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6章 陰風捲地起 黑氣沖天散（下）
黑氣散盡，漫入空中彷彿颳起了陣陣哀泣，那些人影身後的大池子也發出沉重的咕嚕聲，如同煮着一鍋太過黏稠的大水，巨大的氣泡費盡力氣方纔慢慢爆破。
寒山夜鍾臉上最後一絲黑氣飛入空中，露出一點雪白得似是獸牙的牙齒笑道，“滅公子，恭迎駕臨啊。我這寒山盟實在太寒酸了，失敬失敬。”
滅滄瀾看定寒山夜鍾恭敬施禮的模樣，並不答他的話，反而轉頭對一臉驚訝的烈青陽微微一笑道，“你看人家禮數如此周全，你好意思動手？”
“真是……”烈青陽沒想到那寒山夜鍾竟是這般彬彬有禮，一點也看不出是這麼一個詭異宗門的主人，微微壓住心神撇嘴道，“真能裝……”
“這位是烈青陽少俠吧？有禮了。”就好像烈青陽方纔那句話是打招呼一樣，寒山夜鍾立刻接上話來，仍是禮度大方地躬了躬身，回頭按住膝蓋緩緩低頭看向青蘿，“這位小女俠，你不舒服麼？”
“……我不想跟你說話！”青蘿貼在滅滄瀾身上，露出一隻惱怒的水眸狠狠瞪着寒山夜鍾，然而那張笑容可掬的臉卻沒有絲毫變化，仍是慈愛地看了過來，“你這個大騙子……”
“哦？此話從何說起？”寒山夜鐘不解地眨眨眼睛，立身對滅滄瀾攤了攤手道，“是說神州論武會上的事麼？那確實是滅公子出口詆譭，我可沒說錯什麼啊。”
“我們開門見山吧，寒山夜鍾盟主。”滅滄瀾將青蘿輕輕推起，溫柔地送入烈青陽懷抱之中，拍拍她令其聽話，獨身走向寒山夜鍾道，“既然同是爲人界出力，便是合作關係，我又要修習你盟中的傀儡術，這般關係也不用太過敵對了吧？”
寒山夜鍾笑意滿面地點點頭，這一點頭彷彿更帶動了身後大池子內詭異的咕嚕聲，“這是自然，滅公子詆譭我宗門的事我也可以不再追究……”
“說話時過腦子了沒有？”滅滄瀾驀然彎下身子，極近地與寒山夜鍾四目相對，“你寒山盟派人襲擊天道劍盟盟主的女兒和侄女，這事旁人還不知道吧？”
寒山夜鍾臉色一變，回頭看了一眼低着頭不敢出聲的雙飛影三人，哈地笑了一聲道，“滅公子，你現在仍然是青蓮宗的屠宗兇手，你的話誰會相信？”
“就憑我受到天玄宗和天道劍盟兩門主人青眼，讓神州衆人產生些懷疑還是做得到的。”滅滄瀾回手點了點胸口，“你一心想要回的那丹丸早被我消化完了，因此現在掌握至高傀儡術法門的人是我不是你。與你相爭，我有底氣。”
“嗯……”寒山夜鍾一皺眉宇，連連搖手微笑退步，“滅公子，你在說什麼？這般不客氣的言語，方纔說我們要合作的人可是你啊。”
“我可不能跟連句實話都捨不得對我說的人合作。”滅滄瀾猛然伸手拽住寒山夜鐘的肩膀，緊緊拉起一團衣袍將他拉向耳邊，“我剛纔只是讓你清醒一下，你已經沒有砝碼再跟我耍花招了。”
寒山夜鍾側過頭，寒冷的聲音吹氣般掠過滅滄瀾的臉，“可是滅公子，你可是在我的地盤上呢……”
“那又如何？”滅滄瀾輕勾脣角，身後忽然泛起一片血色光華，將包圍在其中的烈青陽和青蘿亦嚇了一跳。那血光憑空而起，顯然已是醞釀許久，每一絲光華都隨時可以上手成招。
一股逼人的邪氣擴散出來，離那血光最近的獨行客忍不住後退數步，退入寒山夜鐘身後躬身道，“盟主，好強的邪氣……”
“我感覺到了。”寒山夜鍾晃晃頭令獨行客退下，轉頭對滅滄瀾笑道，“看來你早有準備啊，滅公子。”
“從石梯底下開始醞釀血霧，到現在足夠成形了。”滅滄瀾手上微微一緊，緊貼着寒山夜鍾肩膀的手指上已經凝起鋒利的妖光，隨時都可以一招鑽破他的肩胛骨，“如何，寒山夜鍾？你還打算繼續玩麼？”
“……滅公子如此好手段，我哪還敢再玩？”寒山夜鍾頓了頓，反而將身子傾上前去頂住滅滄瀾鋒利的手指，“我請滅公子來此，重點倒不是那個什麼神州聯盟的安排。我是想有求於你……”
“算了吧，你在寒山城內也說有求於我。”滅滄瀾冷笑一聲，微微擡起下巴目露寒光，“結果我幫你催生出了那秘寶的最終形態，你倒反過來對我下了殺手。我不管你是怎麼死而復生的……”
寒山夜鍾連連搖頭，生生打斷了滅滄瀾的尾音無辜笑道，“什麼死而復生？我對天發誓，滅公子，我可不曉得什麼寒山城，還有你說的那些事。”
“嗯……”滅滄瀾眸中閃過一絲凌厲寒光，手指一伸寒氣掠過，只聽一聲衣衫撕裂的聲音，那鋒利的黑金色妖光已然刺破了寒山夜鍾肩膀上的衣料。
獨行客臉色一變，連同那邊雙飛影三人剛想動身，卻被寒山夜鐘頭也不回地一擡手指擋下，“不得無禮。”
“盟主！”獨行客握緊彎鉤，卻被滅滄瀾閃電般瞪過來的紅瞳之光刺中眼瞳，心中凜然一驚不禁頓住身形。
寒山夜鍾搖搖手指笑道，“你們別動。滅公子，你不相信我麼？”
“若要我相信你，那事實只能是我在寒山城內做了場大夢了。”滅滄瀾貼近寒山夜鐘的臉龐笑道，“兩種解釋相比，你說我會相信哪一個？”
“看來滅公子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寒山夜鍾反而又把肩膀往前一送，此時只要滅滄瀾手指微微一伸便能刺破他的骨肉，“滅公子隨我到一個地方去，看了便知道了。若還是不信，現在就刺穿我的肩膀好了。”
“滄瀾！”烈青陽心覺不好，這場面雖然是滅滄瀾佔着上風，那寒山夜鍾氣定神閒的模樣卻更顯詭異，“這傢伙根本不是真心爲人界做事吧，不要相信他！”
“噓……”寒山夜鍾挑起眉毛，輕輕向烈青陽飛去了個長輩哄孩子一般的眼色，“烈少俠，你不要插手，我在問滅公子呢。”
“你！”烈青陽勃然大怒，上前一步揮手打散那些瀰漫的血霧怒喝道，“你是不是以爲本大爺沒脾氣的？！”
“這小子……”一見烈青陽將那血霧打散，滅滄瀾只覺一直提起的真氣內微微發出一聲崩斷般的反彈，不由在心內無奈地嘆了口氣，將寒山夜鍾轉了個圈重重推了出去，“什麼地方？”
“喂！”烈青陽一步趕上，背上的“千里霜華”感應到他的戰意，亦發出着嗡嗡的低鳴，“不是要你別相信他麼？”
“你方纔要是不把我的血霧揮散……”滅滄瀾抿起嘴脣，一聲寒冷的哼聲撞入烈青陽心中，“現在我不能快速凝起殺招了，這裡的陰氣本來就隱隱壓制着我，就如同風雅門一樣……不過不能讓他們發現我優勢的減弱。”
“……啊？”烈青陽震然一驚，反應過來自己似是壞了事，“難道我……”
“別露出破綻。”滅滄瀾瞪了他一眼，轉頭對寒山夜鍾一晃頭道，“怎麼不帶路？”
“滅公子隨我來。”寒山夜鍾整理好皺成一團的肩膀衣料，卻是勾勾手指讓滅滄瀾跟上，如同引誘獵物跳進陷阱一般。
滅滄瀾面對那勾手指的動作不怒反笑，拽了烈青陽幾步跟上。只見血色火光驟然一暗，根本看不清路途所指，身子卻已然進了一處傾斜的通道。
烈青陽尚未反應過來自己從哪兒進來的，只得抓緊了青蘿的小手跟上滅滄瀾，一面咬牙回看身後一臉死氣的四個寒山盟護法，“滄瀾，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不知道。”滅滄瀾擡手摸了下身側的洞壁，只覺一片冰涼滑膩，指尖瞬間被刺痛，立刻收回手搓動手指暗暗道，“這感覺……只是眼下，你已經沒那麼容易給我種入蠱毒了。”
忽見眼前一片開闊，傾斜的道路也復歸平整，寒山夜鍾傾身擋在開口之中，竟是一副阻攔他人進入的姿態，回頭對着滅滄瀾輕輕一抵嘴脣吹氣道，“滅公子，你們要小聲些……他在睡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