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之內，原本所有的獸化戰士們全都彙集在了都的99局總部。

雖然袁大聖是他們的處長，但大家很多事都同時徵求袁大聖和頭狼兩個人的意見。

看得出這些獸化戰士們的情緒都很差，但凡感覺被愚弄、被當作工具使用的人都會如此。他們沒有誰願意主動變成渾身長毛的怪物，早就想回歸正常生活了。雖然他們已經和家庭建立了聯繫，但還是不能輕易回家。做這種秘密工作，而且身上的獸化不消除，他們心理上就不覺得自己是個“人”。

孔凡新親自趕來，他覺得現在自己真的成了全職的99局局長了，而副部長反倒成了兼職。

樑雪抱臂站在一邊兒，一聲不吭。其實她心裡頭更加支持獸化戰士，但是作爲局領導，她不便明確表示下屬的這種罷工行爲。不過大家都是聰明人，那些獸化戰士能看得出樑雪的態度，所以遠近親疏都有數。

孔凡新心中氣惱，他還真的派人去調查泄密事件了，但眼前這羣爺的情緒得好好照顧啊。正是用人之際，不能將這幫人都得罪了。而且孔凡新作爲一個老警務也很清楚，破曉戰隊的八個戰士和眼前這些人相比，經驗和實戰能力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你們的情況我都瞭解，請大家一定相信，上級做出這個決定也是有苦衷的。”孔凡新說，“現在黑暗種肆虐嚴重，大家又都是打擊黑暗暴動的干將，所以……”

袁大聖很不給面子地打斷了這番話，冷笑：“所以就瞞着我們嗎？我們都是講道理的人，要是對我們公開講明，需要我們繼續戰鬥一段時間，我們也不會輕易退出。但既然上面這麼坑騙，我們自然就心寒了。”

孔凡新深深的吸了口氣，心道自己做領導的還得低三下四，太蛋疼了：“這件事確實不妥，我代表部裡面向大家道歉。但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也希望大家能夠和全系統同舟共濟、共渡難關。”

但是很顯然，大家的情緒都不高。

袁大聖更是冷聲說：“用人之際？破曉戰隊不是成立了嗎，還不屬於行動處的管轄，多牛氣啊，讓他們上就是了。哼，我算是看透了，組織上根本就沒考慮給我們化解tf病毒，否則怎麼會繼續製造獸化戰士。”

是啊，要是希望把獸化戰士都恢復成常人，又怎麼會在另一邊不停製造這個。

這時候，來參加會議的副局長陶謙理不高興了——你們想退出就退出，別扯老子的破曉戰隊啊。而且他現在也是局領導，自然說話也有底氣，聲色俱厲：“袁大聖，注意你的態度，跟誰說話呢你！一個小小的處長，就這麼衝撞孔部長嗎？”

袁大聖看了看他，恨不能一巴掌扇在這貨的臉上。而貓女則故意怪聲怪氣地笑道：“喲，還‘小小的處長’呢，你兩天前不也只是技術處處長嗎，這人也太容易忘本了吧。”

陶謙理馬上被挑動了火氣，怒道：“你們這羣混蛋，果然是從敵人陣營裡叛逃過來的怪物，一身的匪氣……”

啪！話音未落，頭狼就衝過去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臉上，將他一跟頭打翻在地！

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裡是公安部99局，是軍事化管理的機構，下級直接對上級動粗的事情從未生過。

而且從這一巴掌的力道來看，頭狼是百分百、絕對絕對故意的，而且是保持清醒狀態下打的這一巴掌，並非怒火之中的意氣用事。因爲憑藉頭狼的力氣，假如是在暴怒之下出手，這一掌已經能拍碎陶謙理的顱骨了。而現在陶謙理只是翻滾在地，但是連外傷都沒有，所以說頭狼肯定是在冷靜狀態下、保持着剋制出的手。

越是這樣的出手，就越是帶有主觀性，按說也就越是應該受到處罰。

而且獸化戰士們都留意到了一個有趣的現象——頭狼在出手之前，樑雪和陶謙理這兩個副處長正並列站在一起。也就是說，樑雪有足夠的能力制止頭狼出手。要知道頭狼雖然是漢級的戰士，但是在非獸化的狀態下，身手還是遠不如樑雪的。

但是，樑雪就是沒有制止。至始至終樑雪都面無表情地抱着雙臂，似乎樂見陶謙理這混蛋被揍。

孔凡新何等的眼力，自然也看出了這點貓膩，氣哼哼地看了樑雪一眼。雖然不便大聲責備，但還是低聲說：“你就不嫌亂子大，爲什麼不阻止一下！”

樑雪卻懶得低聲迴應，以正常的聲量冷冷的說：“有些欠揍的貨自己找虐，我爲什麼幫他攔着。現在我這些兄弟們都是公安幹警，也都爲99局的任務而出生入死，他陶謙理算什麼東西，憑什麼罵大家一身匪氣？怎麼，還瞧不起大家的出身了嗎？要是頭狼不揍他，連我都忍不住要出手了。”

好！不少獸化戰士都對樑雪投來了讚許的目光。哎，說到底也只有樑局和陳老師這樣的，和大家纔是一路人啊。當初大家選擇歸附99局，也正是奔着這兩個人的面子。至於其他人，對不起，和咱們尿不到一個壺裡。

至於陶謙理總算是領教了這羣大爺的厲害，再也不敢胡言亂語，哪怕肚子裡面早就把頭狼和樑雪的祖宗問候了好幾遍。

只不過，這一巴掌也不僅僅打的是陶謙理，同樣也讓大領導孔凡新臉上掛不住——我在這裡主持工作呢，你們直接動手打架，這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更何況樑雪作爲分管領導不但不顧全大局訓斥頭狼，反倒那麼說話，簡直是火上澆油。

所以孔凡新也忍不住了，訓斥了樑雪一句：“你這是挑動內部分裂嗎！”

樑雪無所謂地說：“從破曉戰隊成立那一刻起，似乎就已經分裂了吧。搞分裂的不是我，恰恰是這個被揍的玩意兒。”

孔凡新真的是無語了，氣得臉色鐵青。形勢越來越亂，但實際上眼前這些刺頭兒其實都沒犯錯，至少先犯錯的不是他們。

或者只能說，以前總是以行政命令來管束下屬，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官大一級壓死人，下達命令之後要是不理解、不情願也只能把意見保留，必須無條件服從命令……等等等等。但是現在，這種傳統的管理方式已經不能適用在這羣自然戰士的身上——他們不服！

而且面對以前那些唯唯諾諾的官場下屬，上級一句“無組織無紀律”可能就把他們嚇壞了，但是眼前這羣爺不在乎。

孔凡新其實是個極其老辣之人，但也正是由於長期沒有被下屬頂撞過，而今天卻接二連三地沒面子，於是也有些衝動：“你們現在還是警察，就必須接受組織管理。在這場黑暗暴動結束之前，你們必須按照99局的要求認真完成任務。我保證等任務結束之後，每個人都能獲得歸零，要不然的話……”

說到這裡，其實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妥了。拿着歸零2版藥劑威脅這些出生入死的戰士們嗎？有點不正大光明瞭，更缺了一份當領導的氣度。

當然，這種態度也會極大刺激這些獸化戰士。

果然，頭狼當場哈哈大笑起來：“要挾？咱們兄弟出生入死，是嚇大的？這藥劑你們給了，是履行當初的約定；不給，咱們轉身就走，多大點鳥事。兄弟們，撤！”

頭狼大手一揮，袁大聖帶頭相應，其餘幾個自然也毫不猶豫。這羣戰士們當然希望得到歸零成爲正常人，但他們也知道不能依靠屈膝折節而得到。靠出賣尊嚴而獲得的實惠，不如不要。

陶謙理這時候趁機煽風點火，對孔凡新說：“孔部長您看，您看看這羣無組織無紀律的傢伙，把咱們99局當成什麼了，把咱們公安隊伍當什麼了！是俱樂部還是公共廁所，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啊！”

“你也少說兩局！”孔凡新也是煩了，心道不少事兒都是因你陶謙理而起，你還囉哩囉嗦沒完，煩不煩。

陶謙理不敢說話了，孔凡新則氣哼哼地對樑雪說：“簡直是不像話！樑雪，你是他們的分管領導，當初也是你和小陳老師招他們進入的99局，去把他們喊回來。”

樑雪聳了聳肩膀：“我可沒那麼大的本事，這羣傢伙倔犟着呢。”

孔凡新更火了：“那就是你的失職！而且，他們這是自行熄滅了恢復常人的希望！”

樑雪怔怔的看着他，彷彿看待一個原本精明卻突然變傻的人，苦笑：“我就覺得奇怪了，你覺得不讓他們恢復成正常人，是對他們的威脅？”

“你就不能反過來想想，他們要是依舊保留着強大的自然實力，會對警方勾成什麼樣的威脅？”

“到處作案的吸血鬼已經讓警方焦頭爛額了，結果社會上又突然多出了一大羣無所事事、沒有工作、對警方懷有憎恨情緒的獸化戰士……這畫面好美，厲害。”

孔凡新頓時渾身一顫——我勒個去，是啊！不給他們變成正常人，其實受損失最大的不是他們本人，而是警方，是整個社會！

“那還愣着幹什麼，快去把他們喊回來！”孔凡新吼着，“我命令你帶着破曉戰隊，馬上將他們帶回來，哪怕使用強制手段！”

樑雪盯着他，最終搖了搖頭：“就算做不成朋友，也犯不着繩捆索綁啊……對不住，這活兒您自己去幹吧。真要是逼急了我，我也辭職。”

孔凡新爲之氣結，但卻真的不敢再得罪這位姑奶奶了。要是樑雪再走了，這99局肯定要散攤子吧。

樑雪抄着兜轉身離開，不帶走一片雲彩。同時打了個電話：“你們這羣混蛋，等等我啊，姐姐我擺一桌給你們送行，酒管飽。”

電話上那人吼了聲“爽快”，隨後傳來一羣人的笑聲，滄桑但又豪邁。

或許陶謙理評價得不錯，這羣人身上確實有股子匪氣。

但是樑雪覺得，這匪氣挺特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