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光線不大好，剛剛陳諮只隱隱約約的看到一個人，看身架子就知道不會是盧愛軍，也就沒先打招呼。
“你們店裡沒彩電嗎？”陳諮問道。
“有的！有的！彩電在後頭。”一個十三四歲和陳諮同齡的瘦弱女孩從裡面走了出來，語氣中有高興和急迫。
“你等一下哈，我去叫我我二爸。”未等陳諮搭話，這娃似乎就好似見到了對方真來買彩電的。
“蹬蹬蹬”的從陳諮身邊繞了出去，“二爸！二爸！有人買彩電……，有人買彩電……！”
這聲喊，好似激活了後頭的這個大院。
蹬蹬的各種腳步聲中，一個渾厚的聲音道：“妮娃子！真有人買彩電嗎？那你讓別人進這邊來吧！”
妮娃響亮的答了聲“誒”，又繞回來和陳諮說，後頭卻跟了好幾個竄出來的小蘿蔔頭。
陳諮繞過這個露出土磚的院子門口，發現裡面居然是個廢品收斂站。
盧愛軍正從一堆廢品中站起來，往這邊看過來，還是薑黃的臉，舊軍裝、解放鞋。
看到陳諮的時候眼神愣了愣，一會兒才露出笑容道：“你…是……？陳諮小兄弟吧！想不到你還真記得來看我，難怪早上聽到喜鵲叫，卻是貴客登門。“
“妮娃！你去市場買兩斤肉買只雞回來，航仔！你進去叫你二媽回來，說有貴客來了！”盧愛軍一邊迎上了一邊吩咐這兩個最大的娃子。
旁邊的幾個十歲左右的蘿蔔頭這會兒聞言高興壞了，“哦！今天有肉吃了！有肉……”
可以看出來幾個孩子應該是好久沒見過葷腥，可饞壞了，看到盧愛軍看過來才縮縮脖子，一個二個的回去幹活。
“別客氣哈！盧大哥！不用做了，過會兒我請大家去旁邊那飯店吃吧！太麻煩了！”陳諮卻是不大想給別人加負擔。
他自己出身農村，知道這會兒兩斤肉和一隻雞，很可能是一個普通家庭好幾個月的葷腥。（這真不誇張的，90年代初，我們家鄉就是的，很少有人每週都可以吃肉吃雞的，買也多是半斤一斤的買點解解饞，還多是肥肉，客人來了多點，但就是客人走了後，吃葷腥的這個週期就得延長了。）
更別說盧愛軍的情況搞不好不一定比普通的家庭強。
“這是什麼話！來我這裡你就是客，客隨主便嘛！來來來！這些先別說，你怎麼會有空來我這裡了，你不上學嗎？“盧愛軍有點大家長的習慣。
陳諮看起來就和妮娃和航仔差不多年紀，這時候應該是正上學的年紀。
上次在火車上遇見那是寒假期間，他也知道陳諮是在上初中。
“誒！”陳諮尷尬了，停頓了一下才道：“上學當然是要上的，不過我家裡和我自己情況有點特殊，不用老呆學校裡。”
盧愛軍聞言有點狐疑，但是他想起上次和陳諮一起的夏博涵和宋君，看起來了也不是討普通生活的人，還是港城人，也就沒深究。
這院子有點接近北方的四合院，佔地倒是頗大，就是隻有底面的一面是兩層的水泥房，其它的三面都是土磚房，就是這遍地土磚房的時代，看起來也很是陳舊寒酸破爛。
陳諮看到裡面立着滿滿的架子牀，看起來塞得滿滿當當的。
這裡份數雲陽的市郊，倒是可以理解有這麼佔地的大院子。
“這院子是你自己的嗎？“陳諮連忙轉移話題。
“是啊！當初辛虧有這個院子，否則我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接着主動解釋了一下情況！畢竟誰看到這情況也是很不解不。
“現在就還有這十來個孩子，最多的時候有三十幾個，現在大的都自己餬口生活了，還能夠接濟一下他們的這些弟弟妹妹，困難時期已經過去了。”
盧愛軍說這話的時候，滿臉的希望之光。
這話陳諮不知道怎麼接，主要是蒼白的安慰對於盧愛軍這樣的人來說沒用不說，也表達不出自己的意思。
倒是有些可以幫助到他的辦法，只是現在也不大合適搭上這個話頭。
只好再次轉移話題道：“你收廢品這活兒應該利潤不錯啊！怎麼感覺你這裡沒做起來啊！”
盧愛軍聞言搖搖頭苦笑道：“這門景是利潤不錯，但是門檻也低啊！你看我這大家子的一屋老弱，怎麼爭得過別人吆！”
“本來這生意是我們一班兄弟最先開始做的，最開始也賺了兩年錢，幫助我們支撐過了開始最艱難的兩年。”
“後來國家職工下崗的、知青回城的，都沒有營生，看到我們的這活計，都跟着做。”
“我們看到他們也都難，也就沒擠兌他們。“
“慢慢的就和我們搶起了地盤來，後來又有一些強梁人物也加入了進來，我們幾兄弟倒不是怕了那些人，但是我們怕這班孩子受別人欺負啊！只好就這麼一直讓着。”
“所以本來我們大家都忙不過來的事情，現在就剩下我和我婆子帶着這班孩子糊餬口了，別的兄弟和大了的孩子，多去做別的活討生活了。”
盧愛軍帶着陳諮把這個佔地300來平的地方看了一圈，底屋的水泥房子是客廳，放了一臺黑白的電視機和好幾張寫字檯，應該是給孩子們寫字做作業的地方。
樓上是給幾個女孩兒住的，老人們平常就住在這客廳裡。
旁邊的幾個一層的土磚平房一間就是盧愛軍自己住，其它的都是孩子們的睡覺的地方。
和初中的寢室一樣，不過乾淨多了，應該是盧愛軍兩口子打理的關係。
這會兒盧大嫂回來，四十幾歲的樸實熱情的主婦，和盧愛軍一樣皺紋深深。
看到這兩口子，陳諮心裡有點堵的厲害，但又不好這會兒脫身離開。
吃飯的時候，看到十幾個孩子規規矩矩又眼巴巴的看着兩盤子肉和雞，心裡特別的不是滋味，強顏歡笑食不知味的吃了幾口，陳諮推說不餓，就放下了碗筷。
孩子們這纔開開心心的吃到了早已經巴望了好久的肉和雞。
……
從車裡把水果拿過來的時候，陳諮覺得這次的禮物買的非常的不合適，這裡最需要的應該就是普通的豬肉。
“盧大哥，帶我去雲陽市裡走走吧！”陳諮覺得自己的車裡比盧愛軍的家裡更合適說話，這裡讓陳諮很有種慚愧的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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