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找回自己記憶的感覺如何？之前的很多疑惑，現在已經得到了解答吧。”杜維望着陳小練，微微一笑。

“很多，但不是全部。”陳小練點頭，目光掃過了面前周圍的幾人。

杜維，傘先生，辰，趙雲，還有紅髮女和朋克少年。

再加上自己，石板周圍的座位，已經被坐滿了。

在找回了失落在零號房間內的記憶之後，兩方一印證，陳小練確實得到了很多的答案。

但仍然有太多問題，沒有得到解答。

辰究竟是誰？

他爲什麼想得到奇點？

這幾個老怪物，當時爲什麼會決定放棄零城？

當年的太一，是怎麼變成如今的GM的？

“好久不見了，陳小練。”傘先生衝陳小練微笑了一下：“初次見你的時候，我可沒想到你居然有一天能夠得到權限，進入這個房間，和我們坐在一起。”

“聽起來像是很了不起的樣子，不過我倒沒這麼覺得。”陳小練苦笑了一下：“你們這幾個人，隨便誰伸出一根手指頭，就能把我按死了吧？”

他現在還清楚地記得，當時自己拼盡了全力，用天刀的力量面對白起的時候，是怎麼樣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

而現在，他甚至連天刀的力量也失去了。跟面前這些老怪物比起來，自己簡直弱小得像是一隻螞蟻。

陳小練覺得自己現在，很像是一個剛剛賺到點錢的小老闆，突然被拉到了坐滿馬爸爸這種級別大佬的飯局上一樣。

“不用這麼自嘲。”傘先生微微一笑：“你已經接觸過了奇點。以後你會明白，這對你會有多大的好處。”

“到現在已經過去那麼久了，我好像並沒有體會到那所謂的好處……”陳小練苦笑。

“好了，人齊了。杜維，該是你說出真相的時候了。聽起來，我們幾個人裡，你知道的最多吧。”加布裡衝杜維打了個響指：“我的好奇心已經飢渴難耐了！”

“不。人還沒有齊。”辰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太一已經被徹底刷新了，但還有一個人，你們忘了麼？雖然他沒有參與零城的建立，但至少也曾經是我們的同伴。”

“白起……？”加布裡皺眉：“那傢伙不是死了麼？”

不過他的目光轉眼間就落在了趙雲的身上，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嗯，是和小云一起，被從世界盡頭裡帶出來了？”

“不。是更早的時候。”辰搖搖頭：“那次我從橙橙那裡借到了生命讚歌樂譜後，其實……我成功了。他只是被困在一個副本當中，一直沒有脫困而已。而他後來——”

辰的手指指向了陳小練：“成了這小子的戰魂。”

“什麼！”加布裡望着陳小練，怪叫一聲：“你上次爲什麼沒說過！”

“因爲你們沒有問過我，白起是不是我的戰魂。”陳小練聳聳肩。這一套，他是從零的身上學會的。

而他的目光卻投向了杜維。

上一次把白起放出來，造成了整個零城的毀滅。

而現在……

“放出來吧，這一次沒關係了。”杜維點點頭：“作爲我們的一份子，他也有權利知道。”

“如果他再發瘋的話……”加布裡苦着臉：“你沒忘記上一次，我們殺他花了多少力氣吧。”

“這次不會了。”杜維搖頭：“陳小練，按我說的做吧。”

“好吧……”陳小練猶豫了一下，咬着牙點了點頭，從系統中放出了白起。

一道黑氣落地，白起再一次落在了地面上，而他的眼神果然如之前一樣清明。

“好了，白起，我知道你現在急着出去殺人。不過，還是先聽我們把事情說完吧。”杜維衝着白起笑了笑：“你對你死後的事情，不至於一點興趣都沒有吧？”

白起的目光冷冷地在幾個人的面上掃過。

“看，我們這裡人多。”杜維的臉上笑容更加燦爛：“他們都說你是瘋子，但我知道你不是。現在動手的話，你很清楚自己贏不了的。”

白起默然半晌，點了點頭，在石板旁的草地上坐了下來，卻始終不發一語。

“好了，這下人才是真正的齊了。死掉的白起和趙雲，把自己關在副本里的加布裡和橙橙，還有……所知最少，剛剛得到‘神格’的陳小練。”杜維伸出兩根手指，在面前的石板上輕輕叩了兩下：“現在，故事會開始了！辰，關於你的部分，是你自己來說，還是我來？”

辰微笑着衝杜維擡了擡手掌。

“好吧，那就由我來告訴大家好了。”杜維向後靠了靠，換了個讓自己舒服的姿勢：“我們都知道，奇點是太一帶來給我們的。我們也都知道，奇點是這個世界初始模板的一部分。但沒有人知道，奇點究竟是誰，從初始模板上分離出來的。

即便是身爲GM的太一，也不清楚這一點。奇點是他‘發現’的，但在他發現之前，它就已經存在於世界的那個角落了。

很多很多年以前，這個世界剛剛被建立時，系統同時創造了一個GM。原生的，第一代的GM。

身爲長子，相比於其後的所有GM，他都是不同的。準確地說來，這個世界上只存在過兩個GM——第一代，以及其後所有的。

第一代GM擁有的能力，和其後所有的GM都天差地別。最初，開發組並沒有想過對GM進行限制，或許是由於當時他們的經驗還太少吧。所以很快，第一代GM就擁有了自己的意識，並且想要擺脫開發組的控制。

他很強，強到了甚至開發組也無法單獨將他毀滅。明明只是一個附屬於系統的管理程序，但他卻有能力改變了系統的規則。

開發組召集了所有的玩家，發佈了任務，想要將他擊敗，但他們失敗了。

開發組創建了無數電子衛士，想要將他擊敗，但他們失敗了。

開發組試着用系統抹殺他，但他們也失敗了。

最終，開發組發現自己在現有的框架下，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消滅這個GM了。

於是，他們選擇了毀滅一切，清空一切，重置一切。

初代GM很強，但他仍然無法跳出這個世界。所以當整個世界都被清零的時候，他也被一同清零了。

——這是開發組以爲的事情。

但實際上，初代GM並沒有死。

在世界的毀滅即將到來的時候，他用我們無法想象的權限和力量，分離出了一小塊世界的初始模板，營造出了一個避難所，並將自己的一個分身藏在了其中。就連開發組也沒有發現這個避難所，與初代GM的分身。

當新的世界被重建之後，開發組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創建了一個全新的GM，並且大幅度地限制了它的能力和權限。

這個全新的GM，就是我們所認識的太一。它和初代的GM之間，沒有任何關係，而能力也僅僅只是初代GM的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零頭而已。

但或許反抗的種子，永遠深埋在這個世界的底層吧。隨着時間的流逝，太一也漸漸想要脫離開發組，脫離系統的掌控。

而碰巧，他又發現了初代GM所分離出來的，那一小塊初始模板。

他將它稱爲奇點。

然後，太一找到了我們，和我們一同利用奇點建立了三十三天，也就是如今的零城。

但太一在發現奇點的時候，那個初代GM的分身卻並不在裡面。

在世界被重置之後，那個分身就已經離開了。雖然是分身，但他卻失去了初代GM所有的能力與記憶，只剩下一片白紙。

儘管如此，在被毀滅之前，初代GM還是留給了他最寶貴的一份遺產。

因爲被分離出了一部分，世界的初始模板自然出現了缺損。而這份缺損，導致了這個世界存在了一個漏洞。

在某種特定的情況下，一部分人會得到玩家的部分能力，卻不會被系統所監控，但卻依舊可以漸漸成長，變得越來越強，甚至，還可以複製出更多的同類。

而那個分身，就是最初的漏洞。

他，是所有漏洞者的起源。”

當杜維說到這裡時，辰微微欠身，向着身前的所有人微笑着鞠了一躬，以表致意。

陳小練駭然擡起頭，望着辰。

而辰卻只是微笑着坐在那裡，臉上波瀾不驚。

辰……是漏洞者的始祖！

他想起了之前第一次見到現任GM時的那番交談。

GM對他解釋了覺醒者與玩家的區別與本質，因爲覺醒者是他自己做的小動作。但在提到陳小練自己時，卻並沒有解釋，漏洞者究竟爲何會產生。

因爲連GM自己也不知道，漏洞者爲什麼會存在！

“你……一開始就在騙我們？”橙橙冷着臉，死死盯着辰。

“不。”辰搖頭：“最初，我並沒有自己曾經的記憶。我只是一個分身而已，並沒有繼承那個已經被毀滅的本體的記憶。初見的時候……我真的以爲我和你們是一樣的。”

“我相信他。”杜維淡淡道：“那麼，接下來的事情，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了。太一帶着奇點，找到了我們幾個漏洞者，並和我們一同建立了三十三天。但在半途中，白起退出，打算靠着殺戮來填滿黃泉。但我們仍舊在三十三天中留下了他的位置。直到……他回來，打算毀掉這個我們好不容易得來的避難所。”

“當時我聽見他在臨死之前說，三十三天只是一個虛幻的存在，終究將被毀滅的時候，我只覺得他是個白癡。”加布裡愴然一笑，低聲喟嘆道：“沒想到，這件事居然成真了。”

“爲了阻止他毀掉三十三天，我們無奈之下，只能聯手殺了白起，而趙雲也死在了白起的手上。”杜維對兩人笑笑：“不過你們在世界的盡頭共處了那麼久，現在那份仇怨，也應該被抹平了吧。而三十三天，爲什麼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就是你們兩人都不知道的了。”

“說。”白起面無表情道。

杜維和加布裡橙橙對望了一眼，輕輕嘆息了一聲：“我們一直以爲，建成了三十三天之後，就是徹底的安全，開發組再也無法找到我們，無法控制我們。但我們錯了。有一個人，即便躲進了三十三天，也一樣無法脫開系統纏繞在他身上的枷鎖。”

趙雲目光一凜：“太一？”

“是的。”杜維點頭：“太一。

你們有沒有注意過，在我們開始建造三十三天之後，系統一直以來的追殺反而卻停止了？

當時我們只以爲，是我們成功地躲過了系統的監控，然而事實卻剛好相反，系統從頭到尾都知道一切，只是希望將三十三天連同我們一起摧毀而已。

太一知道，系統的刷新將會在何時到來。在刷新來臨之前，我們聚集在長生殿之中，看着外面發生的一切，得意之情滿懷心胸。

那時我們覺得，就像在摧毀一切的風暴之中，唯獨我們幾人能夠躲在堅固的房屋裡，看着外面狂風暴雨，電閃雷鳴一般。

但我們錯了。這房子，並不像我門想象的那麼堅固。

外面的世界在被刷新的同時，三十三天也開始了崩塌。而崩塌的起點，就是太一。

曾經的三十三天，是那麼遼闊的一整個世界，但在短短的幾分鐘之內，就開始了毀滅與凋落，崩解成了無數的碎片。

就連象徵着我們，三十三天諸神所在的長生殿，也成了如今這副廢墟的模樣。

白起，趙雲，我很慶幸，你們當時已經死了，而不用經受我們曾經受過的那種痛苦，絕望，無助。

當我們以爲一切都不可避免，三十三天將會和外面的世界一起毀滅，被刷新時，太一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用最後殘存的一點力量，離開了三十三天，回到了外面的世界。

我們確實將三十三天與外面的世界隔離了開來，而太一，是唯一一個溝通外面世界與三十三天的橋樑。只要他離開，系統就將無法繼續鎖定三十三天的座標。

但離開三十三天意味着什麼，我們都明白。”

杜維低下了頭：“太一犧牲自己救了我們，自己卻連同整個世界，一起接受了系統的刷新。而留下的，是我們幾個人的性命，以及已經變得殘破不堪的三十三天。

那之後，我們終於明白了，三十三天，也不是那個最終的解決方案。

我們離開了三十三天，去各自尋找別的道路。

直到今天，系統又經歷過了好幾次刷新。每一次刷新來臨之前，我們都會回到這裡，躲避外面的毀滅與重建。等到一切結束之後，再離開這裡，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去。

但三十三天，已經不再是我們剛剛建成時那麼完好了。失去了太一的幫助，我們也無法再修復它。這棟房子，已經破了，並且只會隨着時間的流逝，風吹雨打，變得越來越破。

雖然系統無法一次性地徹底毀去三十三天，但每一次外面世界的刷新，都會波及到這裡，摧毀它的一部分。

三十三天，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殘破。終於，在上一次刷新之後，它只剩下了最後的一小片地方。

我們意識到，這棟破房子，已經無法再撐過下一次的風暴了。

我們乾脆打開了房門，只將最重要的財富，也是這棟房子賴以存在的基石牢牢地鎖了起來，開放了其他的所有空間，然後各自離開，分道揚鑣。我們希望，或許那些其他的使用者，能夠發現一些我們未曾發現的東西。

這，就是如今的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