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一聲轟然巨響，一間絕不算小的石屋被股強橫無匹的氣浪掀翻，石塊橫飛，伴着房間中所有的物件呼嘯着四射而出。原本里面近身站立着的兩個人也在這滔天巨浪般的衝擊下身不由己地飛了起來。其中一個頃刻間就在半空中穩住了身，隨後他伸手一指，那些衝向他的石頭，雜物全都驀然停頓，靜靜懸浮在他的四周，如一羣訓練有素的士兵正守護着自己的將軍。石頭圈中的他長眉善目，卻有着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在空中衣袂飄飄，有若神仙中人。

此人正是伏魔道掌教空靈道人。

而另一人則在氣浪的包裹下眨眼被拋出了百米之外，他雙手空自不停舞動，但分毫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仍在空中一路翻翻滾滾地向遠方射去。

石屋外本來站立着一人，在爆炸開始時她身形一閃已遠遠躲在了幾十米之外，這時飛身而起，掠過四射的石塊，不一會已追上了那人，伸手間便抓住了他的手臂，兩人雙雙從空中落了下來。

“多謝！”被救的人是楚南，他雖然驚魂未定，還是立刻向葉苓致謝。

葉苓還沒回答，一塊大石迎面射來，她一隻纖細的手指凌空點出，大石在離他們還有幾米處“砰”地炸開，化爲了漫天石粉。

“又失敗了？”儘管葉苓早猜到了結果，仍忍不住求證。

楚南無奈地點了點頭，臉色陰鬱。

這是他加入神蹟山的第7天。

自從那天楚南拜空靈道人爲師後，第二天空靈道人就親自施展法術要激發出他身上的異能。但不管怎麼努力，楚南身體裡那強大的力量就如進入了最深的夢境，怎麼也不肯醒來。在使用了伏魔道積蓄了上萬年的不少法器，秘術後，空靈道人也無計可施，今天只得強自用自己修煉了兩百年的靈力擠壓進楚南的身體裡面，想逼使他體內的異能做出反應。

這種辦法對楚南來說無疑是一種酷刑，空靈道人的靈氣已到了參透天地造化的境界，雖只是一道靈力卻包含着數種效果，一進入他身體中便狠狠擠壓着他的每一條神經，既脹且痛，還帶了幾分像滲入了骨頭內的奇癢。這些感覺有時單獨挺進，有時卻分頭合擊，更有時則相互纏繞，在楚南的體內任意肆虐，讓他吃盡了苦頭。若不是空靈道人另一隻抓住他的手封鎖了他所有的行動能力，楚南早落荒而逃，不再繼續這非人的折磨了。

空靈道人的這次努力只成功了一半，楚南身體中的異能在他靈力的挑釁下終於甦醒，當即進行了反擊，眨眼間就將他的靈力全驅逐了出去，且那震撼天地的威力小施身手，更使這堅固牢靠的石屋四分五裂。然後，這異能又再度沉睡，對外來的侵犯似乎不屑一顧。

空靈道人從空中落下，葉苓忙問：“師父，還有別的辦法嗎？”

空靈道人沉吟良久，道：“看來只有用‘萬法歸一’一試了。”

葉苓一聽這話，俏臉變色，立即搖頭道：“這大法……我不同意使用！”

“萬法歸一？”楚南從葉苓的神態中猜測到這種方法必定十分兇險。

空靈道人猶豫片刻，道：“這‘萬法歸一’乃是上古時候的一種異術，以前是至少要九個法力高強的修行者將自身所有靈力灌注入接受者的身體內，使其靈力暴增。但施術者則靈力耗盡，此前修煉盡都化爲流水。此大法只在萬年前使用過一次，昔日神族九大長老將全身靈力灌注給了當時的聖女，用以對付神族的一個叛逆，我偶然從殘破的典籍中得知此事……”

楚南一聽聖女這兩個字，驀然一陣慌亂，一些傷感從心底隱隱蕩起。他仔細思索，但始終抓不到一點線索，不由問道：“後來那聖女怎樣了？”

空靈道人長長嘆息：“聖女資質無雙，再得‘萬法歸一’灌溉，普天之下已無敵手，奈何那叛逆不知從何處學得一身邪術，竟然還是略勝一籌。典籍失落了大部分，記載也不甚詳細，只知道他們在祭神峰上一戰，聖女被打得灰飛煙滅，形神俱散，那叛逆則從此失去了消息，再沒誰聽說過他的下落。”

“扯遠了，”空靈道人笑了笑，道：“神族因這一戰痛定思痛，便有才智俱佳之人，花三百年之力終於改良了‘萬法歸一’大法，不再用人灌溉，而是以法器與陣法爲媒，吸收天地之間自然靈氣，威力更勝昔日十倍……”

“不過，威力大了，危險也相應增大十倍，法器不能像人一般控制自如，一般修煉中人無法承受那莫大靈氣的衝擊，只能全身爆裂而死。”空靈道人望着楚南道：“現在唯一激發你潛能之法便是用‘萬法歸一’將無窮的天地靈氣灌入你體內，你那異能自然會不甘棲息之地被佔，逼使它真正甦醒，驅除靈氣，但這風險實在太大，你自己仔細考慮是否要行此險着。”

楚南低頭沉思。葉苓卻一臉焦慮，道：“就算楚南沒有任何異能，我們也未必搶不回薛冰，這大法實在太兇險，不能輕易使用。”

空靈道人嘆道：“苓兒，你愛惜楚南之心，爲師心裡明白，但楚南若沒有一點異能你又讓師父怎麼去說服所有神族幫助搶人？妖族勢力之大，實力之強，遠非你能想像，神族即便盡力一擊，勝敗也難以預料，楚南的異能至關重大！”

楚南這時擡起來了頭，眸子堅定清澈，說道：“我決定了，請師父使用‘萬法歸一’吧！”

空靈道人微微點頭：“好，三天後我們便開始。”說完，騰身飛起，袍袖一甩，已經消失在兩人眼前。

亂石之中，兩人默默佇立。

楚南木然站了片刻，走向前方的懸崖，看着眼前不停變幻的雲霧，怔怔出神。

葉苓看着楚南的背影，眼神複雜，既有點點傷感也有幾分讚許。楚南一心爲救薛冰，不顧自己的生死，她想起不免有些許醋意，多年的修煉所養成的閒定早在愛上楚南時便已所剩無幾，再在兩人有了最親密的接觸後，那些所謂的心如止水，不起波瀾早被徹底拋在了腦後，轉而一心一意，甚至無時無刻都在牽掛着這個看似平凡，卻也奇特的男子。不過，就算楚南愛她不如薛冰，但他肯爲戀人付出一切的勇氣仍讓葉苓在心酸的同時不由自豪，這男子，實在不枉自己對他如此深情相許。葉苓絕對相信，假如自己有天遭遇了什麼不測，楚南也定會不計生死的加以營救。

天漸漸黑了，神蹟山的夜空清朗潔淨，羣星閃爍，似在頭頂不遠處，彷佛伸手可摘。月色皎潔，灑淡淡清輝於兩人身上，吹過身邊的山風沒有一點污染過的異味，帶着荼糜花的淡淡芳香，盤旋不休。楚南對這一切竟有種莫名的熟悉，彷佛在夢境中曾來到這個地方，其實早從踏上神蹟山開始，楚南對這人間仙境便有種難以言喻的奇特感覺，既似憎恨，又似喜歡，同時中間還夾雜了點點的傷感與恐懼。

他想了半天，依然百思不得其解，想起最近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幾乎件件都難以解釋，不由無聲地嘆息了聲。這同時，遠處的葉苓似乎也發出了聲細不可聞的輕嘆。兩人相距足有百米之遙，以楚南的聽力絕無可能聽見她的嘆息，不知是錯覺或是心靈相通，楚南切實的感受到了葉苓的那一絲惆悵。

楚南驀然回身，葉苓在星光下，月色中盈盈而立。山風吹拂，她的衣裙與長髮隨風飄蕩，人淡如菊，再加上美麗的容顏上那點點愁緒，恰似傳說中遺世獨立，不屬於人間的仙子。楚南有剎那的恍惚，眼前的葉苓像是就要飛昇入那清冷的夜空中，從此不再踏足人間。來不及思索，楚南快步衝了上去，將驚愕的葉苓一把拉入懷裡，緊緊抱住，這才暗自鬆了口氣。

葉苓沒有說話，只是閉上了眼，雙臂環抱着楚南的腰，兩人無聲擁抱着，都覺心裡安詳寧靜，只盼時間就此停住，在這已照耀了億萬年的月色之中，擁抱，直至終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