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來亨一行五十人搞到幾條小船，趁夜色划進了野鴨湖。////

“嘎嘎嘎。野鴨回來了！”李來亨壓低聲音叫喚。

沒有迴應。

“嘎嘎噶。野鴨回來了！”

還是沒有迴應。

轉了大約兩個時辰，有了響聲，蘆葦之中有唦唦聲傳來。

“嘎嘎嘎。我們回來啦。”

十幾條船圍住了李來亨的三條船。全部是官兵的船。近兩百人。

五十對兩百，不是太大的難題，難的是，這裡不是陸地，不能快速殺敵，就難以全勝。現在只有五十個人了，李來亨不希望有戰死的人，哪怕受傷也是一種損失。

不能猶豫。

李來亨最大的秉性就是從不猶豫。

“撤！”

都知道他撤的意思，那就是把敵人給拖散，兵力分散了再各個擊破。敵人自然知道他們的目的，“放箭！”隨着這一喝，箭如雨下。李來亨的兵士全部伏在船艙底猛力划船，後面幾個負責撥開飛矢。

敵人見他們人少，又見他們拼命逃命，追得就更是起勁了。那位估計是千總的將軍甚至做出了一個致命的命令，“抓活的。”

李來亨一聽抓活的，不再擔心有人受箭傷了，他指揮船往蘆葦叢中劃。三條船，兩條打掩護，一條埋伏，等敵人第一條船過來，他們突然暴起，沒幾下，整船的人就成了無頭鬼了。

打了幾個埋伏，官兵驚駭之餘趕緊調整戰術，他們也打伏擊。可是，他們高估了自己，他們埋伏在那裡等於是送死，沒一頓飯功夫，十三條船隻剩得五條船還有人。

李來亨準備收盤，五條船六七十人，剛好給李來亨中隊做點心。他們劃到一個水面開闊之地，等候官兵靠攏過來。

官兵過來了，他們憤怒、驚駭，那位千總要復仇，他的兩百人現在三去其二，怎不怒火中燒？他不認爲是李來亨他們戰力超強，他認爲，這三條船太狡猾了。現在他們在開闊水面，這就好了，可以決一死戰了。七十対五十，他當然認爲勝算在他一邊。

“快！殺了他們。”他擔心敵人又往蘆葦中躲藏，他催促部下加油衝過去。

李來亨冷冷地看着六七十個來送死的人拼命往奈何橋上趕。

可憐，二十幾歲的人，就要做他鄉之鬼.戰爭是殘酷的.李來亨沒有辦法不讓他們做他鄉野魂.爲了義軍的偉大事業，或者說，爲了闖王的命，自己的命，他就必須要了別人的命.五條船靠過來.李來亨輕聲地對大家說：“下手要恨，那個千戶留活口，他也許知道闖王的信息。”

“諾。”回答聲輕而堅定。

五條船，五六丈遠，可以射箭了。但都只引弓待發。

突然，李來原來，他們還有埋伏。

一股緊張的氣氛壓過來。敵人也感到了壓力，他們不僅僅是壓力，而是恐怖。

李來亨認出來了，敵人後面的船是闖王等人。闖王站在船頭上。

敵人被包圍了。

敵人沒留活口。殺敵，俘虜也殺，不殺沒法處置，他們會給李自成製造麻煩。

“兩萬救兵到了嗎？”李自成期盼的人馬有希望了。

“沒有。”李來亨回答的很乾脆，沒有就沒有。

“什麼？就你們五十人？”李自成驚問。

“對，五十。還有一百五留在半路。”

“果然？！”李自成震怒。

“對！”

“你——抗命？”李自成驚訝地問.劉宗敏、李過等人無不驚駭，他們眼巴巴地望穿秋眼，就是盼望李來亨的兩萬救兵。他們早已經得到李來亨的報告，他手中已經有了十萬精兵。

劉宗敏眼中似乎就要噴出火來，這種嚴重的抗命應該是斬立決。

對李來亨這樣的將領，斬立決的決心不是這麼好下的。劉宗敏沒有說出心中的想法，他看闖王怎麼處理，還有一個李過，別人的兒子，他提出斬立決，很可能會產生誤會。當然，他自己也不願意李來亨死在自家人手裡。

“解釋！”李自成法外開恩，給李來亨一個解釋的機會。軍法，在任何人面前都是莊嚴的，褻瀆軍法，哪怕是李自成自己也心有顧忌。

李來亨辛辛苦苦，千里奔襲，超過幾大難關，現在被認爲抗命，這點，他早就有所準備。

“闖王，兩萬人打不過來。即使打過來了，即使我們能夠衝出去，但是我們又會立即陷入苦戰。這是我不能帶兩萬人的原因之一。第二個原因更簡單了，要把闖王你們接走，用不着兩萬人，我這裡五十人足夠了。還有第三條原因，張獻忠在四川陷入苦戰，很快，四川的戰事就要落下帷幕，張獻忠不可能不衝出四川，他衝出四川，最佳的選擇仍然是湖廣，我們早早地舉起大旗，把敵人都引向我們身上？在這個問題上，是決策的關鍵，闖王你的決策到底是哪一種，我們不知道。”

李來亨的這幾句話，讓李自成沉默了。

再忍一忍，等手中有了百萬之衆的時候，突然亮出旗號，那時，風捲殘雲，大明的江山就姓李了。

李來亨沒有說出來，但他的構思已經看得出來了。

絕妙的構思！

“再說下去！”李自成威嚴地說。

“朝廷，現在並沒有注意闖王您這股力量，他們都認爲張獻忠纔是心腹之患，這對我們來說，這李自成沉默。

衆大將沉默。

“可是，我們怎麼突圍出去？”李自成似乎想通了什麼，但他對於怎麼突圍，沒一點思路。

“我們不突圍。”

“我們還死守在這裡？”

“也不是。我們的主力就在此地不動，和敵人打游擊，讓敵人以爲您闖王還在這裡。”

“以爲？我們少數人突圍出去？”李自成問。

李來亨想，李自成你也不蠢啊。這裡，一個戰場，河南一個戰場。

田見秀臉帶微笑。其實，他早有此想法，對於闖王上次的命令，要李來亨領兵兩萬過來救駕，他是不同意的。他曾經建議，開闢兩個戰場，這裡，鄖陽繼續堅守，並詐爲李自成本人在此，第二個戰場，就是河南等中原一帶。李自成等悄悄潛出鄂西，去河南發展隊伍，等力量集聚到足夠強大時，突然爆發。江山唾手可得。

事情就這麼巧合，此時，在四川，張獻忠也在做同樣的決定。

楊嗣昌把張獻忠追得團團轉，從川東追到川北，又從川北追到川西，現在，又追到了川東。張獻忠的人數還有八千來人，都是張可旺的精銳。他的八千精銳行動迅速，在大巴山中，張獻忠笑着對徐以顯說：“這楊嗣昌龜兒子再沒力氣了吧？他以爲他勝利了，他哪裡知道，我們把他拖得筋疲力盡，四萬人，只剩得兩萬人，都是疲憊之師。可望，明天，你揮師南下，回湖廣去，我還在這裡拖一拖楊嗣昌，等他無力再追時，你再在湖廣選擇幾個富裕的城市給我打下來，最好啊，把襄陽老窩給我端了，讓楊嗣昌之好抹脖子、上吊，或者服毒藥而死。崇禎皇帝的兵部尚書不是有個服毒自殺的習慣嗎？就成全了楊嗣昌吧。

“好。大帥，我們明天就去湖廣，大鬧一場。”張可旺大聲回答。

“李自成還沒消息？”張獻忠又問。

徐以顯捋着鬍鬚說：“這傢伙太狡猾，還沒消息。”

張文秀嘴角微微露出了笑容。

成都。

楊嗣昌顯得有些蒼老，但精神還不錯。他出來一年有餘，勝利在望。張獻忠已經窮途末路，只要不被他突出重圍，在川東消滅張獻忠是大有希望的。

明天，他的大軍就要開進重慶了，現在，還有兩萬是他從北方帶“各位，望你們恪盡職守，本次出戰，務必一舉殲滅張獻忠部。誰能活住張獻忠，官升三級，賞銀一萬。斬得張獻忠首級者，官升兩級，賞銀也是一萬。可是，如有畏敵不前，坐失戰機者，總兵一下，一律先斬後奏。尚方寶劍在此！各位，明天子時出發，不得有誤！”

楊嗣昌發出了在川東進剿張獻忠的命令。

四川總兵蘇不潮精神抖擻。他是左良玉走後楊嗣昌的主力戰將，這次，張獻忠的人頭，他是志在必得。

李自成就在蘆葦叢中作出了軍事部署。

令，李來亨爲前軍總指揮（可憐，領兵五十人）。劉宗敏等，偏將以上都隨前軍行動。谷可誠、谷英、馬世耀等人繼續在鄖陽打游擊，造成李自成沒有出山的假象。

突圍行動準備很簡單，留下谷英傳達指示就行了，他打游擊打出了名氣，上次在商洛山他也是留守人員，這次一聽又要留守，根本就沒吃驚。

他們晝伏夜出，加起來也就百來號人馬，目標很小，即使是從敵人陣地之間突出，也可以不驚動敵人。

李自成五十騎從魚腹山突圍而出。

（注：李來亨再一次體會到，歷史記載是靠不住的。明史記載，李自成在崇禎十四年，從魚腹山突圍進入河南時，他的人馬爲五十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