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氣氛壓抑，蔓延着無法排解的悲傷情緒，蘇杭的瞳孔潰散，沒有交點，在回憶他與孫瑤的種種。

“如果你不想談戀愛了，不想嫁人了，他就湊合着和你過一輩子，你願意麼？”

“有發票麼？”

“有發票，你嫁給他的那天就有了。”

……

蘇杭的愛魄還留在淨土墳，一條老鯨魚的肚子裡，可這也阻擋不了他的思念，雖然感受不到那種刻骨銘心的愛憐，卻依舊無比的心酸，頹然。

不知不覺，他竟然笑出了聲。

他的不甘，他的執着，突然間頃刻間消散了，自己一介凡人，還有什麼可爭的？

“呵呵呵……哈哈哈！”

蘇杭突然大笑起來，看得兩人驚疑不定，目光閃爍，都皺起了眉頭。

繁星朗朗。

淨土墳裡的夜晚是沒有風與雲的，它自成一片世界，是由大秦的始祖嬴政創造出來的。

蘇杭走出了房間，姬觴與贏懷碟都沒有在他身邊，蘇杭想靜一靜，一個人走在大秦的淨土上。

盛會開始了，就算是在夜晚，也到處火光沖天，有青年一代的人在演武場論道，其他方向，同樣傳來刀劍碰撞的聲音，到處充斥着殺伐氣，淨土很不平靜。

這才真正的迎來高潮，在白天，只是贏魁與贏卿的婚禮，他們是主角，到了夜晚，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變成了主角，年青一代的佼佼者全都聚集在了一起，在淨土論道。

除了蘇杭。

他是凡人。

蘇杭遠離了他們，獨自一個人走着，沒有任何目的，只是想讓自己心境平和下來，對他來說，這一切都成了過眼雲煙，轉眼就會消散。

他再也沒有不甘了，若是以前，他還可以找孫瑤問個究竟，與贏魁戰個痛快，可現在的他，根本不屬於那個世界。

這樣也好，他在心裡安慰自己。

這時的他，是很危險的，大半的人都在論道與觀戰，他卻沒有人陪在身邊，且是凡人，很多人從一開始就想要蘇杭的腦袋，就算古幽歌都已經傳出去了，大周王朝的仙經是一卷淫書，卻還止不住那些人的慾望，不說仙經，單單是蘇杭的身上就可能藏有仙器。

甚至那把古劍都被人盯上了。

蘇杭將古劍交給了姬觴，由他保管。

“呦，這不是名動雷州的野人蘇杭嗎？”有幾個人很快接近了蘇杭，滿臉的嘲諷，若說之前他們還不敢這樣，可蘇杭都變成了凡人，沒有人再顧忌他。

蘇杭沒有理會，繼續走自己的路。

對他來說，現在是生是死都已經不重要了，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蘇杭寧願在死之前戰個痛快，也不會請求老半仙豁開自己的界源。

他有滿腔的憤恨無處發泄，卻也不需要發泄了。

“別走啊，你不是很鋒芒畢露嗎，怎麼現在慫了？”那個人頃刻間就走到了蘇杭的面前，大聲調笑。

“想取我人頭嗎？你儘可以拿去。”蘇杭很大方的張開了雙臂，笑呵呵的道，看得那個青年驚疑不定，以爲他有什麼保命的東西沒拿出手，不敢有所動作，在那裡躊躇起來。

畢竟這是曾經叱吒風雲，攪動無邊禍亂的野人蘇杭！

“膽小鬼！”蘇杭罵道，大笑着走開。

“哈哈，誰能殺我！”

人的名樹的影，這幾個年輕人都被震懾住了，被一個凡人震懾住了。

“該死，那我就拿下你的人頭！”爲首的青年被激怒，說話很陰沉，被一個凡人這樣恐嚇，讓他很受不了。

修士都是高高在上的，在凡人面前擁有絕對壓倒性的力量，他們就是凡人眼中的仙。

他說着就走過來，卻還是很警惕，怕蘇杭有後手，畢竟，他以凡人之身差點斬殺了火烈。

蘇杭閉上了眼睛。

“鏘！”

天地間殺光驟起，驚得蘇杭都睜開了雙眼，遠處，一雙眸子望來，開闔間傳出一聲劍鳴，震動天地。

那雙眼睛很冷漠，都可以殺人了，看向了他們三人，竟是長歌。

他在白天見過蘇杭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晚上倒是走出來了，有披靡天下的姿態，高高在上，以冷漠的目光看向圍住蘇杭的幾人。

長歌與蘇杭的關係說不清道不明，在幾年前就有複雜的聯繫，九州近乎傳遍了，他們同樣修習有流雲七星，讓這幾個青年驚疑不定，當做什麼也沒發生，很快就離開了。

長歌的眼睛也消失了，只留下一個背影，將要走進無邊的黑暗中。

就在這時，蘇杭大叫道：“長歌，我要與你一戰！”

他似乎終於找到了要發泄的對象，歇斯底里，近乎瘋狂的大喊。

長歌回眸，盯住了蘇杭，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怕了嗎？”蘇杭想要發泄出來，想要戰死在沙場，他已經生無可戀，如今孫瑤也找到了，對他來說，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任何牽掛。

“十年之後，藏劍峰中，我與你一戰！”長歌突然大吼，喝出了道音，如劍鳴一般鏗鏘作響，近乎傳遍了整個淨土，很多人都是一頓，側目望來。

“這是……”連姬觴都看過來了，他正在一處山脈上與葛行川論道，打得不可開交，兩個人都停下來，看向長歌。

每到一處，長歌都鋒芒畢露，根本沒有怕過任何人，就算在這大秦淨土都我行我素，聲音都快壓蓋了衆人論道的碰撞。

隨後，他沒等蘇杭搭話，轉身離開。

“我還有資格讓長歌等上十年嗎？”蘇杭苦笑，頃刻間沒了力氣，坐在地上，擡頭看着天空，耳朵裡什麼都聽不進去了，也不管其他人如何評價。

他已經如行屍走肉一般，連思想都開始腐朽。

繁星掛在夜空上，淨土裡靈氣濃郁，劇烈翻滾，到處都是論道聲。

這時，在蘇杭的後面又走過來一道人影，隱在漆黑的夜空中，殺機無限。

蘇杭躺在地上，仰頭看過去，那人影連眼眸都看不見，隱在虛空中，是一個暗殺者。

蘇杭的殺體還存在，感受到了，卻沒有絲毫害怕，笑道：“我的人頭就真的那麼值錢？”

那裡的殺意頃刻間收斂，似乎也在驚疑不定，不敢有所動作。

突然，虛空震顫，一道人影翻滾了出來，正落在蘇杭的前面，那人一身黑色的衣衫，臉部都包裹住了，只露出一雙眼睛，睜得圓圓的，彷彿看到了極度恐懼的東西，死不瞑目。

隨後，大秦的老祖突兀的出現在他前面，嘆了一口氣。

這是被大秦老祖瞪死的。

“小夥子……”大秦老祖也在躊躇，隨後拿出了《唐前亂史》，又仔細翻看了一番，坐在蘇杭的前面，道：“我大秦管理不周，還是讓殺手混進來了，實在不好意思。”

“沒什麼。”蘇杭道：“我已經看透了，生和死有什麼區別。”

“這本……”大秦老祖又道：“這本書到底記載了什麼？它很危險……”

“你不是看過了麼？這本書記載的東西很隱晦，我已經是一個凡人了，它就交給你保管吧，當做我答謝你救命的東西。”外物對蘇杭來說已經不重要了，留着倒是個累贅。

“它到底記載了什麼，我看過，一片空白。”大秦老祖又道。

“一片空白？”這回輪到蘇杭不明所以了，接過來仔細觀看，那上面分明寫着《唐前亂史》，寫着種種秘辛，寫着天地異相，他又問道：“怎麼會一片空白？”

這讓蘇杭很摸不着頭腦，難道只有自己看得見？

“的確是一片空白，確切的說，是我什麼都看不見……”大秦老祖道：“在打開的時候，就遭到老天嫉妒，差點把我劈死。”

“什麼都看不見……”蘇杭更迷惑了。

“我再也沒有敢打開，這東西妖邪的很。”

老半仙說的很真誠，也沒必要講謊話騙蘇杭，這讓蘇杭徹底迷惑了。

《唐前亂史》上面的文字分明沒有消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能看見，能否告訴我這上面到底記載了什麼？”老半仙問道。

“這上面記載了遠……”

“轟”

虛空中悶雷乍響，有天道的氣息彌散進了淨土，驚得老半仙都一個哆嗦，急忙道：“別說了！”

蘇杭停下。

“這東西不被天地所容，太妖邪了。”大秦老祖鬆了一口氣，沉吟着，道：“能否交給我大秦保管，以防它出世害人。”

“可以。”蘇杭很大方的交給了他，就算是大秦想要據爲己有，蘇杭都會心甘情願奉上，這對他來說，根本就不是什麼寶貝，反倒成了累贅。

“他日，等你足夠強大，且不會爲禍九州，大秦一定雙手奉還。”大秦老祖的神色很激動，說着就離開了，消失在蘇杭眼前。

“還有什麼他日，什麼強大……”蘇杭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