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穿着一身教皇袍，慵懶地癱在沙發上。
她仰望着教皇廳高高的天頂，一張張神情多變的人臉從腦海中不斷的閃過。
首先是教衆，他們的表情是變化最快的。
在短短的半個小時之內，他們的臉上出現了疑惑，不信，震驚，悲傷，敬畏和恭順六種表情。
然後是祭司和牧師們的表情。
在聽到瑾瑜口中的話語時，他們的臉上一開始綴點上了濃重的複雜和不解，但最後還是化爲了鎮靜和臣服。
緊接着是主教們的表情。
他們似乎並不相信這粗劣的死亡理由，甚至還想一查究竟。
當時他們臉上的表情，是憤怒。
但沒過幾分鐘，那些憤怒的臉龐便統統轉化爲了屈服。
最後，則是教皇的表情。
那個畏畏縮縮的老頑固似乎到死的那一刻也不願意相信，瑾瑜竟然會殺了他。
他臉上的表情，是哀嘆，嗟惋，和不甘。
瑾瑜緩緩閉上了眼睛。
最終，她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最終，她還是登上了這個國家的頂點。
刺殺教皇，僞造文書，收買重臣。
這些在她曾經的印象中彷彿只有奸賊惡人才能做出來的事情，她竟然一件不差的全做到了。
“哎。”一想到這些，瑾瑜還是會有所感慨。
她感慨着自己的變化，感慨着前教皇的不作爲，也感慨着這個國家的命運。
“凜斯，你什麼時候，才能登上萬葉國的頂點呢？”
她輕笑着，撫摸着自己的雙脣。
那裡曾經有着，凜斯雷特贈與過她最好的禮物。
……
距離α輪內測結束，還有一天。
而距離月光少女不再上線，已經經過了一週。
這一週，夏無力過的無所事事，百無聊賴，等級和地圖探索也毫無進展。
甚至連工作人員都曾關切地問過他是否身體有恙。
“不……我很好，我沒事。”他也總是如此千篇一律地回覆。
α輪內測結束過後，遊戲的服務器將會進入一段時間的對外關閉期，以準備β輪的最終測試。
夏無力在心裡想，如果這個遊戲α輪測試結束後，月光少女還不上線的話，他就放棄這份工作，回家繼續家裡蹲。
爲了尋找月光的線索，他甚至還試圖去找遊戲的管理人員，向他們詢問這次內測的人員名單。
但很明顯，這種包含他人隱私的東西，官方是不可能直接提供給你的。
而夏無力本人也不具備什麼人肉搜索的人脈，因此也只能作罷。
“啊，這回檔能力也不是什麼有用的東西嘛。”夏無力蹲坐在沙灘上，看着漸漸西垂的夕陽，感嘆道。
“你錯了。”
一個沉穩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從他的背後突然傳來。
“誰？！”
夏無力如同一隻受驚的兔子一樣跳了起來，警惕地轉身看着背後。
那是一個長相沒什麼特點的中年男子，帶着一副黑框眼鏡，穿着一身白大褂，衣着樸素。
不過，這副打扮雖然在現實中沒什麼特點，但在這個遊戲裡，那可就太吸人眼球了。
“如你所見，一個路過的中年人。”
那白大褂攤了攤手道，語氣平淡。
“你剛纔說……我錯了？”夏無力站在那男人面前，不知那男人底細。
中年人沉默着點了點頭，他伸出一根手指，然後輕輕指向了那波瀾不驚的夕色海面。
夏無力順着方向看去，但什麼都沒有發生。
“你這是在幹什麼？”夏無力一時有些不解其意，便問道。
中年男子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曾落指過的地方。
見他並沒有搭理自己，夏無力也只能等着，和那男子一起看海。
時間過去了幾分鐘，男子終於開口了。
“看那海面，這麼久過去了，但卻什麼都沒有發生對吧。”他緩緩地說道。
夏無力點了點頭，不敢發表什麼意見。
“那你回頭看看，看這個鎮子發生了什麼變化沒有。”中年人依舊是用毫無生氣的語調說道。
聽聞此話，夏無力立即轉身。
然後，他便以一個奇異的姿勢僵立在了原地，雙眼瞪如龍珠。
那片曾經雞犬相聞，靜謐如水的小鎮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棟棟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和滿目琳琅的奇觀異景。
倒插於地，尾部通天的巨大十字架。
泰姬陵和乾清宮的結合體。
如同鐘擺一樣在地上來回晃動的不明建築物。
仔細擡頭一看，竟然還有神話史書中曾記載，但消失於現實之中的空中花園。
這些意義不明的奇觀紛紛充斥在夏無力的視界中，它們有的違反物理定律，有的科幻到令人難以置信，還有的則讓人感到一絲詭異爬上背脊。
“這些……到底是什麼？原來的漁鎮到哪裡去了？！”夏無力雖然被這壯觀的一幕所震撼，但他仍然沒有忘記這裡曾經的住民和記憶。
“原來的漁鎮依然還在這些建築物的夾縫裡，沒有任何變化。”中年人面無表情地解釋道，“但當你看到這一幕後，是否會想要對這些怪異而突兀的東西做點什麼？”
“做什麼？”夏無力面對中年人的反問，突然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需要我提示你一下嗎？”男人善意地提醒道。
夏無力木然地點了點頭。
“你覺得，這些建築物覆蓋了你原來的小漁村，你很不爽，是嗎？”男人開始了誘導性的提問。
夏無力點頭。
“那麼，你會不會想要把以前的小漁村恢復回來呢？”男人道。
夏無力突然清醒了過來，“等等……你的意思是說，使用那個BUG，把語海鎮的狀態回檔到被覆蓋之前？”
“正是如此。”男人頷首，“而且我想告訴你的是，這個能力不叫BUG。”
此語一出，夏無力頓爲一驚。
“不是BUG？”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中年人搖了搖頭，“當然不是，假如你真的是在利用惡性BUG的話，那你的神器早就被收回了。”
既然不是BUG，那這種能力到底是什麼？
夏無力看着自己的雙手，不由得陷入了思考。
“這是一種名爲‘本源’的能力。”中年人緩緩開口道。“之所以命名爲‘本源’，是因爲這些能力代表着遊戲數據的本身。”
“這些能力？”夏無力很快便抓住了話語中的重點，“也就是說，除了回檔以外，還有更多類似的能力？”
“然也。”中年人伸出手指了指那片突兀的建築羣，“這些奇異的建築，就是通過我的‘創造’本源所建立起來的。”
“而你的本源‘回檔’，則可以輕易抹掉我所創造的任何東西，使我‘創造’的這一動作在歷史上變爲虛無。”他轉頭看着夏無力，緩緩道。
“所以你纔會反駁我的那句話？就因爲我這一力量的強大？”夏無力問道。
“正是。”中年人點了點頭。
“但是……說到底，這些超脫於遊戲之外的能力到底有什麼意義？”夏無力一臉不解地質疑道，“而且，你又是誰？”
男人的白大褂隨着海風輕輕擺動，他注視着夏無力，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
“要是我能知道這些能力爲什麼會被它創造出來的話，我也不會在這個地方了。”
“至於我是誰嘛……你以後自然會知道的。”
隨着最後一句話的話音響起，那人的身影也漸漸隨着話音消散在了風中，只留下他的白大褂輕輕飄落在地。
夏無力一言不發，面向大海，彷彿是在目送着剛纔那個神秘人的遠去。
夕陽早已沉沒，夜幕照耀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