟會的重要人物,作爲湖南華興會的主要幹部,陳天華是黃興和宋教仁的干將。兩天後,秋瑾就聽說陳天華與宋教仁之間多次發生爭吵。同盟會主要是湖南華興會與廣東興中會聯手召開的。

    但是各個政黨之間本來就不是從屬關係,所以秋瑾得知陳天華與宋教仁的衝突,還是從與陳天華同住的留學生哪裡知道的。並沒有過很久,秋瑾就知道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衝突了。

    8月20日,在同盟會建立後的第一個會議上,陳天華就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他希望能夠建立一個政治綱領明確的政黨。這個政治綱領不僅僅是一種泛泛的綱領,而是有一套完整的政治理論,以及基於這套理論之上的政制綱領。陳天華身爲著名的宣傳家,是《民報》的主要宣傳手。既然他這樣說,大家希望聽聽陳天華到底準備拿出一個什麼樣的政治理論。

    陳天華“不負衆望”,提出了“減租減息,聯合工農。”的意見。論述了土地私有制的缺陷,提出建立一個新的工業化中國的理念。

    在陳天華熱情洋溢的闡述自己理念的時候,與會者都沒有說話。等陳天華說完,會場內一片沉寂。秋瑾還記得,面對這樣的情況,陳天華的神色從昂揚,變成了困惑。

    首先發言的是孫中上,他很客氣的表示了反對。孫中山認爲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推翻滿清。等奪取了全國政權之後,纔有條件討論陳天華的政策。

    廣東興中會幹將胡漢民隨即發言,支持孫中山的意見。胡漢民說的更加直白,建立新國家,至少如同當年華興會所希望的那樣,建立一省的新政權纔是當務之急。而且胡漢民直言不諱的表示,人民不靠不住。中興會在廣東也做了不少宣傳,響應革命的卻寥寥無幾。與其靠人民,不如靠鄉黨。

    面對這樣的反對,陳天華並沒有氣餒。他強調,建立一個綱領明確,組織嚴密的政黨纔是當前最需要的,沒有這樣的組織,面對現在的滿清,革命力量過於弱小。而大家的革命態度分歧衆多,如果現在不能在政治上先統一起來,形成一個共識。在未來,同盟會的團結問題就會非常嚴重。

    陳天華的講話還是得到了一部分人的支持,至少可以看得出,黃興就比較支持。孫中山的小圓臉上帶着和善的微笑,他問道:“星臺,這個政治理念以哪種救國理念爲主呢?”

    “至少平均地權我看就不必了。”發言的是光復會出身的姜嶽,這話是針對孫中山提出的“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創立民國,平均地權”十六字綱領。

    光復會和其他政黨關係並不很好,作爲光復會的代表,秋瑾對此非常清楚。矛盾是多方面的。

    在政治理念方面,光復會要求的是推翻滿清,但是對於帝制並不反對。不僅如此,不少光復會成員公開表示,帝制優於君主立憲。光復會理想裡面,希望出現一個新的漢人王朝。

    在公事方面,光復會成員比較有錢,辦事也很容易找到資金支持者。所以他們對於以孫中山爲首的這批人瘋狂許諾,大把摟錢的做法並不支持。

    在私人方面,光復會成員們也都比較重視自己的操守,陶成章就公開批評過廣東興中會那些人胡嫖濫賭的糜爛作風。

    之所以光復會參加同盟會,因爲光復會發動過多次起義,卻都失敗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光復會希望通過加入同盟會,聯絡更多人脈,希望能夠在起義方面互相支持。即便如此,光復會內部對此的態度分歧嚴重,已經有光復會的同志聲稱絕不會加入同盟會,如果光復會加入同盟會,他們就會自行發動革命。“光復會絕不會和那些美國來的假洋鬼子合作。”

    這個所謂“美國來的假洋鬼子”,指的就是孫中山。光復會裡面不少人對孫中山的反感十分強烈。秋瑾都不清楚怎麼會弄成這樣。

    聽了這話,胡漢民立即反脣相譏,會議氣氛立刻緊張起來。陳天華被晾在一邊,十分尷尬的看着同志們的爭吵。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面,關於同盟會的政治綱領,大家爭論不休。而陳天華再次試圖闡述自己的道理。這次,各個派系總算是給了陳天華時間,秋瑾沒想到陳天華居然也會有突然講不下去的時候。平日裡,陳天華講述革命侃侃而談,談論中國各種不平,聲詞並茂,發人深省。但是這次陳天華的政治理念陳述居然是有些瞻前顧後,自相矛盾。說到後來,陳天華勉強收了個尾,就坐下了。

    這種說法是不能讓同志們信服的。不僅僅是其他派別,連同樣是華興會出身的黃興和宋教仁都不支持陳天華。事情到此並非結束,陳天華平日裡面總是勇於發言,現在也開始更多的聽而不是說。同盟會讓陳天華主持秘書工作。陳天華竟然有些推託的意思。

    這些事情只是小事,到了8月25日,秋瑾聽說陳天華竟然和宋教仁再次因爲爭論鬧得不歡而散。這兩人一直合作的很愉快,現在發生了這件事,秋瑾本來是懷疑,現在不得不相信,與陳克的會面,絕對對陳天華有莫大的影響。

    今天秋瑾約了陳天華吃飯,就是想問清此事。出於女性的敏銳,秋瑾沒有直接和陳天華一起出來,他們約定的是7點,秋瑾來的很早。作爲同盟會的重要幹部,她也很忙。不可能總想着此事。之所以來得早些,她也希望能夠把自己的思緒理一理。和陳克已經許久沒見了,秋瑾想把陳克的事情好好想想。

    即便到了現在,秋瑾還是能能想起第一次遇到陳克的模樣。那個奇裝異服的青年,還有那種稍微帶着一種不安和迷惑的神色。秋瑾都能想起來。但是很難說,是陳克變了,還是原本秋瑾就沒有能夠看懂陳克。

    陳克非常瞭解這個時代,或者說他非常知道該與誰合作。陳克對於那些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也從來棄若弊履。與自己結交是如此,與徐錫麟結交也是如此。當然,若是因爲這個而責怪陳克,也未免有些過分。陳克等於是半送給自己的手錶價值極高。不僅僅是遊緱這麼說,日本的朋友也有識貨的,他們對這塊表同樣讚不絕口。徐錫麟只是帶了陳克到上海,但是陳克照樣送了徐錫麟300兩銀子。這年頭搞革命就是花錢,陳克當時手裡的錢的確不多。

    但是,陳克就敢於和遊緱等人接觸,到了現在,連當時和陳克起過沖突的華雄茂也和陳克這麼親密。倒是秋瑾與徐錫麟彷彿路人。陳天華見了陳克之後,也頗與以前不同。這個陳克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呢?

    秋瑾決定要仔細問問陳天華,而且她不久後就要回上海。這次秋瑾就不會輕易放過陳克,一定要弄明白這個傢伙在做什麼。

    陳天華是6點45分進的酒館。看到秋瑾已經到了,陳天華連忙過來道了個歉。酒店的老闆娘用日本特有的那種半躬腰的姿勢過來。秋瑾隨便點了幾個菜,就問道:“星臺,我怎麼聽說你和宋先生鬧了些小別扭?”

    “沒什麼,都是些小事。”陳天華說道。秋瑾不相信陳天華的話,從陳天華的臉上可以看出,這決非什麼小事。兩人只怕爭論的相當激烈呢。

    “星臺,文青是我介紹給你的。若是有什麼不對,天華你儘可直說。”

    陳天華端起小酒盅,將裡面的清酒一飲而盡。這才稍帶苦笑的說道:“秋先生,我非常感謝你介紹文青這等人才與我相識。就我見過的革命同志,能勝過文青的可沒有幾個。”

    “那都是哪幾位能勝過文青?星臺可否告知。”秋瑾一面促狹的笑道,一面給陳天華斟了酒。

    看得出,陳天華倒是把這個玩笑當了真,他仔細的想了想。竟然不再開口。這倒真的把秋瑾有些嚇住了。陳天華不愛誆言,卻也不愛論人長短。既然沉默不言,那隻能說,陳天華還真的沒有找到能夠和陳克相提並論的革命者。

    陳天華接觸的都是什麼人?都是宋教仁、黃興、甚至包括孫中山這些著名的革命者。正在秋瑾遲疑着要不要繼續問陳天華的時候,陳天華卻先開口了。“秋先生,文青主張的革命和我們主張的革命看似相同,卻又完全不同。文青主張的是百姓的革命,卻不是我等有產者的革命。”

    秋瑾還記得陳克在蔡元培家裡面的那番講話,對陳天華陳述的事情,秋瑾倒是並不奇怪。“文青一直是這麼主張的。”

    陳天華搖搖頭,“不一樣,不一樣的。”

    “有何不同?”

    “在文青看來,滿清只是擋了他的道,所以他纔要滅了滿清。文青的革命,是要把中國徹底給捏碎了,重新來過。這天下都要重來一遍的。”

    “文青一直這麼說的。”秋瑾笑道。

    陳天華眉頭微皺,用一種說不出情緒的目光看着秋瑾,“秋先生,在文青的革命裡面,連你我這革命者也是要重新捏碎了重來的。”

    不知道是這個解釋的功勞,還是陳天華那種眼神的功勞,方纔這句話彷彿在秋瑾面前打開了一扇窗庫,秋瑾突然間豁然開朗,以前對陳克所不明白的東西,這一刻好像就明白了許多。

    “星臺的意思是說,文青的革命,最後連革命者都必須革命一次麼?”

    “正是。”陳天華把杯中的酒再次一飲而盡。“我本來是不贊同文青的思路。但是和文青相處這麼久,又和文青一起寫了文章,現在我覺得文青的想法倒是很有道理了。”

    “哦?什麼大作,可否一觀?”秋瑾奇道。

    “秋先生,文青那裡還有原稿。我只帶了一份抄本過來。你現在看可以,但是走之前得把書稿還我。”陳天華邊說,邊從挎包裡面掏出一本抄本。

    “《中國文化傳承與唯物主義的興起》,這名字好奇怪。”

    “這內容更加不得了。”

    “那我得好好研讀一下。”秋瑾笑道。

    話說到這裡,酒也就沒有必要再喝下去。“秋先生,我就先走了。”陳天華微笑着對秋瑾說道。

    這笑容裡面帶着些疲憊,卻反倒有充滿活力的感覺。秋瑾看得出,疲憊的僅僅是陳天華的身體。連日來的爭執並沒有打倒陳天華,相反,陳天華好像擺脫了最初的那種無奈。像是找到了新的方向。對陳天華的變化,秋瑾感到非常好奇。

    年輕人可以長時間的沉浸在自己的理想當中,幾乎是無限的去燃燒熱情。對他們來說,未來是可以期待的。身爲革命宣傳家,秋瑾很瞭解那種感覺。但是陳天華和秋瑾都是1875年出生的,他們今年同樣30歲了,都不再年輕。

    在革命激情迸發之後,秋瑾總會有一種無力的感覺。無論理想中的世界如何美妙,終歸要面對無情的現實。伴隨着年齡的增長,秋瑾越來越多的感受到這種無奈。知道的越多,也會怕得更多。陳天華連續遭到挫折,反倒有種放得開的感覺,這樣秋瑾有些擔心。

    “星臺這是準備去哪裡?”秋瑾關切的問道。

    “我約好了去給人講課。”陳天華答道。他看着秋瑾的神色裡面帶了些擔心,忍不住到笑道,“秋先生,我最近在給幾個學生講文青的書,學生們都非常喜歡這書。我每次講課之後,就會發現原先很多以爲懂了,實際上完全沒弄高明的地方。而且每次講課之後,都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哦,那我能不能也去聽聽。”秋瑾來了興趣。

    “秋先生若是不嫌棄的話,還望秋先生多指教。”

    課堂是在一處還算可以的宅院裡面舉行的。榻榻米間裡面已經聚集了不少青年,沒進門就聽到他們熱烈的討論聲。拉開門,有二十幾個青年分坐幾堆,正熱情地討論着。秋瑾掃了一眼,只見穿和服的與穿普通留學生服裝的人都有。

    青年們見陳天華進來紛紛起身。卻站爲兩排。南邊的那排應該都是日本人,有七八個的模樣,他們幾乎同時用日本鞠躬禮,用不日語向陳天華問好。“陳老師好。”

    右邊的中國青年見日本人如此,也同時說道:“陳先生好。”

    等大家直起身來,陳天華介紹道:“這位是秋瑾秋先生,是一位革命黨,也是我的同志。陳克先生就是秋先生介紹給我的認識的。”

    聽了這話,日本學生們立刻再次用日本禮節向秋瑾致意,中國留學生也紛紛向秋瑾問好。秋瑾有些不明白了,爲何提及自己的時候,要專門說起陳克和自己的關係。而且那些學生們看着自己的眼光是如此熱情。

    爲首的那個日本學生高興的問道,“陳老師,既然這位秋先生與陳克先生熟識,今天是由她來給我們講課麼?”

    “這倒不是。秋先生今天只是過來坐坐。這堂課我來試着講講。”

    秋瑾沒有弄明白陳天華這話到底什麼意思,她一面向大家回禮,一面打量看着衆人。就陳天華平時的樣子,秋瑾很難想象他居然也能有這麼多的擁護者。更重要的是,這些青年雖然昂揚,卻沒有那些留學生身上的浮躁之氣。大家臉上沒有大喜大怒眉飛色舞的樣子,倒是有着真正追求學問的那種認真態度。

    看衆人紛紛盤膝坐下,陳天華也不客套,站在黑板前面寫下了一個題目——《世界的聯繫和發展》。

    “今天的課,我已經沒有辦法再給大家講解了。我只能試着把課文讀一下。我以前說過,陳克先生帶領我寫這部書的時候,我不明白的地方,有陳克先生在一邊親自指導。當時我覺得理解了。但是現在讓我給大家來講,我講不了。”

    說完,陳天華也盤膝坐下,拿出一冊抄本開始讀。講課的氣氛很好,陳天華讀完一部分,就會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解釋一下,也會和同學們討論一番。參加這次課的日本同學都會說中文。但是估計長崎人比較多,他們的漢語口音莫名其妙,混合了從山東到福建的各種味道。

    與課程內容相比,口音問題就顯得微不足道了。這一課講述的是辯證法和形而上學的根本對立表現,聯繫及其聯繫的客觀性和普遍性的含義。

    這種邏輯問題,光是名稱就讓秋瑾暈頭轉向。每一個具體例子,秋瑾還能懂,一旦把這些例子進行邏輯論證,就不是秋瑾現在能夠理解的了。不僅僅是秋瑾聽得一頭霧水,學生們也聽得莫名其妙。陳天華講了半個小時之後,就放棄了。

    “實在是對不起大家。這課我實在是講不了。我現在宣佈,咱們的課程到此結束。”陳天華說道。

    秋瑾看到陳天華把克講砸,稍微有些替他擔心。接下來,學生們果然發難了。

    “陳老師準備什麼時候動身回上海?”日本學生中爲首的那位問道。

    秋瑾看了看陳天華,日本人用這種直白的說法,也就是攆人的意思了。

    “三天後動身。”

    “那麼我去先購買船票了。”那位日本學生稍帶喜色的說道,然後他轉身用日語和其他學生交流起來。

    “我們也回去準備一下。”一位看起來像是頭領的中國學生頭說道。說完,他掏出了一個錢袋,“這是我們買船票的錢。”

    陳天華搖搖頭,把錢袋推回那位同學面前。“船票錢我會替大家出。諸位就這樣放棄了學業和我回國,我實在是頗感愧疚。”

    “天華生帶我們一起去見那位陳克先生,能在他門下聽課,大家已經是喜不自勝。我們學成學越也是爲了救國,只要能救中國這學就沒有白上。”

    其他學生紛紛點頭稱是。

    秋瑾愕然的看着陳天華,原來以爲陳天華把課講砸了,沒想到完全不是這回事。聽大家的意思,竟然要一起回上海去找陳克。陳天華從來沒有提及此事,這麼重要的決定,他一直守口如瓶。

    “秋先生,我並不怪罪同盟會的諸公對我有意見。文青所學的確遠勝於我,我本以已經學懂了,現在纔算是明白,我自己只是懂了點皮毛而已。因此我決意想回文青那裡把這些課程先學完。這些朋友都對文青的這本書極有興趣,而且我還誇口,文青那裡正在辦學校,開工廠,諸位到了上海絕對不會沒有養活自己的門路。大家就要和我一起過去。”

    秋瑾實在沒有想到事情最後居然會變成這個結果。看了看學生們,特別是那些日本學生。到底陳天華從陳克那裡學到了什麼,居然能讓這些人如此有興趣?聽陳天華所言,陳克那裡竟然能夠接受這麼多人,而且能養活得了這麼多人。

    陳克在上海到底做了什麼啊?秋瑾非常想知道。

    陳天華離開的時候是9月5日,比秋瑾的歸程還早了一天。

    第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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