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易原地逗留許久，沫兒的些許清香也隨風消散，完全融化在了月光裡。他看着遙遠的大海，起伏的浪花在黑夜裡宛若一座座山嶽，連綿不絕。

他一直站到了東方魚肚白，才嘆息一聲，回到屋內休息。

第二日，二侯爺殷勤的取來早飯，送到了盈袖的門外，看她吃完後纔來找風易，一臉奸笑道：“少主，昨晚你出去了？”

風易面不改色，笑道：“沒有。”

“沒有？”二侯爺狐疑的打量着風易，道：“少主，你身上還沾染着露水未乾，顯然是在外面待了一夜。而且以你的修爲，怎麼會被區區露水浸溼衣服，我看少主昨夜一定是縱情忘我，什麼也顧不上了。”

風易暗暗驚訝，卻沒有表現出來，道：“快些到重光殿去吧，今日便和姑慕族結盟，商討退兵一事。”

“哎，少主，彆着急啊，說一說你昨晚到底幹什麼去了？”二侯爺見風易岔開話題，在後面接連追問。

兩人一個聒噪不堪，一個默然不語，而盈袖則微笑着跟在後面。三人穿過谷中桃園，在姑慕衆族人的目光之中來到了重光殿中。

還沒進去，風易已經看到姑慕族大部分高層已經匯聚在了殿內，看來對於風易的到來，他們也極爲激動興奮。而且雖然族長還沒發話，但他們都已經知道了姑慕、大夏兩族即將結盟，這是當今大荒中除了寒國、北狄、九黎之外的最強兩支力量了，這樣的結盟對於大荒的影響，有可能是決定性的。

此刻重光殿內，族長虞沫、老族長姚虞思、長老龍降坐在最前方，伯虎、仲熊等年輕一代則分列左右，這其中相當一部分和風易熟識，大家接連點頭示意，雖然風易如今是大夏少主，但衆人還將他當作是被族之人。

風易走上前，行禮道：“老族長，二長老，風易拜見！”

姚虞思、龍降二人微笑點頭，只是讓他起身，卻並未多說，畢竟如今姑慕的族長是虞沫，一切事情都由她決斷，除非遇到一些爲難之事，虞沫纔會來請教他們二人。

風易又看向最中央的那個面色冷淡的美麗少女，道：“沫兒！”

虞沫卻淡淡道：“來人，給大夏少主落座！”在衆人的驚愕目光中，幾名少年推出三張座椅，給風易、二侯爺、盈袖坐下。伯虎、仲熊等人竊竊私語，臉上有些驚訝。只有一旁的二侯爺臉上帶笑，饒有興致的看着這兩族之主，似乎在看着一場好戲一般。

風易無奈道：“沫兒，我這次來，是誠心結盟的。而且大夏的五千精銳已經在路上了，我們齊心協力，定能擊退寒國。”

“結盟？我不記得自己答應過這種事情，大夏少主是不是搞錯了？”虞沫冷冰冰的說道，搞得坐在她身邊的姚虞思苦笑不已。他自從退位之後，就看着自己的這個女兒好像失去了歡笑，臉上終日沒有一絲表情，將滿腔心力全部放在了族仲事務上。而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女兒要比自己更適合族長這個位子。只是有時候姚虞思覺得自己對不住她，這樣的一個花一般的年紀，卻如同冰山一般。

而此刻，他看到沫兒卻忽然又變成了少女，語氣雖然還是冷冰冰的，但是明顯帶着一絲小女兒的神態，而她的怨氣更像是在撒嬌泄憤。看來，能牽動自己女兒的心的人，也唯有風易，當年的那個少年，如今的大夏少主了。

只可惜……姚虞思搖了搖頭，不去想那麼多。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夠決定得了的了。

風易暗暗苦笑，只能說道：“沫兒，那我今日以大夏少主的身份提出，兩族結盟，共同對抗寒國，不知道你意下如何？”話說完，卻半點沒有迴應，就連盈袖也暗暗不悅，不知道這姑慕族長爲何要這樣對風易？她心思單純，疑惑之極，二侯爺不是說，兩人是什麼老相好嗎？怎麼看這樣子，倒像是仇人一般。

“結盟？對我姑慕族有何好處？”半晌後，虞沫忽然道。

“大荒九州，寒國佔據其七，但他們知道自己的統治越來越不穩，開始南征北討，試圖再次以武力壓制大荒。而大夏和姑慕正是首當其衝，數月前寒國進攻大夏不成，無奈退兵。現如今又進軍東夷，恐怕他們的最終目標，正是姑慕族。”風易壓制住情緒，侃侃說道。

“哼，大夏少主恐怕不知道吧？我姑慕族乃是聖人之後，有上古大陣護衛，他寒國即使有千軍萬馬到來，我們又有何懼？”虞沫緩緩說道。

此刻所有人都聽出來，虞沫這明顯是對風易不滿，言語中都帶着怨氣。這和她平日裡冷靜果斷的威嚴頗爲不符，幾乎像是一個生氣的小姑娘一般。

過了片刻，伯虎忍不住，道：“族長，寒國大軍到東夷已有數月，東夷的上百部落淪陷了十之八九了。即使他們暫時不知道我們的方位，恐怕再過幾天，也會暴露了。”

虞沫聞言皺起眉頭，忽然轉過頭，冷冷道：“伯虎，我姑慕族共有大軍幾何？”

伯虎一愣，不知道她什麼意思，但他如今是姑慕大將，全權負責戰事，下意識的便說道：“共有大軍四萬！”

“若是正面和寒國相抗，有幾分勝算？”虞沫又問。

伯虎聞言，臉上現出一股傲然之意，他深得其父龍降真傳，乃是行軍作戰的天才，而且背後還有龍降長老教導劍法，所以他麾下的大軍全都是百裡挑一的精銳，論劍術修爲比昆吾劍士只強不弱。

“雖然寒國號稱有二十萬，但他們想要攻破我們虞淵昧谷，也不是那麼容易的。而且君子、琅琊等國還在組建大軍，寒國若敢攻過來，定讓他們腹背受敵，一敗塗地。”伯虎朗聲道，他話音落下，殿內的諸多姑慕子弟都有驕傲之色，心中都在想，大夏雖然擊敗過寒國，但我們姑慕一族也不會落了下風。

“既然如此，那何必畏首畏尾？”虞沫冷冷道。

伯虎一時愕然，道：“可是……”還想再說什麼，卻看着虞沫的眼神，說不出口來。

“大夏少主，我們姑慕族尊崇祖訓，不參與大荒中的爭鬥。而且敵人尚未侵犯我族，我卻主動出擊，違反聖人之道。請恕我不能答應結盟之事了！”虞沫冷冷說道，她聲音一落，包括風易、伯虎等在內的幾乎所有殿中人都大吃一驚。

其實，風易和虞沫之間的事情，在族內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只不過礙於族長的身份，一般沒人敢當衆提起而已。所以大家一直以爲虞沫之前的態度，不過是難得的耍耍小性子而已，畢竟她才二十年華，看見往日的情人，有此表現也屬正常。

但誰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真的拒絕結盟一事？這可是在數年前就已經定下的計劃，只不過一直因爲種種事情耽擱了，今日風易終於到來，姑慕所有族人其實都歡喜之極，盼着兩族早日聯手。

龍降長老驚訝道：“沫兒，你要不再考慮一下？”

虞沫直接拒絕道：“二叔，不用考慮了。我身爲族長，自然會做出對姑慕最有利的決定。”

連龍降長老的身份，都直接被堵了回去，其他人哪裡還敢再勸？觀此刻殿內所有人，也只有老族長姚虞思能夠再說上一句話了，但他了解自己女兒的性子，此刻去勸，如同火上澆油，恐怕即使是自己也不行。

而唯一能改變沫兒心思的，不是別人，只有風易才行！

風易爲難之極，他也沒料到會這樣，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思索片刻，忽然笑道：“沫兒，既然你不願結盟，那也算了。”衆人聞言，大爲驚奇，沒想到風易也這麼快就放棄了？

風易說完，見虞沫沒有表情，隨即對二侯爺道：“侯爺，你且回去吧！”

“回去？”二侯爺一時愕然，滿頭霧水。

“對啊！我本來就是姑慕族人，如今也算是落葉歸根了。至於那大夏少主，你們另外推選吧。”風易笑道。

二侯爺聞言，瞧着風易的眼神，忽然反應過來，哈哈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強了，擇日就回去稟告國主，昭告族人。不過嘛，這虞淵昧谷裡住的好，吃的好，景色還美，我有些樂不思蜀了，不知道虞沫族長願不願意讓我多住幾日呢。”

虞沫冷冷道：“隨意。”雙眸卻盯着風易，想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風易微微一笑，忽然躬身拜倒：“在下風易，因爲一些事情離族多年，還請族長責罰。”

虞沫愣在當場，她怎麼也沒想到，風易會來這一招。以她決斷多謀，竟然也不知道如何應對了。

倒是一旁的伯虎、仲熊等人哈哈大笑，急忙將風易扶起來，道：“這麼多年，我們一直在找你，可惜始終沒有音訊，今日你終於回來了。”

風易又道：“族長，爲了贖罪，我願意接受任何任務。聽說最近有寒國宵小來犯我疆域，族長若不嫌棄，不如派我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