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練的臉上露出了爲難的神色。

喬喬飛快地套上了衣服，走到了陳小練身前，牽住了他的手：“放心吧，小臉，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不會亂說什麼的，我只想……再見他一面而已。”

“……好吧。”陳小練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陳小練領着喬喬匆匆上了島上碼頭邊的一艘穿梭艇，沒有半點耽擱地向着湖岸邊駛去。

雖然目的地名爲東郊，但卻並不是一片荒野。在最近幾年的城市開發中，興建了不少樓盤和商業中心，陳小練擔心引起騷動，所以沒有搭乘潮汐戰機。

潮汐戰機雖然有隱形裝置，但在白天的日光下，還是有着一定的能見度。在金陵這種大城市被人發現，會惹上不小的麻煩。

駛上了湖岸，陳小練在碼頭邊的車庫取出了一輛車，和喬喬兩人向着東郊駛去。

而在團隊頻道里，他也跟大家交待了一下，自己接到了喬逸峰的聯繫，帶着喬喬去見他一趟。

羅迪和輪胎等人雖然驚訝，但也沒有多說什麼，只說等陳小練回來。

度假村裡，秀秀的房間中。

房間的中心，鋪着一塊大大的長毛絨地毯，佔據了房間一半的面積。

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秀秀獨自坐在那塊地毯上，手中抱着一隻比自己還大的毛毛熊，閉着雙眼。

去見喬逸峰的事，陳小練沒有使用私聊，而是直接在團隊頻道里告訴了大家。

當聽完陳小練的話之後，秀秀沒有回覆，而是突然睜開雙眼，站起了身來。

她緩緩走到門旁，站在了一面大大的穿衣鏡前。

“他……又出現了呢，那個殺死了我們父母的男人，也是喬喬歐尼的父親。”

秀秀望着鏡子，嘴角微微露出了笑意：“那個叫做大剛的傢伙阻止了我之後，他就消失了。直到今天。我很開心，你呢？你也和我一樣開心吧，對不對？”

鏡子裡，同樣有一個秀秀的身影，但表情卻是滿臉焦急慌張，飛快地搖着頭。

“相信自己。你也很開心，和我一樣的開心。我們終於……能見到他了。”秀秀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了面前的鏡面上。

鏡子裡的秀秀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兩根手指隔着鏡面，接觸在了一起。

“唯一令人遺憾的，是喬喬歐尼也回來了。真的很害怕傷害到她呢……雖然再怎麼憎恨那個男人，但喬喬歐尼……始終是愛着我們的喬喬歐尼呀。對不對？”

秀秀偏過頭，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露出一個甜美天真的笑容。

“沒關係的，不用擔心。我們已經很強了。只要等喬喬歐尼和小臉歐巴離開了之後，再悄悄地動手就好了。沒有人會知道，也沒有人會阻止得了的。”

鏡子裡的秀秀拼命地搖着頭，張着嘴說着些什麼，卻沒法發出任何聲音。

“睡吧，安心地睡吧，將這具身體的操控權全部交給我。”秀秀走上前，輕輕親了一下鏡子中的自己：“我保證，當該做的事情做完之後，我會把這具身體還給你的。”

“反正……到了那時，我也已經沒有繼續存在下去的意義了呢。”

秀秀轉過身，向着房門走去。

而她的身側，鏡子裡，她的倒影卻詭異地已經消失！

鏡面分割出的兩個世界裡，只剩下了一個秀秀。

……

紫陽山莊是東郊最老，最奢華的一家酒店，坐落在紫陽山風景區內，佔地一千二百餘畝，毗鄰着東郊高爾夫球場。

陳小練雖然沒來過這裡，但路卻是再熟悉不過了。車開了半個多小時，已經從銀杏湖畔到達了紫陽山莊。

“喬先生，我到了。”

陳小練將車停在了停車場內，掏出手機撥了過去。

“到了？有沒有人跟蹤？”只響了一聲，喬逸峰就接起了電話，匆匆道。

“沒有。”陳小練搖頭：“你的樓號和房間號告訴我，我這就過來。”

“不，我不在紫陽山莊。”喬逸峰的回答卻讓陳小練意外：“繼續往東開，到了樂世界主題公園度假酒店，再給我打電話。”

陳小練掛掉了電話，眉頭卻鎖了起來。

“怎麼回事？”喬喬看着陳小練重新發動了引擎。

“你爸爸他……很謹慎。好像在躲避着什麼。”陳小練操控着汽車向着酒店外駛去：“他不在這裡，確認了我沒有被跟蹤之後，才告訴我他在別的地方。”

樂世界主題公園是東郊的一個大型遊樂場，算是金陵市的一個熱門景點了。因爲遠離主城區，所以主題公園旁也學着迪士尼那樣建造了一個配套的度假酒店。

車開了沒多久便到了主題公園的停車場裡。這一次，喬逸峰接到了電話之後，便乾脆地報出了房間號。

陳小練領着喬喬坐着電梯上了頂樓，找到了喬逸峰的房間號，輕輕敲了敲門。

“誰。”裡面傳來喬逸峰的聲音。

“我。陳小練。”陳小練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低聲回答道。

隨後，是門後的搭鏈被打開的聲音，喬逸峰蒼白的臉出現在了門後。

他一臉緊張的模樣，直到看見陳小練的臉時，他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但當喬喬的身影出現在陳小練身後時，表情突然再度變得凌厲起來：“我不是讓你一個人來的麼？”

“這是我的隊友。有什麼事，進去說。”陳小練看了他一眼，臉上冷冷的沒有什麼表情：“或者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話，我也可以立刻就走。”

“你……”喬逸峰咬了咬牙，還是讓開了通道，看着陳小練和喬喬走進去，這才關上了門，再一次小心翼翼地搭上了搭鏈。

陳小練走進房間，四下看了看。這是一個豪華套間，最外層是客廳，裡面還有着兩個臥室。對於這種遊樂園附屬的度假酒店來說，已經算是最高檔的房間了。

因爲主題樂園的關係，房間內的陳設也都以兒童風格爲主，牆壁四周畫滿了各種卡通人物造型。

喬逸峰原本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旁邊茶几上的菸灰缸裡擺滿了菸頭，屋子裡也是一股濃重的菸草味道，和房間的陳設風格格格不入。

“對喬先生來說，這種酒店，檔次差了點吧。”陳小練不等喬逸峰招呼，就徑直走到了沙發前坐下，也拉着喬喬坐在了自己身旁。

他心裡有氣，剛纔的這句話也帶着顯而易見的嘲諷口吻。

很明顯，住在這種酒店裡，喬逸峰是爲了隱藏自己。這種住客以來遊樂園的遊客爲主的地方，又在相對偏僻的東郊，總是不那麼容易被發現。

但陳小練不滿的，是他既然找上了自己，卻竟然還是一副不信任的模樣，先將自己叫去了紫陽山莊，才說出了真正的地址。

看見了自己背後的喬喬之後，那一副緊張兮兮，幾乎恨不得立刻關門的模樣，更是讓陳小練心裡不爽。

坐在沙發上之後，陳小練看着從門口走回來的喬逸峰，正在將一柄手槍塞進懷裡。

——就算你不記得喬喬了，但在你記憶裡，我總是你另一個女兒餘佳佳的男朋友吧！

我也總是你們刀山火海的緊密合作夥伴吧！

當初你一聲不吭地消失，那要麼就徹底消失到底。既然你現在打電話給了我，那就該徹底地信任我！

喬逸峰縱橫商界這麼多年，觀言察色的本領自然不會差。看見陳小練面上帶了不悅的神色，心中自然瞭然。他走到了陳小練對面坐下，理了理襯衫的領子：“小練，抱歉。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在危險當中。爲了保住這條命，我總得謹慎一些。”

“保命？”陳小練雖然心中有幾分不快，但終究不是那麼斤斤計較的人，點了點頭，也就沒再發難：“誰在追殺你？”

“幾個覺醒者團隊。實力不算很強，但我現在……你知道的，只是個普通人而已。”喬逸峰又給自己點上了一根菸，深深吸了一口。

“你身邊不是一直有保護者麼？”陳小練皺眉：“零城雖然被毀滅了，但當時你身邊一定還有其他人。刀山火海派駐在你身邊的覺醒者雖然不是團隊裡的頂尖高手，但也不會太差。如果只是普通的團隊，你沒道理被逼成這樣。”

“是留下了一些人。但……”喬逸峰眉頭擰得緊緊的：“之前有一次大範圍的副本徵召，你應該也參加了吧？”

“啊，是。”陳小練這才反應了過來。

喬逸峰之前就算不在金陵市，應該也沒離得太遠，超出了上一個副本的徵召範圍。他身邊的確留下了一些刀山火海的覺醒者，但這些人卻統統接到了副本的徵召。

不去參加副本的結果就是抹殺。這些覺醒者當然也進入了長阪坡副本。

但現在……副本已經結束了，這幾個刀山火海的成員還沒有回到喬逸峰的身邊。

那也就意味着——

他們死在了副本里。

“他們運氣不太好。”陳小練嘆了口氣：“這次副本里真正的戰鬥只有一次，戰死的人也並不算很多。”

“不。他們沒有死在副本里。”喬逸峰搖頭：“昨天，他們回來了。但副本中有幾個團隊察覺到了他們的身份，並且在副本結束後也一直尾隨着他們，最終找到了我。那幫人只知道我是刀山火海的世俗代理人，卻不知道……在零城毀滅之後，連我也沒辦法和刀山火海再取得聯繫了。他們的人數太多了。我身邊的覺醒者保鏢只有三個，而且實力不算太強。他們拼死保住了我，讓我逃了出來，自己卻……戰死了。”

“他們想找到零城人現在的藏匿位置？”陳小練冷笑：“能讓你完好無損逃掉的團隊，實力也強不到哪兒去吧。零城的確在覆滅時遭到了重創，但逃出去的殘餘人員，也不是隨隨便便哪個雜魚團隊就能當做獵物的。就憑他們，就算找到了零城的藏匿地點，又能怎麼樣？”

“世上總有自信的人。”喬逸峰被陳小練暗暗揶揄了一句，陰沉着臉：“他們有沒有能力去搶奪零城手裡的東西，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於我這個普通人來說，不管敵人是C級也好，A級也好，S級也好，都能夠輕鬆地要了我的命！”

“我知道了。”陳小練點頭：“你只是希望尋求保護，對吧？”

喬逸峰的臉上有些尷尬：“我知道這對你來說也很艱難——”

“並不艱難。”

喬逸峰話剛說到一半，就被陳小練冷笑着打斷：“不過是幾個雜魚團隊而已，我們隕石戰隊還沒有放在眼裡的必要。”

喬逸峰將頭微微低了一低，掩飾住了臉上的怒容。

這種話，原本應該是他說出口的纔對。

雖然已經戰死刷新成了普通人，但他畢竟是刀山火海這支零城常駐團隊的俗世代理人，手中掌握着大量的財富，也掌握着俗世遙不可及的武力。

無論是面對其他覺醒者也好，或是面對俗世的其他富豪也好，他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

正如此前面對着陳小練時一樣。

最初，喬逸峰以爲陳小練只是一個有那麼一丁點小錢的普通學生而已。隨後雖然知道了他也是覺醒者，但一個剛剛進入這個世界的新人，怎麼可能配得上他喬逸峰的女兒？

那時候的喬逸峰，面對陳小練永遠是抱着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無論是在將女兒帶離的時候，還是讓陳小練去奪取星辰砂礦的時候。

即便是最終，陳小練得到了星辰砂礦區的開採權，在喬逸峰的眼裡，這也不過是一個新崛起的團隊，擁有了一些實力，勉強夠上了資格與刀山火海進行一些交易而已。

陳小練得到了天刀的力量，在血裁中一舉擊敗一個A級，一個A+級高手的事情，他作爲刀山火海的核心成員，自然也是清楚的。

但在零城覆滅的消息傳來之後，他的第一反應，卻是立刻逃離，將自己隱藏起來。

刀山火海都已經完了，那麼多常駐團隊加在一起的零城都已經完了。一個陳小練，哪怕是具備了接近S級的力量，又怎麼能指望他來保護自己？

何況，要讓自己去向這個後輩尋求託庇，喬逸峰拉不下這個臉來。

即便是到了如今，身邊留下的刀山火海團隊成員都爲了保護自己而犧牲，只剩下自己逃了出來的時候，喬逸峰也是在內心反覆鬥爭了許久，才撥通了陳小練的號碼。

“藍海？！”喬逸峰突然一驚：“你什麼時候見過藍海？他又怎麼會將刀山火海交託給你？”

“你的確應該還不知道。”陳小練淡淡笑了笑：“零城滅亡的那一天，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