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的左臂上戴着一副金屬的護臂，他在左臂上按了兩下，護臂立刻發出了咔咔的機械聲，向着全身延展了開去，變形成了一套帶頭盔的外骨骼裝甲。
而他也從自己的儲物裝備中取出了一柄能量步槍。
至於緹娜，則是雙手持着兩把小型的銀白色短槍，只是口徑卻大得像是吹風機一般。
楊毅大步走在了前方，而緹娜則緊跟在他身後，目光不停地在周圍遊走着。
兩人越是向前走，空氣中的溼度就越大。暴露在潮溼空氣中的身體上很快凝結出了水珠，不時地滴落地面。
尤其是緹娜那一頭棕色的長髮，現在已經徹底溼漉漉地搭在了肩膀上。
兩人被轉移的位置並不遠，兩人只走了十幾分鍾，就已經重新回到了城市邊緣。
儘管霧氣已經越來越濃重，但還沒有完全遮蔽住視線。前方是一片小型的聚居點，佈滿了擁擠的破爛小屋，一層層用板材沿着地形搭建上去，一些已經倒塌了，另一些也搖搖欲墜。
風的方向是從前面吹過來的，風中帶着明顯的海洋腥味。
沒有人下令，但楊毅和緹娜都同時放慢了腳步，彼此對視了一眼，緩緩伏低了身子。
匍匐前進到了棚戶區的邊緣，兩人透過霧氣，已經看見了前方棚戶區的中心矗立着一株古怪的植物。
很明顯，那就是副本提示中所說的水霧海樹了。
從外形上來看，與其說是植物，倒更像是某種類似海葵的軟體動物。它的幹部上伸出了數十條柔軟的觸手，高高揚起在四周，不住地向外噴射着潮溼的水霧。
在水霧海樹的周圍，窩棚區內，則佈滿了一頭頭奇形怪狀的怪物，看起來就像是海洋生物與人的結合體，並且還有着各種不同的種類。
在最外圍警戒的數百隻怪物體型不大，比普通人還要稍微小上一些，除了一個金槍魚的腦袋之外，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
而更向內去的怪物則幾乎個個造型不同，或是章魚，或是劍魚，但同樣都有着人類的四肢與軀幹，體型也更大了許多。環繞在水霧海樹下面的，是幾頭近乎兩人高，滿身爆炸式肌肉的怪物，脖子上有着明顯的鰓裂，兩隻眼睛通過兩個長柄延伸出了腦袋兩側，看上去像是雙髻鯊的腦袋。
“還以爲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原來就是個大加溼器而已。”楊毅壓低了聲音：“怪物數量比較多，一個狙擊，一個潛入，儘量推遲發生戰鬥的時間，爭取一擊脫離。”
“知道。”緹娜點了點頭，剛扭頭要走，楊毅卻突然擡手將她手中的雙槍奪了過去，又把自己手中的能量長槍丟在了緹娜的懷裡。
“幹什麼？”緹娜愕然。
雖然零城常駐團隊的戰鬥員都經歷過各種戰鬥方式的訓練，但強化的方向還是存在傾向性。相對來說，楊毅更擅長遠程狙擊，而緹娜則更專精於近距離巷戰。
在從零城逃離之後，兩人很快就發現自己已經被團隊踢出，短暫地過了幾天之後，只能變成了臨時的戰鬥搭檔。而一直以來在副本之中，都是楊毅在後方狙擊掩護，而緹娜衝鋒陷陣。
“這次換一下，我在前面。”楊毅握住了兩柄手槍，在掌心中掂了兩下，用不可置疑的口氣說道：“你剛生完孩子，別讓他沒了媽。”
“我不覺得這個副本會有多大得危險，不過還是……謝謝。”緹娜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楊毅依舊留在原地，而緹娜則提起能量長槍，矮着身子快速爬上了一旁的高地。
南美的溼熱氣候，讓城市附近的植被也依舊長得很茂盛。緹娜小心地在一從熱帶植物之中藏好了身體，架起能量長槍，瞄準了窩棚區的中心。
“我已經就位了。”緹娜的聲音在楊毅耳中的米粒送話器裡響起：“從你現在的位置往前五十米，沒有敵人。走到第三排屋子時從窗戶翻進去，然後從另一面的後門離開。”
“收到。”
楊毅沉聲回答道，彎下腰，用輕捷的步伐快速向前移動。
窩棚區的魚人雖然數量不少，但爲了警戒，大部分都散佈了開來，只有數十頭看起來更強大的死守在水霧海樹的下方。這片窩棚區的面積不算小，而且還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雜物。在緹娜的指引之下，楊毅小心地潛行着，很快就接近到了窩棚區的中心位置，而沒有被發現。
“沒路了，都有人。”緹娜透過能量長槍的瞄準鏡，仔細地觀察着下方的狀況：“這個距離，已經沒有防守死角留下了。”
“收到。提供最佳路線。”楊毅將聲音壓到了最低。
他本來就沒有奢望着一直潛入到水霧海樹底下，不發生任何戰鬥。能夠到達現在這麼深的位置，他已經足夠滿意了。
這次面對的怪物實在太多了，如果強行正面殺入，只有他們兩個人，危險性太大。能夠
“從你右手邊的窗戶衝出去，對正前方開火，然後右轉往兩點鐘方向全速奔跑，再……等等！”
緹娜望着瞄準鏡，突然發出了一聲低呼。
“怎麼了……？”
楊毅剛開口發問，已經聽到了一聲木板破裂的聲響。
“跑！你被發現了！！”
緹娜壓低了嗓子飛快道，同時一道能量光束從槍口射出，貫穿了一頭魚人。
楊毅本能地縱深向前，在地上翻滾了兩圈，同時頭也不回地將雙槍對準了身後，死死扣下了扳機，打出了兩道弧線來。
身後，兩隻魚人同時慘叫，剛剛砸爛了窩棚的板房，就被一連串乒乓球大小的光球轟在了身上，重重向後飛了出去。
“衝！”
緹娜咬着下脣，不停地用瞄準鏡套準一個又一個魚人，每次扣下扳機，都能看到一隻魚人腦袋炸開，倒在地上。
不知道是嗅覺還是聽覺，但這幫怪物的感知能力看起來相當的敏銳，竟然在自己一方主動發起攻擊之前就先發現了楊毅的蹤跡！
這下，原本煞費苦心的潛入不但完全沒有了意義，甚至還讓楊毅陷入了包圍之中！
唯一的辦法，就是快速前進到水霧海樹之下了。
希望副本提供的那什麼放射源，生效足夠快吧！
能量長槍不斷地開火，每一次鎖定的都是距離楊毅最近的敵人。
楊毅已經衝出了那間破屋，向着水霧海樹的方向狂奔而去，同時橫抖手臂，雙槍在身前猛地灑出了兩排光球，炸在了魚人羣當中。最前方的金槍魚魚人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已經被掃倒了一片。
很弱！
楊毅的心裡立刻浮現出了這個念頭來。
只是不知道後面那些更稀有的魚人怪物會是怎樣的實力。
幾頭雙髻鯊魚人就站在水霧海樹的下方，看見楊毅衝出了屋子，立刻發出了一連串古怪的音節，周圍的魚人馬上散開了陣型，一半向着楊毅包抄了過來，另一半則仍舊拱衛在水霧海樹的一旁，每一個都從身上取出了一柄魚骨製造的弩弓，遠遠瞄準了楊毅。
楊毅猛地側面蹬地，閃過了一波密集攢射的弩箭，再次掃出了一波光球，只是這一次面對散開的隊形，殺傷效果遠遠不如第一波突襲了。
而那一波弩箭射在地上，紛紛爆裂出了大蓬大蓬的冰霜。
“這幫傢伙用的是魔法武器。”
楊毅在通話器裡對着緹娜低聲道，同時一閃身衝進了一棟低矮的棚屋之內，又從對面的窗口縱身翻了出去。
距離水霧海樹，還有不到五十米了！
楊毅剛剛翻出窗口，身後的棚屋就已經被一連串的冰霜弩箭轟塌，但他的腳步卻絲毫不停，沿着狹窄的街道向着裡面衝了過去。
轟！
側面的兩棟房屋被猛地掀翻，兩頭雙髻鯊魚人同時向着楊毅衝了過來。
楊毅面沉如霜，雙槍瘋狂掃射，光球一連串地轟了過去，同時身體猛地一個滑步，從兩頭魚人的包夾之下穿了過去。
但那兩頭雙髻鯊魚人的皮膚卻堅硬得可怕。能量手槍的光球轟在皮膚的表面，儘管造成了一片片的灼傷，爆炸威力卻還是沒能徹底穿透表皮，只讓它們齊齊發出了一聲暴烈的咆哮而已。
雖然體型龐大，但這種雙髻鯊魚人的動作卻絲毫不顯得笨重。楊毅剛剛滑鏟過去，還沒有從倒地狀態中起身，那兩隻魚人已經扭轉過了身體，雙臂同時揮動起來。
在兩隻雙髻鯊魚人的雙臂上，各有一道長長的魚鰭。揮動之間，魚鰭破開了空氣，劃出了四道風刃，直直向着楊毅飛去。
倉促之間，楊毅躲開了三道，卻還是被最後一道擊中了背心，整個人猛地向前一個踉蹌。
幸好身上的外骨骼裝甲等級還算不錯，剛纔那一記風刃並沒有穿透，但這樣的攻擊要是再吃上兩三下，怕是就得傷筋動骨了。
偏偏前方，卻又出現了數十個魚人，領頭的竟然又是一隻雙髻鯊魚人。
一道光束遠遠射來，精準地打在了身後一隻雙髻鯊的右側鰓裂之上。柔軟的鰓裂沒有硬化皮膚保護，被光束輕鬆擊穿，炸開了一蓬血花。只是這種雙髻鯊魚人的生命力看起來卻頑強得驚人，儘管受了重創，卻竟然還沒有倒下，而是伸出手指着遠處緹娜所在的方向，大聲呼吼起來。
數十枚弩箭在雙髻鯊魚人的指揮之下，同時向着緹娜所在的方向拋射了過去。
在開完了那一槍之後，緹娜已經預感到了反擊火力的到來，縱身而起，躍向早已看好的下一個狙擊位。
但除了遠程火力之外，那些普通的雜兵魚人也已經有秩序地形成了一個包抄陣型，向着緹娜衝了過來。
“楊毅，撤吧。這個副本的難度比預計的要高！”
緹娜提着長槍，飛快地繞着貧民窟奔跑着，一面在通訊器內低聲道：“趁他們還在混亂當中，你還有機會離開。”
“好，你先撤。”
楊毅簡單短促地回答，同時取出了幾枚電漿手雷，拉開保險向着前方丟了出去。
這幫魚人……不是普通的怪物！
自己之前雖然看到了任務描述，但卻沒有太放在心上，始終將這些魚人當成了和之前副本中常見的怪物一樣的傢伙。
但看它們現在的表現，完全有着明確的組織與戰鬥體系，甚至它們嘴裡的那些嘰嘰咕咕的聲音，明顯就是自己的語言。
這些魚人不是什麼散兵遊勇，而是高素質的軍隊！
電漿手雷在前方爆炸開來，火光吞噬了幾隻閃避不及的魚人，也給楊毅掃出了一條通道。
反正這個副本沒有給出什麼無法完成的懲罰，現在撤退只不過是拿不到完成獎勵而已，也算不得什麼大損失。
兩個人這些日子來，一直都在副本中共同進退。雖然曾經都是零城常駐團隊的正式戰鬥員，但這樣單薄的人數，還是太吃力了些。如果遇到難以對抗的敵人，或是強大的副本怪物，他們也絕不會以逃跑爲恥。
趁着電漿手雷爆出的等離子團剛剛冷卻消失的空檔，楊毅已經衝出了包圍圈。在前方的高地上，緹娜一邊快速奔跑着與身後的追兵拉開距離，一邊不時停下爲楊毅提供火力掩護。
但身後的弩箭還在不停襲來，而站姿下的倉促射擊，命中率也必然大幅下降。緹娜開了十三槍，卻只命中了五隻魚人，而且還只是最低階的那種金槍魚魚人。
楊毅還在不停地狂奔，但身後的追兵卻已經越來越近。
不僅如此，在他的前方更是出現了更多的魚人，向着他包抄了過來。
楊毅咬着牙，再次從儲物裝備中取出了三枚電漿手雷，想了想，又塞了一枚回去，向着身後丟去。
他們離開零城時，身上的裝備本就不多。在後來的這些日子裡，賺取的獎勵也始終沒有多少。這些電漿手雷，已經是用一枚就少一枚了。
爆炸雖然稍稍阻擋了一下身後的追兵，但卻始終無法徹底將他們攔住。
“你先走，我回頭就趕上。”
楊毅縱身躍上一間棚屋的屋頂，對着送話器喘息着道。
“我走了你就更走不掉了。”
緹娜堅定地拒絕，左手取出了一張輕薄如蟬翼的絲網，向着身後丟了出去。那絲網在空氣中顯現了一秒，便消失無形。
數秒後，追在最前方的幾隻魚人突然全身抽搐，停住了腳步，身上冒出了大量的電火花，化作焦炭倒在地上。
但那張網也閃爍了幾下光芒，斷裂成了碎片。
“你留下來，就是陪我送死。你死了，你兒子怎麼辦？”楊毅的聲音裡有了些難得一見的激動：“你忘了你跟我說過的，不管怎樣，都要給吉布斯留下血脈來麼！”
“……”緹娜沉默了。
“你丈夫，是零城的英雄。好好把你們的孩子撫養長大。”楊毅說完，便伸手按住了通話器，捏成了粉碎。
而他也停下了腳步，望着遠處高地上的緹娜，這才輕聲喃喃自語道：“再見了……羅德里亞之花。和你共同生活的日子，還算愉快。”
只是這時，緹娜的耳中已經只剩下了滋滋的電流噪音。
她飛快地望了一眼自己身後的追兵，又看了看前方已經幾乎被圍住了所有退路的楊毅，深深地嘆了口氣，眼中堅毅一片。
“抱歉了，楊毅。我都知道。但是……對不起。
還有……謝謝你。”
楊毅輕輕丟開了能量手槍，換上了兩把戰刀，身體繃緊，死死盯着前方正蜂擁而來的魚人。
帶隊的那頭雙髻鯊魚人，正是之前被緹娜擊中鰓裂的那一隻，看見楊毅已經放棄了逃跑，也不再奔跑追趕，而是大步走向前方，揮着手臂指揮其他魚人包圍。
雖然語言不通，面孔也和人類截然不同，但它眼中露出的仇恨光芒卻是再明顯不過了。
“至少，幹掉你這傢伙……”
楊毅死死捏着刀柄，目光盯緊了那頭雙髻鯊魚人。
轟！！！
一枚導彈從天而降，砸在了魚人最密集的區域，也打斷了楊毅正蓄勢待發的一擊。
最中心的幾隻魚人被炸了個粉碎，其餘靠近的也大都被彈片與火焰波及，發出了古怪的叫聲，滾翻在地上。
而緊接着的，是更多的導彈與光束，在地上灑出了一片火海。
天空中被霧氣遮擋得略有些模糊的陽光，在此刻投下了一排陰影。
楊毅猛然擡起頭，看到的是天空中，十臺高速飛行而來的哨兵機甲！
而與此同時，哨兵機甲的擴音器也同時放大到了最高功率，齊齊吼出了同一句話：
“今日，零城重生！”
這吼聲中，充滿了慷慨激昂，充滿了光榮迴歸，充滿了鐵和血的不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