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杭的界源裡，屍毒已經和他的力量融爲一體了，無法分離。

那裡神力翻騰，全都變成了黃色，散發着讓人驚悚的氣息，擁有劇毒。

這是蘇杭身爲修士的力量源泉，一旦割除，將徹底變成一個凡人，再沒有一身的法力，且，以後都不可修行了，相當於要了他的命。

“來吧。”蘇杭忍氣沉聲，說出了最難張口的話。

老半仙點了點頭，突然如憤怒了，半仙力洶涌澎湃，壓得天塌地陷，上方的星辰都在搖動，降下一縷縷星辰之威，像是要毀滅這片淨土，蘇杭徹底被禁錮。

隨後，老半仙走到他的面前，並指如刀，斬進了蘇杭的界源上。

“啊！”

蘇杭再也忍不住了，慘叫起來，界源被豁開，猶如一萬隻螞蟻鑽進心臟裡狠狠撕咬，讓人無法忍受，彷彿骨頭縫子都裂開了，且，命魂胎光同樣痛苦，胸膛被戳開了一個洞，雖然蘇杭能忽略肉體上的疼痛，卻忍受不住靈魂上的疼痛。

這一聲慘叫驚動了很多人，互相追逐的姬觴，卿六爺以及小和尚全都停下來了，小和尚還似乎不明所以，左看右看，說道：“那小子怎麼了？叫的跟被宰了一樣。”

“開始了……”卿六爺皺眉。

“希望他能挺過去這段最黑暗的時期，過幾年凡人的生活之後，他就會適應了。”姬觴道。

“這小子原來打算做凡人了啊。”小和尚還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根本不覺得有多痛苦。

深夜，第一重淨土裡，很多人都向着老半仙的地方望過來，那裡半仙力洶涌，傳出蘇杭的慘叫，一直持續了很長時間，叫得人通體冰寒，這聲音實在是太痛苦了，好像在接受千刀萬剮之刑一樣。

最終，慘叫聲停下來，半仙力也收攏了回去，蘇杭站在廢墟上，仰望星空。

“這……”卿六爺趕到，驚呼出聲。

蘇杭實在是太慘了，渾身都有一道道血口，這是疼痛造成的，他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血水從身體上的傷痕往外涌，胸膛前後透亮，後頸，側腰有三個恐怖的大洞，且，右胸膛被豁開了，界源被割下來，他的胸膛處都塌陷了回去，如行將就木的老人，佝僂着身軀。

“挺過來了嗎？”姬觴問道。

蘇杭臉上都是血，眼神很暗淡，似乎想看出這星空，看到更深更遠的地方。

他回眸，慘然一笑。

“噗通”

蘇杭再也沒有一絲力氣，栽倒了下去，徹底昏迷了。

“這是……”老半仙拿起了《唐前亂史》，以及三皇子的金冠，皺起了沒有，他看了一眼《唐前亂史》，頃刻間動容，對卿六爺道：“告訴他，這卷經文我借我觀望一番，明日定還給他。”

“是。”卿六爺沒有說什麼，很恭敬的應了一聲，隨後撿起了大漢王朝三皇子遺失的金冠。

“挺過去了。”卿六爺扶起他，道，卻沒有一絲歡喜，這對蘇杭來說，無論挺不挺得過去，他都已經死了，人世間再沒有叫蘇杭的人傑，再沒有被天下獵魔令獵殺的修士，從此以後，多了一個凡人，一個不可修行，和他們完全形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蘇杭昏迷了過去。

“終於挺過這次危機了。”小和尚笑呵呵。

“你還真笑得出來。”卿六爺越看小和尚越不爽，道：“他都死了，這是好笑的事嗎？”

“誰告訴你他死了？”小和尚一愣，吐出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蘇杭以後都不可修行，活着和死去有什麼區別？”姬觴皺眉。

“誰告訴你不可修行了？”小和尚似乎對他們兩人的看法很鄙視，一臉揶揄的神色，道：“界源被豁開，再重鑄不就是了嗎，怎麼不能修行了？”

“你說的可輕巧。”卿六爺對小和尚更鄙視。

“我推演到蘇杭的這次大苦難，的確應該還不到死的地步，這我也有些疑惑，小和尚你是說……”姬觴皺眉。

“他是說，的確有辦法重鑄界源，只是……”這個時候，半仙開口了，道：“除非有麒仙幫忙，否則仙來了也無用。”

麒仙是古世界中最神奇的一株古藥，相傳爲上古龍的祖先身軀所化，比仙還要珍貴，整個九州只有一株，且，已經通靈了，誰都不知道它藏在哪裡，就算知道，仙都不一定能收服得了它。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麒仙是一尊古老的仙，以藥體成就仙位，並沒有離開九州。

“對啊，只要有麒仙幫忙，重鑄蘇杭的界源根本不在話下。”小和尚道。

這讓卿六爺與姬觴都動容了，他們本以爲小和尚看透了生死，對蘇杭不屑一顧，沒想到是知道拯救他的辦法，之前兩人還驚疑不定，就算他是和尚，也不可能修到那般無情的境界，除非他是半仙，看透生死。

“只是麒仙比仙還要難找，單憑這一個蘇杭，怎麼可能引它出現。”

“那倒不見得。”小和尚道：“麒仙就沉睡在蠻荒古林最深處。”

……

清晨，淨土墳裡靈氣翻滾，深處有彩霞飛昇，龍騰於野的異相，這是匯聚了整個九州造化的淨土，自成一片世界，最深處是淨土墳，自從始祖嬴政鎮壓之後，只有每一代的大秦皇帝走進去過，這九年間，贏魁就是在那裡悟道的。

蘇杭醒了，是被外面的喧鬧聲吵醒的。

他身上包裹着一層厚厚的紗布，整個人顯得非常臃腫，蘇杭試着靠修爲站起來，卻根本動用不到一點，他的右胸膛空蕩蕩的，一片死寂，界源已經被豁開了。

在老半仙茅草房的廢墟旁，草木枯萎，老半仙將半仙屍毒都種進了大地深處，導致那個地方沒有一點生機，最起碼要幾百年才能恢復。

那也是埋葬蘇杭修士身份的墳墓。

“吱嘎”

蘇杭打開大門，走在翻滾的靈氣裡，看了出去。

外面，一片沸騰，很多人都走進淨土裡來了，他們的婚禮在淨土中舉行。

這一日，大秦王朝的淨土墳大開，很多人都可以進入，當然，這場盛會只是邀請的中州人，除了幾個其他大州的青年俊傑外，一個外朝人都沒有，這是專屬於大秦王朝的盛會。

姬觴正向這頭走過來，旁邊還跟着小和尚，一隻手拿着一條老虎的腿，一隻手捧着一大碗酒，這個酒肉和尚到哪裡都這幅模樣。

房間的旁邊，長歌斜倚着門框，似乎從未離開過，一直在等待蘇杭醒過來。

“長歌……”蘇杭有很多事想問他，突然之間，又覺得什麼都不需要了，他早已離開了那個世界。

“蘇杭，我有些事想問你。”長歌卻當先開口了，道：“流雲七星你哪裡學來的？”

“淨土墳裡，有一人叫長歌……”蘇杭很仔細，將一切都說出來，沒有看長歌的反應，倒是姬觴動容，連酒都喝不下去了。

“也有一人叫長歌……這個‘長歌’，到底是什麼意思？”姬觴開口問道。

他們獨居在人羣的一角，沒有人關注。

“我也不知道。”長歌道：“自我有記憶以來，都只是一個人，長歌這個名字是誰取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生下來便叫長歌，甚至沒有父母，沒有親人，一直以野獸爲伴……”

長歌的遭遇也好不到哪裡去，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成長的，周圍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全都是野獸，他在野獸中掙扎，幾次險死還生，成長到了這個地步。也可能是這樣的生存環境，養成了長歌對什麼事都冷漠無情的心態，看人都猶如猛獸一樣。

還是九年前，天地變換，大道交感，改變了他的命運，從那之後第一次挑戰劍靈，真正的走進了人世間。

可這些年來，他閒暇時還是以野獸爲伍，根本不在人羣中駐留。

關於九年前的變化，讓整個九州運行的軌跡都改變了，誰都受到了它的影響，包括蘇杭，從地球莫名其妙的來到了中國神話傳說中的古世界，卿六爺淪陷在地球女子的感情下，姬觴的摯愛被地球人逼死，司徒莽進階失敗，被天道殺光險些斬掉了半邊身子。

長歌直言不諱，卻讓蘇杭更迷惑了，不過他早已超脫出來，便不再理會。

“走，咱們去喝酒。”姬觴拉着蘇杭走遠，一邊，長歌依然倚在門框上，不知在思考着什麼，隨後，他長身而起，離開了這裡，再也不見蹤跡。

長歌不與任何人爲伍，無論善惡，在他看來，可能野獸更適合做夥伴吧。

蘇杭與姬觴走過來，頃刻間就引起了轟動，他的行裝太怪異了，比姬觴還要難看，滿身的紗布十分臃腫。

他和姬觴都是青年一代的風雲人物，有很多人側目望來，蘇杭突然間感到十分不自在。

“這位就是傳說中的野人蘇杭？”有一個年輕人走來，一臉疑惑的看着蘇杭，道：“界源都被豁開了……你遭到暗算了嗎？”

這個年輕人有一股莫名的道韻，十分強大，蘇杭雖然沒有了道行，可靈魂還是很凝實的，敏銳的感覺了出來。那種道韻像是水波在流轉，讓蘇杭心境都空明起來。

“說來話長……”蘇杭不願提起。

“倒是可惜了。”年輕人一臉惋惜，感情顯得很真摯。

“這是水綢羅，大秦水家第一人。”姬觴爲蘇杭引薦。

“老酒鬼，你好了嗎？”水綢羅調笑。

“總好的過你。”姬觴的話很不是味兒。

“哎呦，這難道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野人？也不怎麼樣嘛，怎麼沒死？”突然，側方傳來一個狂傲的聲音，說的很大聲，似乎生怕別人不注意到似的，連姬觴聽到都皺起了眉頭。

蘇杭來到大秦的消息一夜之間就傳開了，且遭人暗算，直到與他們一起圍攻假長歌，他們都看在眼裡，更推測蘇杭與長歌有某種聯繫，可誰也想不到，一夜的功夫，蘇杭就由一代人傑墮落成了凡人，這和死沒什麼兩樣。

他的話很刁鑽，直接戳中了蘇杭的痛處。

“沒禮貌的東西，你還沒死呢？”水綢羅給人的感覺很柔順，就算罵人都沒有鋒芒，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