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林長久地沉默。

後頭，慕南濯的聲音從書房傳來，“廖林。”

廖林走進，拿過慕南濯剛剛準備好的幾張符篆，點頭，“我這就去。”

隱身消退的時候，心裡想的是——兩天，給自己兩天的時間，如果還是這麼放不下，就去找她，告訴她，願意給她、還有給自己，一個一起努力的機會。

身形再現，便是在H市公安局的大樓裡。

對面，看到那個穿白大褂的男子走過去，正了正神色，捏好符篆，悄然跟上。

……

翌日。

安小夏和重新拾掇讓自己變得更加普通甚至還戴了一副眼鏡遮擋面容的白靈，出發前往春麗公館。

閆春嬌的住所。

掩映在繁花叢林，外觀上看過去並不十分出衆的一處低調奢華的中式院落。

來參加面試的，不過區區數十人。

安小夏和白靈下車的時候，就看到張宇達正好穿着西裝難得正經一把地從裡頭走出來。

昨晚幾人已經簡單碰過面。

張宇達對安小夏能找來這種極品人才也確實喜憂參半，讓白靈‘醜化’自己，也是他出的主意。

現在看到兩個姑娘的裝束，顯然很滿意。

一邊裝作不認識，一邊對後頭跟着他一起出來的五十歲上下年紀的男子說道，“劉管家就送到這吧，留步留步。”

安小夏迅速從記憶裡翻出這個人的信息——劉明，英國家庭管理學專業出身，曾任職於英國某個男爵的家庭管家，後因外孫重病，迴歸國內，被閆春嬌聘用。信譽良好，且家庭幸福。過往歷史也可追尋，僞造的可能性較小。

低着眉與張宇達擦肩而過。

正好聽劉明說道，“真是辛苦張隊長還要親自來一趟了。夫人也是擔心侄女的事情，還請您不要介意。”

張宇達笑着擺擺手，裝作無意地掃了眼安小夏和白靈，走出鐵門外去。

安小夏和白靈跟着保安來到門內一處登記處。

接着，便有另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少婦走過來，笑着看了兩人一眼，然後帶着點主人語氣地指了指公館西邊一處單獨闢開的小院子，說道，“去那兒等着吧。”

這個分明是個保姆，卻內心虛榮自大甚至還十分市儈的女人，是閆春嬌的家庭保姆之一，馮翠，專門負責院外的清潔工作的。已婚，丈夫是個酒鬼還喜歡花天酒地，兩人有個已經上小學的女兒。爲人尖酸刻薄，卻總是做出一副大度知禮的文雅模樣。做事勉強，但是閆春嬌的遠親推薦的人，所以總喜歡以半個主人的身份指揮公館內部的人。

安小夏和白靈寫好名字。

負責登記的是閆春嬌的另一個保姆，全名楊旭，一個三十二歲的正值壯年的男人。獨身，曾經是某公司管理層，但是後來因爲經濟不景氣，被公司裁員，自學家政專業，因爲偶爾在家政市場幫一個丟錢包的尋找工作的同行抓住小偷，被閆春嬌看到，帶回公館做事。

他收好登記冊，結果一眼看到這兩個女孩的字跡，頓時一驚——好

漂亮的字！

一個蒼勁，一個古風。

倒看不出兩個文弱的丫頭會寫出這麼有味道的字來！

正驚歎着，前頭又來了兩個面試登記的，只好轉回視線，繼續忙活。

安小夏和白靈走到小院子裡，看到了裡頭或坐或站的幾個女孩子。

對於她們的到來，幾個人不約而同地投過視線，有的打量，有的戒備，有的警惕。

不過，很快，所有的視線又被旁邊縱使‘醜化’，但還是遮掩不住自身氣質的白靈吸引去了。

安小夏垂了垂眸——很好。

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陸陸續續的十來個面試者全部到齊後，馮翠扭着腰走過來，像古時候挑秀女的嬤嬤，居高臨下地環視了一圈女孩子們，招招手，故作派頭地說道，“跟我來吧。”

衆人又齊齊跟上，穿過公館前的花園和假山涼亭，又繞過公館內的魚池長廊，最後在一間古色堂皇的書房前停下。

馮翠睨了後頭那些正值青春朝氣的孩子們一眼，似是冷哼了一下，上前敲門，轉臉卻又是一副十分恭敬甚至還有點逢迎的語氣小心地笑道，“夫人，面試的孩子們都到齊了。”

木質的雕花鏤空紗紋房門，在片刻的沉寂後，朝裡打開。

露出一張雌雄莫辯的臉。

站在最後的安小夏陡然一驚。

柳青？！

臉色比之前略顯憔悴，也更少了些鋒芒，可無疑是那個殺手界前三的荼血無疑啊！

他怎麼會在這裡？

顯然，柳青也一眼看到了安小夏，卻只是目光稍作一頓，便扶着門往後退開一些，笑着卻又有點虛弱地說道，“請進吧，夫人在等着大家了。”

馮翠見着他，臉上的諂媚更加明顯，笑着看他的時候，眼裡那些不正經的意味，幾乎都快遮掩不住。

她無意識地挺了挺胸口，又故作嫵媚地交叉手臂理了下頭髮，然後笑道，“方俊弟弟，又來給夫人送花？身上不舒服就不用總是跑來跑去的啊，招呼我一聲，我給你送麼。”

柳青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沒回應，讓所有的女孩子進了門。

直到落在最後的安小夏經過的時候，嘴脣微動，只說了句讓她一個人能聽到的話，“一小時後，在院南的假山邊見。”

安小夏沒說話，白靈看了她一眼，沒動聲色。

馮翠還在笑眯眯地盯着柳青，柳青只做不見，替大家關上門，又捂了捂受傷的肋骨處，在馮翠殷勤的招呼下，斂下眼中蕭冷殺意，離開。

馮翠戀戀不捨地看着他的背影，見那頭劉明又走過來，這才撇了撇嘴，收回視線，去前院了。

書房內。

安小夏一行，一進去，就看到臨着花園的半圓窗戶邊，站着一個一手拿書，一手搭窗，低頭閱卷，盡顯古代仕女書卷文風之氣的女人。

窗外明亮的光，剪影出一副如畫的栩栩如生，女人的背影玲瓏有致，挽起的髮髻，身着的旗袍，連微風撩動的那一縷落下的髮絲，動別又一種惑人心神的婀娜。

無聲的氣場，讓在場所有的人，都無形中屏住了呼吸。

美人緩緩回首。

似是一道絕境漸漸從迷霧中露出最神秘的真實，房間裡，一霎間，安靜得彷彿連空氣都凝固了。

白靈忽地皺了下眉，伸手，拉了下安小夏。

安小夏心頭一突。

這時候，看到了美人回臉過來，真正的容貌。

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觀之可親。

安小夏發現最近見到的美人們都快把她腦子裡爲數不多的能夠形容美人兒的詞彙給耗盡了。

閆春嬌，國際知名的交際花，一個富有無數爭議的女子，一個傳說中的傳奇，一個足以被記錄史策的人物，就這麼，微笑和藹地，站在一羣不過比她小十來歲、卻青嫩數百倍的女孩子面前。

她周身無形擴散的氣場，在她擡眸的那一刻，便自然地渲染了整個房間。

所有的人，都被她的氣勢瞬間感化。

不似王者，卻更是王者。

她朝面前的女孩子們看了一眼過來，那眼神中太多太重的情緒與風塵，幾乎將所有人心裡的僥倖與輕鬆，都瞬間吹了個乾乾淨淨。

然而，她卻還是笑着的。

唯獨那雙眼。

安小夏，看到了裡頭比冰雪更加寒冷的漠然。

她抿了抿脣。

那邊，閆春嬌已經含笑放下了手裡的書，笑着伸手點了點站在最後排的安小夏和白靈。

“你倆留下，其餘的，請回吧。”

語氣裡有說不出的婉約，以及……冷傲。

她並沒有把這些人看在眼裡。

可這些女孩子，卻沒有一個因爲這樣的忽視和冷淡而心生不悅，反而紛紛回神，接着露出十分失望的神情。

安小夏與白靈對視一眼，都沒想到，面試居然這麼簡單。

等其他人都走出去後。

閆春嬌已經斜依在了窗邊的美人靠上，連看都沒看她們一眼，淡淡地說道，“我的規矩，管家自會跟你們說明。用了你們，就好好地守着我的規矩，嗯，出去吧。”

就這樣？

安小夏和白靈又互看對方，默了片刻後，門口，劉明敲了敲房門，然後推門進來，看了眼那頭背對着他們，只露個無限妖嬈風情背影的閆春嬌。

然後一笑，對兩人道，“跟我來吧，夫人要休息了。”

安小夏確實有點一頭霧水。

非常懷疑——這麼簡單的面試，真的不是隊長事先安排好的？

跟着劉明來到會客廳後。

才聽他笑着說道，“恭喜兩位。夫人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暫時不用去給夫人唸書教習書畫。不過夫人的要求是，希望兩位能夠長住公館內，也方便她隨時吩咐。嗯，另外，夫人還有幾個規矩，一是不喜歡吵鬧，二是不喜歡被打擾，三是夫人的朋友多是權貴，所以還請兩位多注意自己的言行，最後麼，就是公館的四樓，不許人靠近。”

安小夏和白靈沉默地聽着，對於劉明的吩咐沒有多一句質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