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放晴的初陽,在他背後折射出金翅般的光暈。
同辦公室的一個女同事,滿是仰慕地低呼了一聲。
“小夏。”
徐銘走過來,將手上的東西放到她面前,“聽說你昨晚又熬夜了?我順路買的藥膳,吃一點吧?”
安小夏垂目——就是這個溫柔而細膩的人,對自己,一如既往的呵護。
而那個人,冷漠背後的一點點溫情,卻總叫自己一顆本該冰封的心,糾纏反覆,綿痛不休。
情之所事,古往無數聖賢都堪不透,莫道她一個平凡小女子了。
慕南濯,徐銘。
她搞不懂,現在心亂如麻,也不願再多想。
唉,便是隨它去吧。
無聲地嘆了口氣,擡眼,笑了笑,“好,謝謝徐教授。你的身體,沒事了麼?”
又是這個彆扭的稱呼。
徐銘單手插兜,笑得如沐春風,“既然還知道關心我,爲什麼卻不叫銘哥哥了?”
安小夏臉微紅,抿了抿脣,沒有吱聲。
低頭打開食品盒,正要動勺的時候,宋奇從門口朝裡望了望,瞄到安小夏,朝她喊,“小安啊,高雯的父母來認領屍體了。”
高雯,那個被華林慈善援助、卻以屍體的方式最後呈現人前、遍體鱗傷體內有着定下華林死罪的鐵證的可憐女孩。
安小夏站了起來,“讓他們稍等一會。”然後從座位旁,拎起一個精緻的袋子。
徐銘掃了一眼,見她要走,跟了過去,“我可以一起麼?”
安小夏請示地看向宋奇。
宋奇這才注意到徐銘,“喲,這不是徐教授麼!可以,當然可以。”
雖然不知道徐銘爲什麼突然離開警局,但是他的聲望與人品還是值得信賴的。
再說了,徐銘對安小夏那點心思,連木瓜腦袋的隊長都知道呢!
自然不會阻攔。
徐銘一路暢通地跟着安小夏來到的,是警局的……停屍房。
安小夏在他的面前,掏出了袋子裡裝着的,一條精緻嶄新的漂亮的花裙子。
然
後,仔細地戴上手套,掀開停屍牀上的白布,將佈下那個幾乎面目全非的小女孩的屍體,輕輕地扶了起來。
一步一步,極盡溫柔地,將那條美好的裙子,給這個早沒了生氣,連專業人員都沒法修復身上傷痕的小女孩,穿上了她也許生平都沒有穿過的最好看的衣服。
徐銘沒有看那個孩子,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安小夏平靜而寧和的眉眼與側臉上,她低垂的眉睫,她輕抿的嘴脣,她小心翼翼的動作,她看向女孩時,沒有憐憫反帶淺笑安慰的眼神。
心裡頭,有什麼奇怪而酥軟的東西,似乎蓋過了那一層黑暗的陰霾。
可是瞬間,又被另一股猙獰的暴戾火焰燃燒殆盡。
他想,這個安小夏,他一定要得到!
這樣美的神情,被自己佔有,該是怎樣一副極秒的感覺呢?
他忽然就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好了。”安小夏突然輕聲出聲,她說,“再見,好好回家吧。”
徐銘心頭一悸,溫潤的目光裡閃過什麼黑色而詭異的光暈。
隨後,兩人走出停屍房。
迎面正好碰到宋奇帶着兩個頭髮都已經花白的中年夫婦。
老實憨厚的莊稼漢子,扶着滿臉悽苦行走不能嗚咽不斷的婦女。
擦肩而過的時候,宋奇朝神情嚴肅根本看不出一絲漏縫兒的安小夏瞅了一眼。
然後,到停屍房,他才知道安小夏做了什麼。
再一次被這個從來都能出其不意地觸碰到人心底柔軟的小丫頭給震到了。
高雯的母親,終於徹底爆發出最慘烈而悲痛的哭泣聲。
那一聲聲撕裂靈魂的嚎啕,久久地,久久地在這過於寂靜的走廊上,迴響不斷。
……
華林後來沒有認罪,他在警局的拘留所裡,用自己的領帶,吊死了自己。
和英子當時的死法一樣。
張宇達帶着人到銀行的保險箱裡,找到了那本冊子。
是關於華林牽扯的那些賣||淫|販||毒|的牽扯到的權貴,然而……奇怪的是,其中幾頁,竟然被撕掉了。
唯一知道內情的吳華玲卻帶着孩子不知所蹤。
錢瑤總是覺得,她其實本來不想交出那把鑰匙的,可是安小夏最後給她找到了手鐲裡的那個字條,才讓她豁出了生命安全交出了那至關重要的鑰匙。
楊大勇和何旭故意殺人,鑑於認罪態度良好,判處死緩。
二明父母同樣以拐賣兒童婦女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
單柳被認定爲精神分裂,送到某個與世隔絕的精神病院關押了起來。
讓人意外的是,他被押送前,那個神神叨叨還十分市儈的王嬸居然特意趕來送他。給他帶了一大包的衣服還有零食,碎碎唸了許多注意身體的話,最後含着淚,看着這個孩子坐上了押送車。
至於單柳爲什麼要殺害那四個黑社會,不再有人知道。
所有的案情徹底落幕,帶着那些不明的真相,消失的亡魂,還有受害者的冤屈,一併歸爲塵土。
所有的功勞,被歸到了韓玉斌的身上。
媒體對他神乎其神的犯罪心理分析簡直吹捧上天。更有受害者家屬天天到醫院的門前去給他拉橫幅感謝。
人們茶後閒聊最多的,便是這個大名鼎鼎的犯罪心理專家!
一時間,風頭無雙!
韓玉斌得到了他所想要的一切,然而,他卻暴躁得無以復加!
病牀的所有東西都被他砸的稀碎,他卻還是有想殺人的心思!
助理面不改色地站在門外打電話,“是,我會盯着他,不會有人發現……”
另一頭。
安小夏卻是站在辦公室門口,看着警局大院裡,被運離的華林的屍體。
以保險箱的那個本子爲線索,警方在他的住處以及繪琉館搜取了大量線索。
一大批的官員權貴紛紛落馬,一時間,政商兩界掀起不小波動。
只不過是無意遇到的鬼魂,無意告知的一句話。
就讓安小夏生生拽出這麼可怖的一個深淵,這是連陶博義張宇達,包括其他任何一個人都沒有想到的。
而這後頭受害者以及參與者,更是多得令人髮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