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天意弄人

“我知道，”玉蓁蓁點頭，儘管面兒上掛着勉強的微笑，可說出的話依舊鏗鏘有力，“我知道這些年程師姐對二師兄的關心與愛護，我知道爲了二師兄程師姐背地裡受了多少苦，我知道當我和二師兄定親的時候程師姐有多麼的傷心，我知道每每面對我程師姐有多麼的無奈，笑容有多麼的慘淡。我只知道這些就夠了。”

“我，我的意思是，我肚子裡的……還有那一晚……”程思蕪的頭都快低垂到胸口去，的確那樣的事情被人知曉，被人瞧見，還是被玉蓁蓁發現，她的頭已經重的好像在這聰慧女子面前再擡不起來。

“那些都不重要了，”玉蓁蓁搖搖頭，不知爲什麼，這個時候，眼淚好像全都倒流回心裡，苦苦澀澀的，眼窩卻是乾涸的，沒有一滴多餘的眼淚流出來。她拉起程思蕪的手，溫言軟語道，“程師姐好生保重身子，待摘星大會一結束，我會盡快告知師父與二師兄取消婚約，然後讓師父做主，成全你與二師兄。這樣你如今懷有身孕的事情，就不會有再多人知道，你的清譽也就保住了。”

都什麼時候了，竟是還想着她的清譽。程思蕪眼淚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爲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爲所想而愧疚不已。玉蓁蓁多番爲她着想，事事以她爲重，而她卻幾次小肚雞腸的與玉蓁蓁劃清界限，做了那麼多傷害她的事情。與玉蓁蓁相比，自己簡直渺小的好像快要看不到。也怪不得凌皓傑將玉蓁蓁視若珍寶，玉蓁蓁的確值得他人將她好生珍惜。

“程師姐，你別哭，我已經沒有了一個姐姐，不想再失去你這個好姐姐了。”玉蓁蓁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低沉，帶着滿滿的傷心感。念起之前玉芃芃那般兇狠的說着傷害她的話，再與之前的玉芃芃對比。她簡直不敢相信，一個女子會有這樣極端的兩種表現；原來愛也可以滿滿發酵成刻骨銘心的恨。原來愛恨不過是一個瞬間而已，一念是愛，一念是恨。

“蓁蓁，對不起……對不起……”程思蕪激動的渾身都顫抖着，眼淚不自制的往下掉，似乎怎麼都止不住。

玉蓁蓁將程思蕪抱住，她記得初到逍遙派的時候，是程思蕪讓她懂得了什麼叫做友情。是程思蕪平日裡一點一滴的教導和關愛，纔會有了今日這個重生的玉蓁蓁。她能夠到達異世，能夠從這裡的人們身上學習到、體會到何謂親情、何謂友情、何謂愛情，她該感恩的；畢竟如果是從前那個人見人厭的玉蓁蓁，恐怕這些是她一輩子都無法體會到的。

“程師姐，無論如何，我都會祝福你和二師兄的，”玉蓁蓁嘴角的笑容中帶着幾絲絕望，從前是不得已推走了凌波，如今卻又不得已推走了凌皓傑。或許在她的生活中，愛情已然成了一種奢侈品，她買不起。也要不起；即使僥倖得到，也會很快失去。就這樣吧，愛情並非人生中最重要的，對她而言，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擺在眼前，是一份對她給予生命的凌波的責任，“你放心，二師兄一定會與你成親，你們會恩愛一生的。”

“二師兄的眼裡。只有你……蓁蓁，這點我如何會不清楚……”程思蕪的眼淚沾溼了玉蓁蓁的衣裳。

玉蓁蓁搖搖頭。後道，“從前我何嘗不是眼中除了凌波之外。誰人都容不下；可後來我不還是……”玉蓁蓁說到這裡，還是住了嘴，後生硬改口道，“總之程師姐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們在一起的，你們，還有你肚子裡的孩子，你們纔是真正的一家人。”

“喂喂喂，蓁蓁，程師姐怎麼樣了？”

從玉蓁蓁回來踏入雲朵的寢房開始，雲朵就一直糾纏着玉蓁蓁問個不停；而玉蓁蓁似乎一直魂飛體外的樣子，好像都聽不到雲朵的話。雲朵自是着急，只得拽着默大王的尾巴把他拎起來，後瞪着眼睛問道，“程師姐不會出事了吧？”

“再不放開手，你就要出事了。”默大王的眼睛都快瞪出來，這世上或許只有雲朵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纔敢這麼藐視他、做出這樣不敬的動作。

雲朵嘁了一聲，放開默大王，默大王使勁的抖了抖身上的絨毛，這纔對雲朵道，“程思蕪沒事，只不過是最近奔波勞碌，有些累着了。大夫開了幾帖藥給她，只要她按時服藥，很快就會好了。”

這是玉蓁蓁、程思蕪和默大王三人統一的口徑，只爲了掩飾程思蕪的有孕。雲朵這時候卻抖起機靈來，一副絕對不信的模樣抱着膀子道，“如果真是如此的話，蓁蓁怎麼會變得呆呆傻傻的。現在看來，病了的倒像是她了。”

“她？她不是一直呆呆傻傻的麼。”默大王白了玉蓁蓁一眼，其實從心底來說，默大王一直對程思蕪有好感，所以當知道程思蕪有孕的時候，自然也想着不能讓這個孩子沒了爹、或者狠心的以紅花打掉。可玉蓁蓁那故作輕鬆的語調、就這麼輕鬆的把凌皓傑再度推了出去、自己偷偷舔舐傷口的樣子，還是讓默大王氣得夠嗆。玉蓁蓁這看似堅強實則脆弱的不堪一擊的模樣，他實在心疼的很。

“嗯？啊？怎麼了？”玉蓁蓁方纔反應過來，有些木然的望着雲朵與默大王。

雲朵自是擔憂的上前，望着玉蓁蓁道，“你還好吧？黑眼圈雖是退了些，但你的臉色好蒼白。要不你回去吧，別在這裡照顧我了。你看我好模好樣的，已經沒事了。”

“我答應了雲公子的，怎可食言。”玉蓁蓁笑着搖搖頭，儘管那嘴都開始無意識的下撇了。

“好了好了，你趕緊走吧，我，我想去看看程師姐。”雲朵說着，就向外推玉蓁蓁。

玉蓁蓁卻停住腳步搖頭道，“程師姐熬了藥，吃過後又回去摘星大會的場地了，她已經無礙，你不必擔心。”

“是麼。”雲朵卻沒有停住自己的手，生生把玉蓁蓁推到門口，後關上門，以背椅住，對門外的玉蓁蓁道，“你回去吧，我再躺一會兒，晚上一起用膳可好？”

眼見雲朵已經這般的將自己推出來，玉蓁蓁無奈只得道，“那雲姑娘好生休息，我就不打攪了。一會兒見。”

語畢，轉頭走向自己的寢房，推門而入。默大王一聲不吭的在後面跟着，見玉蓁蓁卻並未休息，而是拿出紙墨筆硯，攤開宣紙，之後默默的磨着墨，眼角溼潤，不知在想什麼。

“真是個大笨蛋！”默大王不解氣的狠狠白了玉蓁蓁一眼，後一下便躍上了桌子，差點將玉蓁蓁剛剛磨好的墨硯掀翻，“你就這樣放棄凌皓傑了嗎！你心裡明明那麼重視他！”

“我還能怎樣，”玉蓁蓁高高揚起頭，生生將就要泉涌而出的淚水吞了回去，“這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解決之法了。”

默大王不語，只是氣呼呼的盯着玉蓁蓁看。其實他又何嘗不知，這的確是現如今唯一能做的了。凌波身份未知，如果當真是兩個魂魄共佔一具身軀，玉蓁蓁就一定要查明此事，以及此事會牽連出來的一系列事件；偏巧這個時候程思蕪有孕，那畢竟是凌皓傑的孩子，程思蕪又是玉蓁蓁最要好的朋友，她爲保程思蕪，也唯有如此；況且，要引這個凌波，玉蓁蓁必須先放棄凌皓傑。

哆哆嗦嗦的執起筆，玉蓁蓁這才發現，本來輕如鴻毛的狼毫筆，如今竟是沉得大石塊一般，她拿都拿不動，更別提寫字了。就這麼顫顫悠悠的，玉蓁蓁咬牙寫下：

今夜，觀星臺見。玉蓁蓁親筆。

觀星臺，那個一切開始的地方；那個他們私定終身的地方；那個她感覺到幸福、感覺到甜蜜的地方；既然一切從那裡開始，就從那裡徹底結束吧。

玉蓁蓁將宣紙折了又折，後怔怔的望着對摺幾番的宣紙發了會兒呆，才咬咬牙，狠心道，“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明日是摘星大會的第三日，也該我們參加了。大王，你準備好了麼。”

“方法如同對付中高級妖獸一般，況且明日你的對手不會有太厲害的，”默大王輕輕瞟了玉蓁蓁一眼，又道，“你是怕傷着他們？”

“畢竟都是同門，我想着點到爲止吧。”玉蓁蓁低垂下眼瞼，明日的規矩是低級抽籤，所以他們是沒有抽籤權利的；所以她的對手一定是修爲低於她不少的。若想讓對方無損，同時還要偷偷觀察神獸那邊的那個凌波，她的確是有夠頭疼了。

這生硬的轉移方法，還真是不適合玉蓁蓁。默大王餘光瞥着玉蓁蓁，心下默默嘆口氣。今晚玉蓁蓁要去尋凌皓傑說那些話，做黑臉、做壞人，這對她來講，會不會太爲難了？想來與玉蓁蓁一同走過的這些路，她的確做了太多太多爲難的事，或許，也不多這一件了。

只希望上天不要再折磨這個善良的孩子了吧。默大王轉了個身，不忍再繼續看玉蓁蓁這樣艱難的僞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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