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老人看向古塵，渾濁的雙眼變得清澈，上下打量一番之後， 他這纔開口；“起來吧。”

古塵起身，低頭，似乎是不敢與無名老人對望。

無名老人道；“古塵？你這頭銀髮，恐怕不是天生的吧？”

“確實如此。”古塵道，“多年前，晚輩被妖修偷襲，結果在戰鬥中，堪堪僥倖活命，但是，卻因透支了生命力，才落得這一頭銀髮。”

無名老人點了點頭；“不錯，看來你倒是一個不屈之人。”

古塵怔了一下。

無名老人道；“你們有所不知，其實人的生命力，也是一股可被使用的強大力量，但是，生命力關係到一個人的性命， 所以，非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會有人使用，而且，生命力也不是誰想用就用的出來，據我所知，只有真正的不屈之人，才能使用出生命力，尋常人，就算是被逼死打死，也使用不出生命力，你很不錯。”

明顯的褒獎。

古塵受寵若驚，當下抱拳道；“前輩擡舉了， 晚輩當時也只是被逼無奈。”

無名老人笑着搖了搖頭，道；“恩，好了，你先和林川下去吧，順便休息休息。”

古塵再次抱拳，這纔跟着林川離開了大殿。

出了大殿之後，林川並沒有要在無名城停留的打算，直接帶着古塵去了城西大約百里之外的一座小山。

半山腰，隨着林川將一個幻陣打開，一個簡陋的洞府出現，顯然是林川的洞府，古塵沒有猶豫，直接走了進去。

“有些寒酸，隨便找個地方坐吧。”

聲音中透着些許疲憊，林川一屁股坐到了靠牆壁的一個石墩上， 看起來像是一個頹廢的醉漢。

古塵環視四周，不禁的皺了一下額頭，確實很簡陋， 如果沒有外面的那個陣法，那麼這個洞府，簡直和荒洞沒有區別。

閉眼休息了一陣之後，林川像是想到了什麼，拿出了傳音玉，然後連通了蛛王。

“如何？”蛛王簡短意賅。

林川道；“一切順利，抗妖盟這邊的已經十拿九穩，就看你們妖盟了。”

“好，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了。”

言畢，蛛王直接斷了聯繫，甚至沒有詢問古塵的狀況。

看着林川再次恢復成一個頹廢的漢子，古塵感覺倒是應景，不禁的拿出一壺酒遞給了他。

對飲了兩次之後，古塵這才忍不住的開口；“其實我很奇怪，你爲什麼會希望妖族和人族打起來呢，這裡面會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林川嗤笑了一下， 先是灌了一口酒，這才道；“兩族若是爆發戰鬥，對我能有什麼好處？你說說看。”

古塵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那你爲什麼這麼做？”古塵更加的不解了，但凡做事，總有目的，大都少不了一個利益，若是沒有利益，林川這是圖的什麼？

“爲什麼？”林川眼中閃過一抹茫然，道，“需要爲什麼嗎？”

古塵奇怪的看着林川，似乎明白了什麼，再次對飲之後，他坐到林川身邊道；“說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

難得有人能聽自己傾訴心中的事情，林川倒也不矯情，一邊小酌，一邊說出了古塵不知情的往事。

或許，在林川沒有講述之前，古塵永遠也無法想到，林川以前竟然是龍虎衛。

長榮府，龍虎軍先鋒隊總隊長！

因爲賀州和方州不同，所以在龍虎軍的職位上，會有不同，但是不可質疑的是，林川當年在長榮府的龍虎軍內，有着很高的身份，甚至根據林川的講述，當年的賀州，龍虎軍之強，要遠遠超過方州。

但是，妖族的大舉入侵，讓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當年，賀州在妖族的全面入侵中，狼煙四起，作爲長榮府的龍虎衛，林川所能照顧到的，只有長榮府。

那是一次與妖族的決戰，林川事先聯繫了整個長榮府內，所有門派強者，並且約定好，龍虎軍作爲正面對戰妖族的誘餌，所有門派強者伺機行動，勢必要將長榮府的妖族，一網打盡！

此戰，關係到長榮府的存亡！

但是，計劃是美好的，可是結果卻出人意料，林川率領所有的長榮府的龍虎衛，和妖族展開了一場決戰，從日出，殺到日落，從日落，殺到日出，整整大戰了三天，龍虎衛幾乎全軍覆滅，但是，那些門派中人，卻根本沒有出現。

事後林川才知道，那些門派中人，委曲求全，暗中已經勾結妖族，所以纔沒有出現。

一役之後，長榮府徹底淪陷，龍虎軍名存實亡，是整個賀州內，第一個崩盤的府域。

古塵聽的似乎入神，好久之後纔想起喝酒；”沒想到，你竟然還是一個龍虎軍隊長，倒是讓人驚訝。”

林川苦笑；“什麼隊長不隊長，我就是龍虎軍的罪人，是我毀了長榮府的龍虎軍，毀了長榮府，想想當年的龍虎軍，何等威風，現在，呵，說是一灘稀泥都不爲過。”

古塵點了點頭，確實，他有同感。

再次灌下一口酒，古塵繼續道；“說了這麼多，其實我還是想不明白，你爲什麼要挑撥人族和妖族戰鬥呢？”

“因爲戰鬥是不可避免的。”林川這次倒是直接起來，“其實你也應該猜到了，現在的抗妖盟，就是當年我聯合的各派強者組成的，當年，就是他們和妖族勾結，才讓龍虎軍覆滅，雖然他們現在自稱什麼抗妖盟，但是我可以和你保證，他們是絕對不敢和妖族正面敵對的，因爲這些人，在當年就註定了，是任人欺辱的賤人！”

說到這，林川的拳頭上青筋暴突，足以看出內心的憤怒。

古塵舔了一下嘴脣，道；“所以，你爲了報復當年，就偏偏的要挑起戰鬥？”

“報復？”林川一臉不可思議，“不不不，我報復什麼？我從來沒想過報復，我剛纔說了，妖族和人類的戰鬥，是不可避免的，因爲不管現在如何，未來，兩族都不可能相安無事，而且我也說了，抗妖盟是不可能與妖盟正面戰鬥的，但是他們現在是長榮府最後的力量，如果他們繼續退縮，長榮府將會徹底的變成一個妖族地盤， 而抗妖盟最終會被蠶食乾淨。”

“所以，你想在這之前，不如讓兩族正面戰鬥？”

“不錯，戰，就還有希望，退縮，則就一點希望也沒了，但是，我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做到這一步，因爲，無名那個老東西，是個不折不扣的懦夫，不管別人如何的欺辱，只要有他吃喝的，他肯定不會反抗，這是我最擔心的。”

古塵無話好說，也不再言語，再次舉起酒壺之後，一通暢飲，直接出了洞府。

……

山頂上，古塵靜靜的看着下方翻滾的雲海， 西斜的夕陽正漸漸的消失在雲海下，天地一片寂靜，只有遙遠的雲海上，還有幾隻飛禽的影子。

“我該怎麼辦？”

良久的沉默，古塵一聲呢喃。

事情的真相，和他想的是那麼不同， 他原本是想阻止妖盟，但是在林川那番話之後，才明白，妖盟不用阻止，他們本來就沒想着戰鬥，他們有的是耐心， 他們會溫水煮青蛙，一點點的將抗妖盟徹底的蠶食掉。

而這局面是林川不想看到的，所以，他想讓妖盟和抗妖盟直接正面戰鬥，也好過最後被蠶食掉，所以他找到了戰鬥份子，蛛王，企圖挑起兩族的戰鬥，給人類換取一次機會。

思緒一片混亂，古塵索性不再想，直接盤膝了下去……。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日出，日落，轉眼，三天的時間，終於當紅日再次從東方升起的時候，古塵睜開了雙眼。

“修道界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本來就是如此，我又何必想做拯救世界的人？只要無愧，那麼也就沒有遺憾。”

一番話，古塵的思緒漸漸明瞭，所有身處在修道界的人，其實都沒有堅定的立場，因爲他們是逆天而行，最大的對手就是老天， 其餘的，都只是插曲而已，若是顧忌的多了，反而失去了修道的真正意義。

妖族的入侵，說到底，也只是對資源的霸佔，資源越多，修煉起來越加有利，僅此而已。

突然想通這些，古塵瞬間感覺心胸豁達，也不再迷茫，因爲他明白了這背後的一切，正如秦榮所說的，“利益纔是一切。”

龍虎軍也是如此，古塵還記得那些要加入龍虎軍人的初衷，其實就是爲了那背後豐厚的修煉資源。

“我只是來歷練，若是真的將自己陷入這裡的世界，那麼倒是違背了我的初衷。”

最後說罷這番話，古塵縱身躍入了雲海之中。

洞府中，林川正在修煉，身上的傷勢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看到回來的古塵，他不禁的問道；“你這幾天做什麼去了？”

“去放鬆了一下，怎麼，有什麼事情嗎？”

“沒有太大的事情，蛛王讓我給你帶個信，她那邊的計劃很成功，牛**了鮎魚精是被你這個人類殺死，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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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什麼？”

“蛙精受了傷。”

古塵猛的眯起眼睛；“蛙精只是一個‘目擊者’，怎麼會受傷？”

“好像是牛王做的，生氣的時候嘛，總會想發火，不過蛙精的傷勢沒有大礙，蛛王說，你這邊的計劃已經起效，以後的時候……。”

“我明白。”不等林川說完，古塵就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