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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色黎明 - 二十一章字體大小: A+
     

    餘額不足

    武星辰談妥了自己的事情就先離開了,等他一走。華雄茂說道:“文青,現在洋鬼子病人都上門了,咱們的藥他們能仿製麼?”

    “我能做,別人自然也能做。但是就現在的情況,外國人想仿製,得看他們的運氣了。”

    “拿了文青的藥,他們仿製不了?”

    “拿不到我們的配方,他們只能碰運氣。”

    陳克這話一說完,華雄茂和齊會深忍不住看了看遊緱。雖然知道大家沒有惡意,遊緱氣還是忍不住正色說道:“你看我做什麼?我絕對不會背叛大家。嗯,我絕對不會背叛黨。”

    這些日子以來,遊緱工作的辛苦是大家都看到的。一起朝夕相處,共同工作。同志們之間的基本信賴至少建立了。既然遊緱這麼說,齊會深說道:“遊緱,我們都信得過你。你若是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一定要和大家說。我們一定會支持你的。”

    “這個自然。這不光是我的心血,這也是大家一起的心血,若是有人窺視這藥,大家一定要幫我。”

    陳克不願意在這種事情上糾纏,下一個議題就變成了公開講課的內容。陳克的意思很明確,這次公開課分爲兩種,一種是針對開辦學校的公開課。這些公開課就是爲了能夠吸引學生就讀。對這點大家沒有意見。衆人只是對學校怎麼辦心有疑慮。

    這年頭外國人開辦的教會學校都不收學費。校服和書本費什麼的還是要交錢的。陳克準備開辦的新學校自然不可能收費。

    齊會深讀的就是教會學校,他有經驗。根據齊會深的介紹,教會學校裡面“表現突出”,也就是靠近外國人的學生,畢業後一般都可以獲得推薦,得到就業機會。這年頭外國人爲了擴大在中國的勢力,學校是他們蒐羅人才,培育親信的一個重要途徑。由於讀了書就容易找到工作,教會學堂的入學率還算是可以。

    陳克聽了之後笑了笑,他自己的祖上讀的就是教會學堂,卻沒有去投靠洋人。陳克的祖上高中畢業後讀了國內的工科“大學堂”。那年頭也沒有什麼大專與本科的區別,就讀了“大學堂”之後,就是大學畢業。特別是工科生,畢業後在國內汽修廠當“技師”,一個月幾百大洋很輕鬆。那時候,想改變命運,讀教會學堂是一個非常普通的途徑。

    “我們也宣傳,畢業之後,優先安排工作。”陳克說道。

    “那時候有那麼多工作可安排麼?”華雄茂問。

    “你怎麼知道到時候沒有那麼多工作機會?”陳克這算是狡辯了。可華雄茂也的確拿不出能反駁的理由。

    “我們開的有醫院,工廠,肯定能提供機會。現在只要有一技之長,就好找工作。關鍵是你上不上學。”陳克繼續說道。

    衆人對此只有認同了。

    另一部分講課就是針對那些進步青年,特別是齊會深和遊緱的那些朋友。陳克直言相告,他會先把自己革命理念的諸多基礎知識講給大家。如果空講革命,那就是“空想社會主義”,馬克思的共產主義理論之所以稱爲“科學”,就是因爲這些理論都是以現代科學知識與唯物辯證法結合的產物。

    既然要推廣自己的政治理念,單單拿出些革命理念來,是沒有任何用處的。革命理論如果沒有現實作爲基礎,就會顯得虛無縹緲。除了《資本論》之外,陳克除了準備讓那些革命青年們學習基礎科學知識,《進化論》,《唯物辯證法》這三門最基本的課程。

    “會深,遊緱,你們要做好興建文化研討班,以及夜校的準備。蘿蔔快了不洗泥。只要是對咱們的革命理念有興趣的年輕同志,咱們都給拉進研討班和夜校裡面。就這麼幹起來再說。”

    陳克也不願意再弄什麼精挑細選。沒有基數就談不上一切。而且最近的醫院、學校的建立,本身也有足夠的職位來安排優秀的青年。

    “文青,雖然我也號稱是革命黨,但是到現在爲止,我根本不知道文青提倡的革命到底是什麼。既然文青決定大肆招人,能不能說說文青的革命道理呢?”

    這是遊緱第一次正式詢問陳克的革命綱領,也是黨會上第一次有人正式提起陳克的革命理論。如果是以前,陳克一定會三思而言,這次陳克直截了當的回答了這個問題。“我的革命道路是人民革命。革命的對象是對資本的所有權”

    好歹陳克和其他同志講過一些資本論,對於資本,同志們還有些瞭解的。

    “現在的資本控制在少數人手裡面,也只爲少數人服務。我的革命核心觀點是要把資本重新劃分,由國家管起來。”

    “國家歸誰管?”

    “咱們的黨。”

    “就是說,咱們的黨管了天下?”

    “人民監督咱們的黨。”

    “這是怎麼一個管法?”

    遊緱徹底不明白了。遊緱沒有接觸什麼革命理論,對於陳克的話完全弄不明白。

    “我們還是來說基本的東西。例如有這麼100個人,1000畝地。本來好好耕種,應該人人有飯吃的。但是實際情況是,100個人裡面,20個人佔有了850畝地,80個人佔了150畝地。那麼這80個人就很容易餓死了。遊緱,這20個人怕不怕那80個人起來造反?”

    “應該是怕的吧?”遊緱說道。

    “所以,這20個人就弄出一套說辭來,說他們佔有850畝地是如何的天經地義,你說這套說辭是不是有問題?”

    遊緱想了想,突然笑道:“我若是那20個人裡面的,我自然會說這說辭沒錯。我若是那80個人裡面的,自然就認爲那說辭大錯特錯了。”

    陳克點頭稱是,遊緱的領悟,或者說實事求是的態度令陳克非常欣賞。“我的革命就是要打破這個說辭。因爲我的革命就是要站在那80個人的立場上。”

    “這不就是劫富濟貧麼?”華雄茂問。

    “如果僅僅是這麼一個分地的問題,倒也談不上什麼革命。革命是一個牽扯廣泛的東西,所以咱們纔要講課。但是,歸根結底,我的革命不是要那80個人殺光那20個人。這沒有意義啊。如果80個人殺光了20個人,然而這套說辭沒有被打破,沒有被拋棄,和以前還有什麼區別呢?我們革命的對象就是那套說辭。不僅僅如此,我們還要讓大家能生產出更多的糧食,更多的產品,還要開工廠,讓整個的日子都過上去。”

    這段話又讓大家陷入了迷惑。

    陳克站起身來,在黑板上寫了一段話,這也是毛爺爺著名的一段話,“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要問題。中國過去一切革命鬥爭成效甚少,其基本原因就是因爲不能團結真正的朋友,以攻擊真正的敵人。革命黨是羣衆的嚮導,在革命中未有革命黨領錯了路而革命不失敗的。我們的革命要有不領錯路和一定成功的把握,不可不注意團結我們的真正的朋友,以攻擊我們的真正的敵人。我們要分辨真正的敵友,不可不將中國社會各階級的經濟地位及其對於革命的態度,作一個大概的分析。”

    陳克一直沒能把自己的想法很好的闡述出來,把這段話寫完,他只覺得自己胸中舒爽了很多。

    “我自吹自擂一下,我就是革命黨。同志們呢,暫且稱爲羣衆。我就是要和同志們交朋友。我也不能把大家領導坑裡面去。所以在以前的情況下,我不能高喊什麼打倒滿清,或者搞什麼武裝暴動,或者刺殺官員什麼的。我只能爲革命積累資金和財富。不斷的擴大社會關係,結交同志們這些真正的朋友,不斷推動革命的進步。而且不讓我們淪爲滿清和帝國主義的走狗。保持革命的純潔性和獨立性。滿清、黑社會、帝國主義,就是我們的敵人,我們現在就不斷的和他們作鬥爭。像何足道就是我們的朋友,我們就要拯救何足道。”

    “那麼文青到底是怎麼判斷誰是同志呢?”遊緱雖然覺得這話很有道理,但是她依然覺得不明白。

    “什麼人站在革命人民方面,他就是革命派,什麼人站在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方面,他就是反革命派。什麼人只是口頭上站在革命人民方面而在行動上則另是一樣,他就是一個口頭革命派,如果不但在口頭上而且在行動上也站在革命人民方面,他就是一個完全的革命派。”主席的話說起來琅琅上口,對於遊緱的問題,陳克直接引用了主席的語錄。

    “就是說,站在那80個人的立場上……,不對,是站在革命的立場上,打破那20個人立的規矩,推動文青所說的革命制度的人,就是同志了?”遊緱緩緩地說道,“可是我還是不懂文青的革命規矩。”

    聽了遊緱的話,陳克的臉微微一紅,他認真地作了自我批評,“這是我的錯,我在今後的黨會,還有講課裡面,會把我的革命制度,或者說我學到的一切,都向大家講清楚的。只見我沒有能做到,我向大家道歉。”

    聽到陳克道歉,遊緱笑道:“文青不用道歉,雖然不知道文青的革命道理是什麼,但是我信得過文青。你這樣的好人我還真沒見過。無論如何,我都會當文青的同志。”

    “沒錯,文青這種人我也沒見過。我就是想跟着文青。反正早晚要革命,跟了文青這樣的人,至少我不擔心被人騙了。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傻事,我可不幹。”華雄茂笑道。

    齊會深早就很認同陳克,他倒不急於發表自己的看法。瞅了瞅旁邊一直不吭聲的周元曉,只見周元曉若有所思地看着大家。

    不知道爲何,齊會深並不想逼着周元曉表態。他一直有種莫名的直覺,如果陳克的理論最終能讓周元曉自己開口贊同,那纔是真正的成功。那時候,齊會深就會義無反顧地投到陳克所指出的革命道路上。而且絕不後悔。

    武星辰走了之後,藥物銷售並沒有衰退。而是保持了一個比較穩定的上升勢頭。特別是外國病人的數量增加頗多。經過黨小組的商議,同志們乾脆就不再急於擴大銷售,而是把錢投在了附屬醫院的建設上。這樣,整體工作量就小了很多。

    講課就需要講稿,陳克緊鑼密鼓的準備着文稿,每次文稿準備完成之後,他都會給同志們先講述一遍。聽課的不僅僅是五個黨員,包括原先的那些青年,還有一些新來的青年。陳克沒有搞特別的東西,他的第一個講座就是法拉第著名的科普範本《蠟燭的故事》。這個講本是引領無數少年立下投身化學專業的重要科普範本。同樣是陳克兒童時代就非常喜歡的讀物。

    這年頭大家的娛樂本來就少,法拉第當年在英國科學院搞的這個週末科普活動系列講座,每次都座無虛席。在1905年的中國同樣引發了衆人的熱情。

    遊緱是化學專業,對於陳克寫的這個手稿十分喜歡。在陳克的鼓動下,遊緱自告奮勇承擔起了這個講座。和陳克想的一樣,別看遊緱平素也算是開朗,但是第一次站在衆人面前,她突然就臉色通紅,口乾舌燥,結結巴巴。幸好現在都是熟人,大家雖然也笑,不過總算是沒有起鬨。看着遊緱手忙腳亂的模樣,陳克只是微笑着,他自己第一次給人講課也好不了太多。但這畢竟是第一步,陳克不知道中國第一個女教師是什麼時候的出現的,但是陳克能相信,在自己現在身處的歷史上,遊緱一定是中國第一個作公開科普講座的女性。而且她也一定能夠在自己的這個歷史上被記錄在光榮的行列當中。

    講課是公開的,大門也不會關閉。一個留着齊肩長髮的男青年進了門,然後愕然看着遊緱這位身穿西裝,留馬尾長髮的女性站在黑板前面,面前臺子上擺放着各種試驗器材,正在以稍顯慌亂的上海話講着化學知識。在遊緱前面,一排排的凳子上坐着很多男子。聽了一陣,這位青年也起了興趣,乾脆就站在人羣最後面聽遊緱講課。同樣站在人羣陳克注意到了這位英氣勃勃的青年,他衝這位青年笑了笑。青年也報以微笑,盯着陳克的短髮思忖了一下,青年低聲問道:“請問,您認識一位叫做陳克的先生麼?”

    這時一口湖南腔,陳克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結識的湖南朋友,他答道:“我就是。請問您是哪位?”

    “我是秋瑾先生介紹過來的,我叫做陳天華。”

    在所有舊時代的革命者當中,陳克唯一認爲應該拉入旗下的只有陳天華一人。1905年12月,陳天華在日本蹈海自殺。關於他的死,各種說法都有。陳克並沒有深究原因的念頭,在革命先烈中,敢於自殺的可真是不多。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如果能用好,那就是一大助力。

    但是想歸想,看着眼前這位活生生的青年,陳克差點忍不住想問陳天華,他爲什麼要去自殺。

    然後陳克忍不住笑了,如果這話不經大腦的說出口,陳天華肯定認爲自己是一個瘋子吧。接下來,陳克心中對秋瑾那是無限的感激。雖然對秋瑾的人品是信得過的,但是秋瑾那麼忙,到了日本參加光復會的籌建工作,她能百忙之中想起陳克的囑託麼?陳克不是很有信心。但是陳天華出現在這裡,足以證明秋瑾到底花了多少心思。

    陳克知道陳天華出身出身貧困,特別擅長宣傳。陳克對自己的理論能力並不擔心,他擔心的就是自己的宣傳能力。在清末的幾大革命黨宣傳家裡面,陳天華和鄒容可謂其中翹楚。鄒容已經在獄中去世,即便作爲穿越者,陳克也沒有什麼起死回生的能耐,無能爲力。而陳天華還活着,陳克無論如何都想嘗試着拉陳天華加入革命隊伍。

    看陳克面露笑容,陳天華也微笑着說道:“我很尊敬秋瑾先生,秋瑾先生說陳兄是革命黨中無與倫比的人才,她告訴我陳兄想見我,勸我無論如何都要和陳兄一見。而且蒙陳兄饋贈,我這就趕來了。”陳天華口湖南腔

    “我等這天等了很久。終於能見到天華兄,不勝之喜。這樣,現在院子裡面嘈雜,咱們去屋裡面說吧。”

    原來秋瑾現在已經到了日本,到達日本之後,秋瑾第一件事就是去尋找陳天華,禮券陳天華來和陳克會晤。陳天華聽說過秋瑾,而且還拿到了陳克委託秋瑾帶來的“茶水費”。對於陳克的盛情也有些感動。在秋瑾的勸說下,陳天華乾脆就直接來和陳克見一次。

    大家聊了幾句,就聽見外面傳來了一陣善意的笑聲,應該是遊緱鬧了什麼笑話吧。

    “沒想到陳兄這裡還有位講化學的女先生。”陳天華笑道。

    “我們這個革命黨主張男女平等,有女先生不稀奇。現在她只是試講,過一段要正規講課,那時候聽課的人幾百人也有呢。”

    “哦?主張男女平等,陳兄,你這個革命黨可不一般呢。”

    試講結束之後,陳克就讓大家散了,幾個骨幹留下來給陳天華召開歡迎會。陳克出去買酒菜,讓其他同志先招待陳天華。拎了酒食一回到作坊門口,就聽到某人用湖南腔正在唱彈詞。黨小組的核心成員正圍坐在陳天華旁邊,只聽陳天華唱道:“來了!來了!甚麼來了!洋人來了!不好了!不好了!大家都不好了!……從今以後,都是那洋人畜圈裡的牛羊,鍋子裡的魚肉,由他要殺就殺,要煮就煮,不能走動半分。唉!這是我們大家的死日到了!";";苦呀!苦呀!苦呀!我們同胞辛苦所積的銀錢產業,一齊要被洋人奪去;我們同胞恩愛的妻兒老小,活活要被洋人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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