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凌在觸碰到守護者的一瞬間便化爲了雨水,滋潤着它受傷的軀體。
鋪滿了碎冰的地面,此時看上去是一片晶瑩剔透,宛若初生的雪國。
凜斯雷特雙手握緊,雲中便不再掉落冰凌。
蒼穹之間也重回了平靜。
不過這對凜斯雷特來說,只是第一樂章的結束罷了。
他目光下移,漠視着地上的一切,唯獨對那神樹眼含溫柔。
“3,5,12,34,55……”
凜斯雷特目光遊離,似乎正在數着地上螞蟻的只數。
彷彿很失望似的,他搖了搖頭,隨即再次放開了雙手,然後二掌合一。
地面上的碎冰漸漸凝結到了一起,冰塊彼此交融碰撞的聲音無比刺耳。
‘咔咔咔咔——’
周圍的氣溫正在驟降,就連裹着機甲的我也感受到了那陣陣刺骨的寒意。
“焦火燃鱗!”
一層微薄的火焰緊緊附着在了軀體之上,總算是驅走了那無處可逃的冰冷。
此時到地面上去無異於送死。當然,不是指我會被那些士兵圍攻,而是指天上凜斯雷特的無差別攻擊。
雲間開始灑落雪花,猶如曼妙的鋼琴曲一般飄向了曾爲森林的那一片冰原。
雪勢越落越猛,轉眼間,天地已經是一片白色。
“又到了白色相簿的季節啊。”我伸出手捧起一片雪花,喃喃道。
雖然這漫天的白雪已經將整片大地染成了素色,但顯然凜斯雷特的表演並沒有落幕。
他迅速將書頁翻到了下一頁,在這個大型法術的持續期間,又再次穿插起法術來。
“風穿谷中,寂躁迴響;風吟亦善,風勢亦惡;勿怨風惡,且聽風吟——凜斯雷特狂風術!”
一霎間,呼嘯的狂風毫無預兆地肆虐了起來。
就連凜斯雷特詠唱的聲音也被吹散在了風中,化爲陣陣無意義的音波。
憑藉着動力爐,我尚還能維持自己的平衡,不至於隨風逐流。
但下方的入侵者們的運氣就沒有這麼好了。
等待他們的,將是強降雪和狂風的協奏曲——暴風雪。
說是狂風,倒不如說是颱風更爲貼切。
因爲凜斯雷特自身便是這個法術的颱風眼。他的四周風勢烈烈,而他卻安然其中,甚至連書頁和長袍都沒有被撩動半分。
太狡猾了。我穩定着身形,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56,52,44,40……”凜斯雷特的眼中散發出熒白色的光芒,他目視着地上的方向,口中唸唸有詞。
在這能見度不到五米的風雪之中,他竟然還能數出下方的減員人數。
“33,30,25,20……”他口中的數字漸漸減少着,眼中的白色也慢慢降低了亮度。
但他的表情和動作沒有絲毫變化,看起來就像哪怕下面的人都死光了,他也要繼續攻擊的樣子。
“10,8,5,3……”
凜斯雷特眼睛中的光芒消失了,他的雙手也隨之在空中揮舞了一番,如同指揮家的收勢動作。
“全滅!”
最終,這句話從他的口中跳出。
但風仍舊呼嘯,雪依然不停。
凜斯雷特露出了滿足的微笑,隨後從懷中取出了一個透明的法球。
他將那法球輕輕一送,那球便飄蕩在了空中。
隨即他用指尖輕點了一下球體,那球便劇烈晃動起來。
那法球如同一個漩渦般,開始吸收起周圍的風雪,然後這個範圍漸漸擴散到了整片法術的影響區域。
地上的冰原,空中的狂風,以及天上的雪。
一絲不留,盡數吸入。
本色通透的法球在吸收法術的過程中漸漸轉化成了雪白,如同這法術本身的名字一般。
隨着法球的成形,天地間也再次歸於平靜。
地上的玩家們早已化爲白光,回到墓地復活去了。
但NPC們不像玩家,他們僵硬的屍體依然存留在這片乾枯的大地上,像是一座座冰雕。
凜斯雷特合上了書頁,向着地面飛去,我便也隨之一起降落。
神樹所受的傷遠比我想象中的要嚴重。
纔剛長出的樹皮再次被一塊塊掀開,身上佈滿了火焰灼燒過的焦黑以及無數大刀闊斧劈砍開鑿過的深邃傷痕。
它甚至連用於防禦的枝條都快被砍伐殆盡了。
樹根,莖葉,慘不忍睹。原本高聳挺立而茁壯的一棵神樹,此時就像一個佈滿傷痕的練習木樁一般,光禿禿地佇立在原地,任人宰割。
我踩在佈滿了枯枝和焦葉的地面上,發出咔吱的聲音。
“簌簌——”在神樹的一旁,突然傳來了奇怪的響動。
正在觀察着神樹的凜斯雷特自然也發現了這陣聲音,神經敏感的他迅速飛奔了過去,然後一掌轟開了那片發出響動的樹葉堆。
焦黑的樹葉漫天飛舞,露出了趴在樹葉下的銀白騎士。
“秋霜月?!“認出了那人是誰,我下意識地驚呼道。
“你認識他?”見是我認識的人,凜斯雷特放下了原本指向秋霜月的右手/
我點點頭,三兩步跑到了秋霜月的身前。
“呼……沒記錯的話,我們兩個是第三次在這裡偶遇了吧。”秋霜月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你在這裡做什麼?”沒有理會他的搭話,我單刀直入地問道。
秋霜月搖了搖頭,蹲下身去撥開了他方纔身體遮蓋住的隨後一層樹葉。
那是一個人爲挖出的小洞,此時那洞中蜷縮着一個短髮少女,瑟瑟發抖。
“南宮早夜?!“我再次驚呼,”她又怎麼會在這裡,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
秋霜月攤了攤手,然後指向了背後的守護者。
“你也知道。“他緩緩開口,”這孩子非常在乎這棵樹,所以當這棵樹正在被攻打的時候,她便試圖出面阻止。“
“當時這位大法師正在天上播撒冰凌,而我既怕這孩子被冰凌所傷,又怕她死於我們國家的人之手,便挖了個坑,把她保護在了裡面。“秋霜月苦笑道。
我有些不大相信,“就這樣?“
“當然沒這麼簡單啊。“他又嘆了口氣,”我跟這姑娘也不熟,假如是你的話,她還有可能會聽你的話。“
“所以我直接讓她進入了癱瘓狀態,然後把她扔到了這個坑裡。“秋霜月用騎槍指了指早夜,”沒有問題的,隨便碰她一下就解除了。“
凜斯雷特站在一邊,聽完了整段講述,然後他點了點頭。
“這年輕人說的都是真的,看來他不是我們的敵人。“
話音剛落,他又輕輕俯身觀察着坑內的早夜,有些自責地說道:“我竟然差點殺死了自己的子民,真是令人愧疚。“
“醒來吧,少女。“
凜斯雷特起身,將一顆恢復水晶輕輕落在了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