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他是爲了,那些希望。那些絕望中掙扎下來,那些灰暗中從來希冀,那些痛苦中依舊尋求公正的人。爲了他們,也爲了他自己。爲了所有人,都能站在相同的天平上,接受評判而已。”
錢瑤低下頭,擦了擦眼角。
張宇達忽然很想抽菸,摸到煙盒卻又想起是醫院,良久沒說出一句話。
安小夏看到外頭,那輛黑色的車子裡,有慕南濯坐在那裡。
想起他身上那些謙遜而經歷歲月流離的品格,想起時光帶來的睿智與淡定在他的周身緩緩積澱。
他睿智,他處驚不變;他卓越,他富於遠見。
他矜貴,他內斂沉穩;他深邃,他胸有乾坤。
她曾經在他身上尋找感情失落的填補,現在,他是她深愛的人。
她愛,她希望,這份愛,能長長久久。
於是,她轉臉,對張宇達說道,“隊長,請你幫我。”
錢瑤已經不意外,張宇達則是長舒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肩頭,“放心,孩子。我一定竭盡所能。”
安小夏微微紅了眼,卻朝他真誠地笑了。
張宇達又呼出一口氣,轉身,追上前面的王明和宋奇。
錢瑤拉了拉安小夏的胳膊,“小夏,你還好吧?”
安小夏笑了下,點頭,“嗯,沒事。”
錢瑤的聲音還有點啞,不過面上卻已經輕鬆許多,“讓隊長幫忙也好。我們自己查太難了,隊長應該可信。”
安小夏沒說話,擡眼,看到那邊緩緩走近的徐銘。
“小夏。”他站在兩人身邊,溫文淺笑。
錢瑤看了安小夏一眼,發現她並沒有拒絕的意思,於是朝兩人點頭,“那行,我先走了。”又低聲對安小夏說道,“你自己小心點。”
趙毅出事,也確實讓她有點風聲鶴唳了。
安小夏知道是自己牽連到了他們,點頭,目送她一直離去。
對面。
徐銘笑着問道,“你要訂婚了麼?”
安小夏一下回神,忙擺手,“那是錢瑤開玩笑的。”
徐銘卻是不信,潤和的眼眸專注地看着她,低聲道,“這麼說,我還有機會?”
安小夏忽地想起那邊車子裡的慕南濯,應該是可以聽到的吧?
“……”
還沒說話,徐銘又道,“最近你不是要被停職一個月麼?應該有空吧?之前答應我的晚餐計劃,我可以提前預約個時間麼?”
安小夏對徐銘着實是虧欠過多,他的一往情深,讓她曾經不敢靠近可又可恥貪戀,明明無法接受,卻還是將他攏在身邊。
現在自己愛上了慕南濯,對他的這份愧疚更加不知所措。
不知道拒絕,也無法拒絕。
張了張嘴,結果這回同是沒來得及開口,後頭有個涼涼清清的聲音替她開了口,“她最近都沒空。”
安小夏一震,回頭,瞄了眼慕南濯。
丰神俊朗的男人往她跟前一站,兩大帥哥所處的位置,立刻成了視線聚集點。
安小夏縮了縮腦袋,低聲道,“一頓飯的時間還是有的……”
沒說完,被慕南濯霸道地拽進懷裡,單手摟着,朝徐銘挑眉一笑,“我們忙着要造人,我
覺得我的未婚妻,應該沒那麼多的精力。”
徐銘依舊笑着,眼神卻暗沉了下去。
安小夏臉通紅,推了一把慕南濯,“別胡說!”
造人,未婚妻什麼的!
慕南濯卻只做不懂她的意思,笑着看她,“怎麼?懷疑我的實力?不如晚上回去就試試?”
“你……討厭!”
被當着大庭廣衆之下調||戲,本就面皮薄的安小夏幾乎要羞到地殼中心去了,這回竟是被她一把推開了慕南濯,轉頭就跑了。
這個一害羞就落跑的技能,還是頭一回得到了慕南濯的高度讚賞。
他滿意地看着她鑽進車裡,然後笑容淡去,朝徐銘冷漠地睨了一眼,“所以,不要再來糾纏她。”
霸氣的宣告了主權以及強勢的警示之後,鬼界第一鬼王,囂張而自帶碾壓氣場地裹着全場的目光,離開了。
徐銘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直到車子的氣息完全駛離消失,才猛地鬆懈下肩膀,若是有陰陽眼的人,就能看到他肩上的命火忽閃忽爍的,幾近透明消散。
他低着頭,面色蒼白,像極了一個被情所傷的男人。
這時候,旁邊一個一直看着幾人的氣質脫俗的女子走過來,關切地問道,“先生,您沒事吧?”
眼裡的趁虛而入的算計太過明顯。
徐銘笑了下,無力地搖頭。
“不如去我那裡坐坐?我的咖啡館就在對面。”
徐銘看到她肩頭旺盛的鬼火,眼底嗜血濺起,面上卻依舊一派無可奈何神色,微點了下頭。
女子大喜,徑直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
又隔了兩天。
何九祥按照約定,經歷了九九曲折的彎繞,來到蕭逸的酒鋪子。
“蕭老哥,我來拿……”
才一進門,就忽而覺得不對。
頓生警惕,朝內裡看去。
那股強大而隱蔽的防禦機制被強行破壞,散出雜亂無章的符咒氣息。
而屋子裡,有血腥味傳來。
何九祥皺了皺眉,小心地往裡踏入,最後,循着血腥味,看到了……躺在櫃檯後的,蕭逸。
“蕭逸!”
何九祥大驚,喊了一聲,才發現,蕭逸的身||下全都是血,腦袋上從左到右一個貫穿的血孔,流出的血早已呈半乾涸凝固狀態。
他的右手邊,握着他的那柄左輪手槍。
自殺?
不對!蕭逸是左撇子!
這是不過半個月來,何九祥第二次親眼目睹這種血淋淋的場面。
一時間心緒翻涌,竟硬生出一種強烈不適。
他壓下心神,再次以蕭逸之血釋放感知力量,卻沒有像孔瑩那次一樣,試探出任何相關氣息。
心知蕭逸這是被人暗害了。而且對方,恐怕是早就盯上他的高級術法者。
而目的是……
他忽然又看到他的左手,正緊緊攥着。
遲疑地皺了皺眉,湊過去,看了眼死不瞑目的蕭逸,心中沉痛,伸手,先替他合了眼,然後,掰開了他的左手。
手裡握着兩個紙團。
一張打開,上面的字跡不是何九祥所認識的蕭逸的字,只囂張地寫了幾
個字——知道的太多,死!
這麼明顯的說明蕭逸是爲何被殺,看來對方也是肆無忌憚。倒是跟他猜測得差不多。
只是可惜,這個人,其實性格相當不錯,品質也非常實在,都已經躲避到這種小地方聊以營生,卻還是躲不過那些人的追殺。
低嘆了口氣,又打開另一張字條。
竟是他所尋的那副古咒。只是……沒寫完。
看來是在寫的途中被仇人追上了門,還沒來得及逃跑就被制住然後被殺。
古咒和那張放言的字條一起,被塞進了他的手裡。
這時候,蕭逸躺在地上的屍體開始慢慢透明。
他本是半人半鬼之體,軀體死後並不會像凡人那樣僵硬腐爛,而是會最終化作風塵雨水,與自然與紅塵融爲一體。
而魂體則會隨着衆鬼歸爲鬼界,然後進行下一世的輪迴歷練。
何九祥蹲了下來,看着地上同樣慢慢消散的血漬,低低唸了幾句咒語,然後沉聲道,“好好去吧,下輩子別再做我們這樣的人了。找個平凡的人家,過平凡的一生吧。”
他們這樣的人,生而不與常人相同,受盡折磨苦難與屈辱,卻依舊心性堅挺,經歷了長久的困頓看透人世的百態變換,最後歷經昇華,被天道委以重任。
護一方土地,保一方平安。
所揹負的,不僅僅是責任那麼沉重的東西。
平凡,普通,幸福,歡愉,這些最簡單不過的人事常情,對他們來說,卻都無比遙遠而不可及。
他默默地替終於走完這艱辛一路的蕭逸唸完往生咒,看着屍體和血漬一起消失後,起身,竟看到小憐站在酒鋪門口。
半個月不到的時間裡,她又出落的亭亭玉落了一些。
這說明,她的修爲已經精進到完全可以承擔護城河主的重任了。
看着這個孩子,他忽然想起第一次撿到她時,她半人半魚,被宰割得遍體鱗傷躺在護城河裡的模樣。
鮮血浸染了那一片的河水。
她卻翻着肚皮望着灰藍的天空,眼神冷淡而不發一語,沒有怨氣也沒有恨意。
那一刻,他就知道,下一任的傳承,找到了。
他帶她回家,撫養她長大,教習她修煉,讓她跟護城河裡各種各樣的精怪一起玩耍。
親眼見證她如今的成長,他還是很欣慰的。
可是……見到此時的蕭逸,他突然又有些心疼這個孩子了。
自己的責任快到頭了,接下來,就到她傳承而艱辛的時刻了。她那弱小的肩膀,真的能承擔起來麼?
他走到小憐跟前,低頭看了看她,似乎想說些什麼。
小憐卻突然朝他翻了個白眼,“一點事情都做不成,我就知道,古咒沒拿到吧?就你這樣,怎麼做護城河河主?趕緊把河主之印給我!”
“……你這臭丫頭!”
何九祥那一點悲傷秋風瞬間被化去,惱羞成怒地瞪了眼這個壞丫頭,氣哼哼地去找慕南濯了。
後頭,小憐臉上的不耐煩,漸漸變成一種疼惜的笑容——知道你累了,可以去歇一歇了,以後的,我替你頂着。
……
【作者題外話】:持續不舒服中……努力不斷更中……加油加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