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7、或許是最後一晚

“到火山下游，那是怎麼意思？”雲朵聽冥赤這麼一說，臉色直接刷白刷白的，塗了漆一般；如果當真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下游指的就是火山之下，需要潛到火山底部——那可真是送命的一行，絕對沒有任何生還可能，沒準連魂兒都跟着在這讓人無法忍受的岩漿中飛灰湮滅了。

儘管雲朵的外貌可以算是國色天香，讓人見之不忘，只不過她這唐突的性子實在不是苑博的菜；所以在苑博這裡，也就沒什麼憐香惜玉一說，直接生硬的打斷了雲朵的話，道，“仙人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明白了，火山下游，即是沿着岩漿小路一直往下走，走到熔岩盡頭；難不成是讓你游到火山底去送死麼？”

苑博的話中，帶着一萬分的不屑，他實在是對這種空有其表的女子沒有一分好感。不過不待雲朵還口，冥赤已經先開了口，答應着苑博的話道，“沒錯，是游到火山底。”

“聽見了沒！”苑博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以爲冥赤說的與自己同一意思，直到雲朵驚恐的臉色變得愈發抽搐，他纔想明白冥赤的意思，立即轉過頭，眼睛都快瞪出來，詫異不已的對冥赤道，“冥赤仙人，您說什麼？游到火山底？我們五個？”苑博撩起道袍，露出受了不小灼傷的小腿——倒也唯有他與玉蓁蓁受到的灼傷極多——不敢相信道，“如今還只是輕微的灼傷，但如果跳進去的話，就一定沒命出來了！”

冥赤懶得解釋，便不再做聲；玉蓁蓁見了，唯有出來對着餘下三人道出朱雀的意思，並且將朱雀所贈可以使蠱雕致盲的丸狀煙霧球拿出來，讓三人瞧了瞧；三人這才微微放下心來，冥赤見了，又對玉蓁蓁道，“屆時你以靈氣驅動朱雀之火製造可以容下五人的結界，不知又要浪費多少靈氣。如今這裡仙氣匯聚，速速與我坐下，調理氣息爲主。”

玉蓁蓁答應着，後對幾人笑了笑，便與冥赤一道坐下，安安靜靜的調理着自己的氣息，使得靈氣由體內緩緩再生；而默大王也從空間運出一些從前風花飛給的仙丹，讓玉蓁蓁服下，以最大程度發揮她的潛能——或許屆時對付蠱雕若真到了不利的那一刻，玉蓁蓁的白虎化也是一個勝利的因素。

這一打坐，便是一日過去；在這朱雀族與火山的連接口中，還是看得到太陽的，所以待天空漸漸黑下來，所有人肚子打鼓的工夫，也逐漸的感覺到睏乏了。

默大王從腹中將祝餘靈草運出，這是最能果腹的靈草，這些日子沒吃到膳食的時候，幾人都是靠這些生存；服下幾株祝餘之後，幾人也漸漸有了飽腹感，這會兒又靈氣充沛，便在地上隨意的打了地鋪，好生休整一晚，明早精力充沛的上路，去迎接他們或許是此生最後一次的戰役。

蠱雕的恐怖之處，冥赤已經再三提及；再加上，聖獸朱雀都明斷過，蠱雕沒有任何缺點，即是說，他們沒有任何空子可以鑽，這一戰，便是實打實的力量的衝撞，誰贏誰輸，根本說不準。就算有了朱雀贈予的這珍貴的煙霧球，可是煙霧球的使用也是有限時的，到時候是什麼情況，怎樣才使出煙霧球，幾人心中並沒有數。

入了夜，滿山的翡翠之路沒有陽光的折射，便逐漸的暗了下來，一直變成黢黑；幾人和衣躺下，本該好生休息，可明知明日有生死之戰，又有誰能夠完全無動於衷，這會兒還能睡得着？雲朵本想蹭到玉蓁蓁身邊，和她說說話；每每到她最無助、最難過的時候，她都想在玉蓁蓁身邊，聽着她溫聲軟語的安慰，就好像與孃親在一起一般；只不過她眼尖的看到凌皓傑已經向玉蓁蓁的所在緩緩挪了去，便也不動聲色的還離玉蓁蓁遠了些，生怕打攪到兩人。

…玉蓁蓁睡不着，兩隻眼空洞的睜着，望着夜空中的星星；那些星星，一閃一閃的，不知有多神秘；從前聽說人死了之後，就會升到天空，變成星星；不知道那些逝去的人，凌波也好，程思蕪也好，是不是這會兒也變成了星星，正在看着他們呢？

越是這樣的夜，思緒就越是紛擾；明日與蠱雕的一戰，曾經太多太多次的戰役，無論是對異獸軍團，還是在蠱人族，那些回憶，潮水一般的將玉蓁蓁淹沒……

“蓁蓁，蓁蓁。”

玉蓁蓁回過神來，還虧得凌皓傑輕輕推了她兩下；她轉過頭的工夫，才發現凌皓傑正躺在她的一側，滿臉的關心；她立即條件反射般的笑笑，後道，“二師兄，還沒睡着啊？”

“我想大家應該都沒睡着吧，明日一戰，還不知道結果如何呢，”凌皓傑的語氣中鮮少的帶了些嘆息，他似乎是下定很大決心一般，忽的再度望向玉蓁蓁的眼，那雙眼中的深情，是比回憶還要波濤洶涌的潮水，玉蓁蓁很快便沉沒其中，無法自拔，“蓁蓁，有些話，如果不說的話，我會死不瞑目。”

“二師兄別胡說，什麼死不死的，我們都不會死，我們……”玉蓁蓁聽到凌皓傑這麼說，心裡愈發的難過，還想說什麼的工夫，凌皓傑的手卻捂上了她的嘴，只不過動作依舊輕柔；玉蓁蓁熟悉這個溫度，她忍不住紅了眼眶，卻始終忍住了眼淚。已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變得堅強的，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蓁蓁，從頭至尾，我凌皓傑心裡只有你一個；程思蕪對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是妹妹一樣的存在，是我最最信賴的朋友，這可以說是親情，是友情，只是唯獨不是愛情。我與程思蕪成親，並且應允會照顧好她和雪落母子兩個……本來我也以爲事情就這麼發展下去，我已經快要將自己催眠了，我已經開始漸漸習慣在背後默默看着你……可誰知，竟然發生了那樣的事。我知道我不該在亡妻冤魂還未消散的時候說這些話，可是蓁蓁，哪怕今日程思蕪就在我面前，哪怕雪落已經出生，我也會問心無愧的對你說，我凌皓傑此生唯一愛過並且一直深愛着的女子，除了你玉蓁蓁之外，再無他人。”

凌皓傑這些話之中，雖然偶然有哽咽，不過卻是一氣呵成，飽含深情。玉蓁蓁的眼眶紅了又紅，不過眼淚卻始終只是在眼圈中轉着，不曾留下；半晌，她才帶着微微的鼻音回了句，“二師兄，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蓁蓁，我的心裡話已經全部說給你聽了，我只想聽聽你的真心話，”凌皓傑收回了輕輕覆蓋在玉蓁蓁脣上的手，重新拉住了她的手掌，感覺到她身體的微微顫抖，也知道自己的那些話對玉蓁蓁造成了怎樣的觸動，“蓁蓁，我知道凌波在你心中的地位無可取代，我只想知道，那我呢？我在你心裡，究竟有沒有位置？哪怕只是一點點，哪怕只是曾經有過……我想聽到你的實話，不然，我還真是，真是死不瞑目呢。”凌皓傑說着扭過了頭，不讓玉蓁蓁看到自己側臉劃下的一滴眼淚。

玉蓁蓁餘光瞥到凌皓傑這個樣子，手掌上也傳來一陣陣的顫抖之感；她忽然開始心疼這個男子，從一開始，他就全心全意對自己，一直到現在，這份心意從未改變；而他要的也不多，聽起來卑微的讓她心疼。咬咬牙，玉蓁蓁用力的回握了凌皓傑的手，在凌皓傑有些訝異的紅着一雙眼望着她的工夫，她開了口，帶着從未有過的堅定，“二師兄，凌波一直是我心中最痛的那個位置，因爲凌波是因我而死，是我害死了他；我時常問自己，爲什麼當初不勇敢的選擇和凌波在一起，爲什麼讓他經歷了一場又一場的痛苦；我的耳邊時常響起凌波那些不甘的喊話，我都不知道自己怎會那麼狠心，讓心愛的男子受了那麼多委屈，自己卻還聖人一般的，覺得自己做的是最正確的選擇。其實錯的是我啊，是我太自私，所以害了凌波，所以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但是二師兄，我夠了，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你不是凌波，我也不想讓你成爲第二個凌波。”

玉蓁蓁第一次一下子就說了這麼多的話，凌皓傑聽得有些呆，還有些不明所以；玉蓁蓁微微揚起嘴角，想對他笑笑，卻不知爲何，嘴角好像被什麼撕扯着一般，就算她用盡氣力，也是絲毫動彈不得。最後，她唯有擡起另一隻手，擦了擦凌皓傑臉上的淚痕，後深吸了口氣，雙眼認真的望着凌皓傑，一字一句道，“二師兄，我承認，我是喜歡你的。是非常喜歡，喜歡到了……”玉蓁蓁忽的咬了咬下脣，想起凌皓傑娶程思蕪的那一日，她痛苦的簡直不敢再往下回憶，“根本看不得你與其他女子在一起的樣子……”

“夠了，夠了，”凌皓傑不停的點頭，碎髮在黢黑的翡翠小路上來回摩擦，他揚起嘴角笑了笑，滿臉的釋然，緊緊握着玉蓁蓁的手，道，“蓁蓁，只這一句話，我就算是死，都瞑目了。我凌皓傑此生，再無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