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9章 烽火飛碧血 無邊戰禍始（上）
腳下地面狂顫起來，但並不是實體空間的震動，滅滄瀾只見頭頂那片虛空不斷旋轉起來，磨平一切的虛無之光從深處層層透出，整個密室的存在感都在瓦解。
“這裡……是個幻境？！”滅滄瀾無師自通，通過內元的震盪能開通法眼，一雙暗如深淵的眼睛能看清術法的脈路走向。雖然仍在初級，需要一招術法瓦解之時纔能有所感應，但還是看清了自頭頂黑暗之中漸次瀰漫的虛空，這個幻境正在消失。
如果不及時逃出去，便會跟着這消弭的幻境一道成爲永恆的虛無！
“可是……”滅滄瀾迅速冷靜下來，將上身的殘餘衣襟胡亂扯碎，少年不算十分健壯但卻挺拔清健的身軀傷痕鼓動，“要怎麼……”
眼下沒了那裂麪人一樣莫名的引路人，滅滄瀾不知方向，只得先在一片虛幻瓦解的震盪中奔跑起來。他不停踩踏過尖銳廢墟碎片，無數幽魂般的灰色光華在四周飛旋，所過之處均盪開灰白幻象，將整個密室不斷吞成虛幻。
“嗯……”滅滄瀾和密室化虛的速度比試，卻仍是找不到出口，強令自己冷靜下來四下觀察。眼見身周灰白幻象越來越大，立足之處逐漸縮小，滅滄瀾如即將被擊碎的內核被包圍在急速收緊的幻境之內。
突然腳下傳來一陣火燙般的痛楚，滅滄瀾正自凝眉拼命想着辦法，不由連連跺腳，趕快退開所站方位。只見灰白光影無限蔓延，在腳下鋪成一片死氣沉沉的浪潮，可立之地縮成巴掌大小，一股碾碎的壓迫感四面八方包圍而來。
“我來試試……”滅滄瀾眉頭一展，猛然想到一計，再不顧細想，立刻閉目凝神感知體內內元。彷彿有千萬條絲線將他與那神秘內元相連，神識一動便能感應內元所在，滅滄瀾不斷以意識催動內元，形成一股與法訣同等效用的力量。忽覺雙眼一陣刺痛，但卻立刻清明洞開，滅滄瀾只見眼前一片奇光瀰漫，波動不止，從重重斑斕異色中能看到無數詭異紅線，到處都是錯落有致的陣法圖形。
這是這片支撐這片幻境的道術原形！滅滄瀾剛贏得一線生機，卻已然失了站立之地，腳下虛空根本無法立足，心下一橫催動體內寒熱之氣，只覺一陣脹痛的膨脹，一股騰霧氣流驟然上升，將他全身經脈一應填滿。
雖是全身傷痕都鼓脹得十分難受，滅滄瀾還是身法輕盈地旋身騰起，腳下踩着一片血紫色的流雲，顏色極淺，可知力量很弱，但已足以將滅滄瀾全身託入上空。
“在這裡……！”滅滄瀾身處不斷縮小如棗核的虛空之內，已覺腦中逐漸混沌，感官都已蒼白。強挺意志睜開法眼，滅滄瀾眸中冒出血色微光，盈盈閃閃，終於看穿無數縱橫交錯的道術結界深處的一片黑洞。
無數虛空之氣從這黑洞中源源而出，滅滄瀾雖能看清術法構造走向，卻尚未修煉破解之法，只得橫了心催動身法，迎頭向那黑洞猛衝而去。
體內寒熱之氣匯成片片霧氣般的流動氣勁，圍繞滅滄瀾身體揚起他萬千黑髮。少年傷痕無數，面容卻是堅毅如鐵，眼中明光更帶一股天生寒威，心無旁顧只管放手一搏。
一路飛掠，滅滄瀾體內勃發的氣勁生生撞開了無數交錯結界，本來已經迅速瓦解的術法之陣沒有任何威力。風聲激烈，滅滄瀾只覺眼前突然鋪天蓋地一片黑暗，似是掉入了無終的深淵之內。
黑洞迎頭將他吞入，強烈的虛空之氣亦迎面撲來。滅滄瀾頓覺全身血肉融化一般從內裡被層層掏空，心跳紊亂不已，內息混成一團，忙眯了一隻眼睛緊緊護住胸口，一面強壓氣息穩住內元。
“衝過去……一定要衝過去！”滅滄瀾法眼劇痛，已然感察這片巨大黑洞乃是整個幻境的核心，它的摧毀正是幻境瓦解的源頭，但亦是逃出去的唯一通道。只要夠快，趕在這劇烈虛空將自己血肉同化成不存在的茫茫黑暗之前衝出去，便是生天！
滅滄瀾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他將要去的是浩瀚天下，絕不能死在這裡！
“喝……”滅滄瀾喉中發出一聲低低嘶吼，整個身體箭狀飛掠而下，上身已然快要化爲黑色虛光，無數晶瑩粉末從他身軀中致命地分解出去。然而就在此時，黑洞突然一陣天旋地轉，兜底調轉了方向，無邊狂風從深不可見的虛空之內席捲而出，如即將到達盡頭的隧道般颳起無窮氣流。
滅滄瀾本能雙臂擋身，尖銳風聲刺痛全身，卻覺通身虛空融化的沉重感一掃而空，狠狠剝了一層皮般暢快。那剝下的虛空被遠遠甩在身後，似有一聲不甘的嘶吼啪地捏碎，同時滅滄瀾聞到一股刺鼻的腥風，猛地摔到一片冰涼草地之上。
經歷了無數劇痛，這點摔痛對滅滄瀾而言連**都可省去，但身上幾處還是瞬間出了淤青。他卻無心顧及，忙翻身而起看視四周，還在鼓動的法眼漸漸冷卻，一時陷入失明般看不清所在。
“等等……”滅滄瀾連連揉眼，揉出了點點血色之後終於恢復視線，只覺夜風刺骨、腥氣逼人，周圍是一片草木搖擺發出的樹濤之聲，扭曲交錯的枝葉分割開一片黑壓壓的夜空。
這裡是……校場外的那片黑暗樹林！
“原來那幻境是在這樹林之下？”滅滄瀾挑眉暗想，卻忍不住長長笑喘，連連大口呼吸通順胸中窒悶。方纔飛掠過黑洞的刺痛感仍然強烈，一生一死轉換如此之快，滅滄瀾只覺自己大夢連連，一步也不得喘息。
“不對……”滅滄瀾用力搓臉數次方纔清醒，忽覺夜風中濃重的腥氣不只是草木所發氣息，更有粘稠血腥之氣糾結其中。擡頭看無邊夜空，卻見極遠之處擴散開一片血紅，內中還有火光般的烈烈金色，正以無盡殺氣吞噬着綿延萬里的夜色。
猛想起方纔天不知等人離開時所說的話，滅滄瀾意識到有異族侵入了青蓮宗，且是非人界的種族。心中突然一陣大動，如同對天不知所說的天地大劫有了清晰無比的認識，滅滄瀾緊抿脣角飛奔而起，沒跑出幾步已然被氣勁包圍，身姿如燕疾奔如風。
他清楚記得這片黑暗樹林的走向，連伸手左右撥開那些濃密枝葉都無暇，只容它們不停抽打在自己全身旋繞的氣勁之上，一路破開無數飛濺的斷枝殘葉。疾奔無前的身形突然被狠狠一扯，如黑暗中一隻無形手掌拼了命將他一拽，滅滄瀾猝不及防，全身向後跌倒摔在泥地上。
“怎麼？！”滅滄瀾一心趕去那血與火交融沖天的所在，起身冷然大喝，卻不見一絲人影。困惑之時看向自己身上，滅滄瀾驚然發現半身都被長滿倒刺的樹枝刮住，圍繞了好幾層，似是帶着意識般一定要讓他止步。
“這不是……”滅滄瀾徒手抓開那些樹枝，細刺刮開的傷口卻已疼痛無礙，皺了眉宇喃喃道，“那棵樹……嗯，這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