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露西得道
“怎麼嚇的?”
“你想,露西纔讀幾年書,居然滿口古文?而且自己一夜之間,把一棵大樹雕刻了一尊神像。”
他說的所謂神像,在網上看過,但是我還是故意問,“像哈里這種人會怕這個?”
“你難道沒有見過啊,報紙上都有。我們聽說了,都去湊熱鬧,都看到那尊神像。幾乎整個鎮上的人都去看了,那神像真的太嚇人。但是更神奇的是,後來又很多人說,看了神像覺得心裡很舒坦,沒有感覺到害怕。在後來又有人說,心裡有鬼的人才害怕,好心人不會怕。再後來就更神奇了,記者請來了語言學家,居然指出露西講的話是古瑪雅語言。而後露西就開始稱自己得到了月亮神的,並且開始佈道。”
老頭說的這些內容,報道也很詳細,我要找的自然還不只這些信息。於是,我又追問:“你們信她的佈道嗎?”
“我們鎮上很少人信。因爲大家之前就跟他們家關係不好,你知道的,誰都不想惹麻煩;而且自從她被騙了之後,大家都有點看不起她,現在要變成她的信徒自然很難,再說了,我們鎮上的人基本都是基督徒,神甫說了,這是邪門歪道,信了就上不了天堂的。”
“你有沒有看過她怎麼佈道?”
“有啊,她還跟我布過道呢。她跟我說,太陽神就要死了,末日就要來臨了,到那時候世界一片黑暗,我們都要爲我們的罪而受到懲罰。只有信奉月亮神,纔可以得到救贖。才能夠繼續生活在光明的世界裡。”
“鎮上基本沒有人信,那麼爲什麼現在又有那麼多信徒?”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隨着記者的宣揚,很多人慕名而來,信她的人越來越多,後來就有人請她到大城市去佈道了。”停了一下,老頭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不過,信她的基本上都是些女人。要不就是些娘娘腔的男人。”
“你知道爲什麼嗎?”
“這我不大清楚,就我們在猜,應該是她佈道中談道,這個世界以後是女人的天下,男人都會成爲附庸,可有可無。所以,即便是男人也要讓自己的性格變得溫順,下輩子就可以投胎變成女人。我們鎮上的女人也常把這話掛嘴邊。”
“除了你講的這些,你有沒有發現過什麼不同尋常的事,又或者你們鎮上的人有沒有談論過什麼值得疑惑的事。”
“沒有,關於露西的事,報紙都報道了,誰都沒有懷疑。對了。有一點特別的,就是剛纔我跟你說的。露西的那個情人,露西刻出神像之後,就在也不見他們倆來往了。”
“你怎麼就知道了?”
“唉,他們以前就在我屋前的一個廢棄礦坑裡約會,我遇到過一次,之後我發現了他們約會的規律,偷看過很多次。後來,他們都沒有再去過那裡。”
“那個人是誰,你能夠透露我一點信息嗎?”
“這個不行,給錢也不行。那個人,我惹不起。”
“除了這個情人,露西還有沒有其他的男朋友,或者過往比較親密的人?”
“恩,有的話,也就是哈里的姑媽。她沒有孩子,經常過來看哈里,而哈里又常不在,所以和露西關係還算比較好。其他的人,鄰居跟他們家關係都不怎麼好。”
“真沒有了?”
“真沒有了,對了,我也得回家了,再晚點,那糟老婆子,又不讓我進門吃晚飯了。”說着,老頭就提起那支只剩下個底的龍舌蘭酒,一口氣喝光了。
“先生,這是我的名片,想到什麼,或者有什麼別的情況,記得和我聯繫。只要是有料,我們可以付採訪費的。”
“行,行。”老頭答應着,拿起名片就走了。
老頭走了後,烏塔就忍不住感嘆:“我開始以爲是報紙亂說的,還真有這麼厲害的人,能夠突然滿口古瑪雅話,還能夠在一個晚上雕刻出神像來。一個沒有什麼文化的人,居然能夠突然布起道來。”
聽烏塔的話,她真的就要去信圓月教了。其實聽了老頭子這些話,基本上更明確了我之前的推測,對於這位教主的底子基本就弄清楚了。但是現在不是跟烏塔講這些事情的時候。既然有第一目擊者,那麼最關鍵是聽聽第一目擊者怎麼說了。
當然,在酒館聽哈里說這些事,是不可能的。我們決定第二天早上再去拜訪他。
第二天一早,我們就到了哈里家。我們敲了敲門,是他的情人,那個胖女人來看的門。看得出還沒有來得及化妝,狀態很難恭維。我們說明了原委,那胖女人就朝屋子裡喊:“吃軟飯的,有人要採訪你。”
過了一會,哈里就出現在門口,拿着一把雙管獵槍,舉起就對着我們:“滾。早早地就來打擾老子睡覺。”
烏塔走上前,對他說:“哈里先生,我們是記者,想採訪一下您,您就行個方便吧。”
“我有什麼好採訪的,你們以爲我是傻瓜。你們是來找我那老巫婆的吧。她現在在伯克頓,你們去那找她。”
“有采訪費的哦。”烏塔居然從兜裡掏出一百塊錢,想像昨天我收買那老頭一樣。教主給的生活費能少嗎?他都能養情人了。這不是找事嘛。再說,她情人罵他“吃軟飯”的,那還算打情罵俏,你一個小姑娘這樣做,不是在火上加油嘛?我還來不及阻止,這一行爲已經惹火了哈里。他的槍管直接地就頂到烏塔腦門了。
“臭婊子,你以爲我希罕這點錢。老子嘣了你。”
看來烏塔的確是功夫好手。她的腦袋輕輕一歪,槍管就從她耳朵變斜了出去,然後她順手一帶,槍就到了她手裡,一個回手,槍管直接頂在了哈里的下顎。
“別,別,別……”胖女人趕緊過來,要搶槍管,看來這對情人還是有真情的,“他就是嚇唬人,姑娘你原諒他,別生氣,把槍放下再說。”
我也趕緊打圓場,“烏塔,快收手。快跟哈里先生道歉。”一邊說,我一邊把烏塔手中的槍卸下,遞還給哈里。“對不起了,哈里先生,她年紀小,手腳溜了點,不是有心得罪您的。”
烏塔也識相地道了歉。哈里既然有了臺階下,又看到烏塔的厲害,不敢再造次。
我趁機給他個臺階下,“哈里先生,其實我們真的是來採訪您的。”這雖然是擺名了說謊,但是大家心裡都好受些。哈里於是就把槍扔在門後,用手招呼我們進去。
看得出,哈里的日子還是過得很舒坦的,一進門就是一個大酒櫃,而且塞滿了各種好酒。
胖女人給我們倒了杯咖啡,然後就緊靠着坐在哈里身邊。
我發現他們倆真的感情很好,於是就從這點開始:“我們這次來採訪您,主要是因爲像哈里先生這樣的性情中人現在真的很少了。我們要做一期節目,叫做《真男人》。碰巧我聽說了您的一些事,想拿您作對象寫一篇文章。”
“恩。”哈里明知道我們在說謊,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
“看到你們這麼恩愛就知道您是多麼疼老婆了。”爲了避免誤解,我還故意地用手掌比向那胖女人。
“哦,她是我的愛人,不是老婆。我老婆你不認識?她可是大名鼎鼎的圓月教教主。”說了這一句,突然又轉了一句“呸,十足的騙子。”
“哈里先生,我聽說,當年,是你不管別人的眼光,明知道你前妻是個被人騙走了的,還去追求她。”我明知故問,當然想知道多點,也可以印證一下之前老頭的話對不對。
“是的,當年是我追她的。我當年就是喜歡她,因爲她被人騙走之前,我就喜歡她。這點我不後悔。之後失業了,我的確蕭條過,墮落過。但是我還是愛她的。是這婊子自己想了法子來嚇唬我。你想想,我回家,她居然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裡,我踢了門也踢不開,就懶得理她了。沒想到,第二天一回家,我酒還沒醒呢,她就把一個和人一樣大小的木像抱在身前,走了出來,不把人嚇死纔怪。嚇了我之後,她就大喊大叫地,像瘋了一樣,然後就喊一些亂七八糟的話,把鄰居都鬧騰來了。後來還有什麼狗屁專家說她說的是什麼‘媽呀’話。明擺着就是瞎說。現在倒好,居然被捧成了教主。反正我也不怕說,我就是吃軟飯的,她每個月都寄錢來,我也不管她是坑來的,還是搶來的,現在主要能和南希在一起,我就什麼都滿足了。”說着,還和那叫南希的胖女人緊拉着手。
“不管她是不是騙子,那你現在認爲露西怎麼樣?你還愛着她嗎?”
“這……怎麼說,我對她已經沒有感情了,但是,她不願意離婚,因爲她的教義並不允許離婚。我也支持她,所以我沒有跟南希結婚。我說到做到。”
“哈里先生,我認爲您真是個好男人,真的。敢愛敢恨,言而有信。”
哈里聽了我的話,還是很受用的。後面居然還把我們送出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