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可旺瘋了，他的周圍三丈之內全部是斷臂殘肢，內臟、鮮血滿地都是。他的砍刀還在呼呼作響。

終於，他發現沒人可殺了，敵人都拼命遠離了他。他環視了一下戰場形勢。

他看見了，他不是孤軍作戰。李來亨正在大展神威。

“好小子，又是你啊。老子謝你啦！”

現在不橫掃戰場更待何時？

他大喝一聲：“殺！”

三千人，在此刀劍飛舞。斬殺敗軍，那是很爽的一件事。今天之後，軍中再也不會有沒開過殺戒的士兵了。

戰場，就像是捉鴨子。逃的，追的。

逃的永遠跑不贏追的。逃的腳軟，追的精神倍增。

兩個時辰後，戰鬥結束了。

大獲全勝。

敵人全軍覆滅。

張可旺損失輕微。李來亨更是微不足道。

兩個戰神在戰場見面了。

“謝謝，又是你幫我的忙。”張可旺冷冷地說。

“不客氣。”李來亨也沒給他臉色。

“李自成還活着嗎？”

“嗯。”李來亨淡淡一笑。

“他在哪”

李來亨沒有回答，只是一笑。

“問你呢。”張可旺問。

“聽到了啊。”李來亨微微聳肩。

張可旺不再追問李自成，他對李來亨說：“加入我們吧。”

“謝謝。”

“你不願意？我們聯手，沒有對手！”

“哼，過獎。”

“真不懂，沒敵手，多愜意。你不願？”張可旺似乎很希望李來亨加入。

“山外有山。實在不敢說天下無敵。”李來亨說。

“誰？我們聯手，有誰能夠超過我們？”張可旺問。

李來亨微微一笑。他想，你兄弟張文秀就比你強，也不弱於我，你們不可以聯手嗎？

李來亨想起了滿洲人，問：“你見過滿族人嗎？”

“滿族人？沒見過。他們很強？”

李來亨輕聲說：“不錯。”

“有多厲害？”

“就和你一樣。”

“你見過？”

“見過。還交過手，很強。”

“你不可能輸了。”

李來亨又是一笑，說：“輸倒不至於，但我沒有達到想達到的戰果。二十多人，只殺了三個。”

張可旺沉默。半晌才說：“果然很厲害。”

李來亨問：“還打宜城嗎？孫傳庭的主力可能會出現在襄陽以南，也就是宜城附近。”

張可旺一愣，沉思了一會，說：“那正好，我在宜城等他。”

李來亨說：“還是避實就虛好，沒必要與明軍硬碰硬。孫傳庭也是來拼命的，很強。”

“謝謝提醒。”

張可旺拍馬轉身南迴。他張可旺的目標就是消滅孫傳庭的有生力量，今天干掉了八千，旗開得勝，再打幾次這樣的戰鬥，孫傳庭就會和楊嗣昌一樣自取滅亡。

李來亨看着緩緩離開的張可旺，心想，戰場上，堪稱第一猛將。可惜，在他的兄弟張文秀面前，他算是有勇無謀了。

大約一百步，張可旺突然回身，隨着，李來亨聽到了熟悉的空氣撕裂聲，一個黑點，迎面飛來。

李來亨後仰，一道勁風擦着鼻尖而過，臉上生痛。這支箭繼續前飛，插在一個親兵面孔上，箭身有一半射進了那位親兵的腦子。

李來亨從仰姿坐起，隨着他坐起，一支利箭也隨之飛去。它的目的地不是張可旺本人，而是他的坐騎。

“噗！”張可旺的戰馬猛然撲到，它的額頭上，只剩得一支箭尾，猛烈地顫抖。

好大的勁力！

這支箭，本來是準備射向張可旺的，但是，李來亨的憤怒很快被理性戰勝了。他還需要張可旺。

張可旺換上了另一匹戰馬，他猛拍一下馬臀，沒有回頭，也沒在看李來亨，他朝南邊奔馳而去。那個方向是宜城。

王四和羅虎強忍着怒火，緩緩來到李來亨身邊。

“孫傳庭很快南下，我們還幫助張可旺嗎？”

羅虎顯然因爲張可旺的恩將仇報而惱怒。他有過沖過去砍下張可旺頭顱的衝動。他也自信不會輸與張可旺。

李來亨沒有說話，拍馬向西，他的八百騎隨他而動，那個被張可旺射死的親兵被另外的親兵抱在馬上，他們準備把他安葬在一個風景比較好的地方。

“我們還幫他？”羅虎再次問。

“幫我們自己！”李來亨糾正了他的說法。

孫傳庭已經得到張可旺攻打宜城的情報。他也知道張可旺攻擊宜城只是圍城打援的策略。但是，孫傳庭並不擔心他的打援計謀，他正愁找不到張獻忠主力決戰。現在，張可旺採取圍城打援，正合他意。

只是，孫傳庭沒料到的是，襄陽的八千兵馬會這麼窩囊，竟然連常規的消耗對手能力多沒有，不可思議。

又一個總兵官被殺，孫傳庭很氣惱，也很沮喪，按律，他是要被治罪的。現在戰事沒完，也沒人想頂替他的位子，所以崇禎皇帝還不會治他的罪，甚至連呵斥責問都不會有。現在的關鍵是，趕緊抓住張獻忠主力，消滅它。

星夜馳援。

果然是星夜馳援，過了南漳縣，離宜城不到百里了，孫傳庭仍然命令，全軍全速前進。他不擔心張可旺打埋伏，他這次帶的兵足夠把張可旺碾成粉末。一萬五千精兵，賀人龍親自率領。在襄陽方向，左良玉的一萬精兵也已經出動。

明天中午前，他手中的兩萬五千精兵，就可以在宜城把張獻忠的主力全殲。

張可旺在聽軍情報告，當他聽完之後，張可旺嘿嘿的笑了幾聲。

孫傳庭啊孫傳庭，你沒被張文秀宰了，是你運氣好。這次，我可就不會給你這麼好的運氣了。

李來亨緊鎖眉頭。

“老九，孫傳庭和張可旺都太自信了吧？”

老九狡黠地笑了笑。

宜城，昨天攻下。不過，僅僅一個晚上，這裡又變成了一座空城。

城牆上，旌旗密佈，遠處看，還有無數的人影移動。這些都是張可旺佈下的疑兵。旌旗好辦，人影也不難，爛衣服，布條，掛在木棍上隨風移動，遠處一看就變成了人影。

而此時，真正的張可旺已經在離雙土地廟的地方等候孫傳庭了。他密令，放過前鋒，在孫傳庭中軍經過之時才猛然出擊。他的計劃是，一擊必中，萬一有什麼意外，他們就立即脫離戰鬥，絕不戀戰。

而在幾乎是同一個地點，張可旺沒有料到的是，他們對面的山坡上竟然也埋伏了一支精兵，這支精兵似乎抄襲了張可旺的計劃。

清晨，隆隆的響聲從西北方向傳來。大地在顫抖，空氣中都似乎充滿了汗臭和血腥味。這羣人，還帶着別人，或者自己的血腥，他們前幾天還在房縣一帶攻打關隘。

強行軍一天一夜，今天到雙土地廟也只能休息兩個時辰，等襄陽的左良玉部趕到，他們就得進行總攻了。

孫傳庭對這次攻擊很重視，他甚至認爲，能否挽救大明，挽救他孫傳庭自己，就在此一舉。他的情報系統告訴他，張可旺很狂妄地在此圍城打援，他以一對十，好狂妄啊。

孫傳庭覺得自己的命運比楊嗣昌好，因爲，張可旺避開楊嗣昌，使得楊嗣昌沒機會和張可旺決戰。而自己，張可旺等着他來決戰，這是他孫傳庭根本就沒想到的佳音。所以，他以數倍兵力千里奔襲，要一舉消滅張可旺於宜城附近。他不擔心張可旺是什麼所謂的戰神，他也不相信什麼百戰百勝的神話，他只信奉一個道理，以優勢兵力殲滅弱勢之敵是天經地義的事。

所以，孫傳庭不怕疲勞，不怕減員，不怕以疲憊之師擊以逸待勞之師。他想，如果兩萬五千之衆也不能擊敗三千敵人，那他自己就不配爲一軍統帥，甚至做潮水般的兵馬似乎永無止境，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了，還是官兵的前鋒部隊。騎兵在馬背上打着瞌睡，步兵邊走邊睡。他們已經疲憊不堪。

如果此時出擊，必然打個好勝仗。

但他們是前鋒。不是出擊的對象。

打勝仗不是目的。

他們的目的是擊殺孫傳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