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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君殊途不同歸 - 047 只疼愛字體大小: A+
     

    047 只疼愛,卻不愛

    我使勁擰着頭,想要把他不講道理的手甩掉。

    “你還不是一樣,騙我說跟唐芷沒什麼過去,人家剛剛悽悽怨怨地訴衷腸,說你很小的時候就許了承諾。現在一句道不同不相爲謀就翻臉不認人了,洛西風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洛西風!”

    “你這死丫頭,我才昏了幾天你怎麼越發伶牙俐齊了起來?”洛西風多半是鬧得累了些,連連咳嗽,表示說剛纔的藥實在太苦。

    我咬了咬牙,從荷包裡摸出一塊冰糖球:“給,這是從阿寶那順來的,他買給他女朋友的。”

    “什麼?他買了個女朋友?”

    我:“噗……”

    說話間,阿寶拉着彎彎溜着門就鑽了進來:“洛先生,你醒了啊?”

    自是半點也沒給蘿蔔點面子,洛西風擡手就把阿寶揮出去了——

    “我們在郊外出生入死,你倒是逍遙自在?”

    可憐彎彎瞪着驚恐的雙眼,看着眼前這個一臉病態,嘴裡卻還叼着本屬於她的糖球的男人。我猜她心裡一定在想:這個怪蜀黍好可怕!

    我拍拍彎彎的肩,讓她靠着我坐下,然後把她的遭遇對洛西風說了一遍。

    “師父,等你傷好些我們就去幫彎彎找哥哥吧。這樣憑空失蹤實在是蹊蹺得很,你看這片魚鱗——”我把彎彎脖子上的那片魚鱗取下來給洛西風看,看着看着,他的眉頭就皺緊了。

    白白的魚鱗外緣有一層淡黑色的粉末,他用白皙的指尖挑了一點,嗅嗅。

    “阿黛,把我衣服拿過來。口袋裡有包粉末。”

    我急忙去翻找。記得洛西風的衣服染了很多血,已經送給王府的奴婢去漿洗了,不過物件荷包什麼的倒是都翻了出來。我找到一塊帕子包成的小裹。依稀想起來是那天在寒亭山遭遇了天饕之後,我與洛西風去而復返。發現本來已經被制服的天饕竟被人化成了妖灰。當時男人就包了些粉末帶回來——

    “這白魚鱗周圍也有類似的化妖散。”洛西風說。

    彎彎急得快哭了:“叔叔,我哥哥怎麼了?化妖散是什麼,是很厲害的東西麼!”

    叔叔……

    洛西風臉上出現了一箭穿心的表情——

    “小妹妹,你先別亂想。等我休養三天,咱們一塊去你家看看。”洛西風把魚鱗攥在手裡,問姑娘能不能先把這個借給他。

    “真的麼?謝謝!謝謝叔叔!”彎彎笑起來兩眼彎彎的,又萌又可愛。

    可是洛西風的表情真的痛苦得很讓人心疼:“你能別叫我叔叔麼?整個房間裡,應該是我年紀最小吧!”

    彎彎想了想:“我二十七歲了!”

    阿寶攤手:“我七十多。”

    我垂下頭:“你們先聊。”

    後來阿寶把彎彎帶走了,我去關門的時候看到一個白乎乎的影子嗖了一聲過去。唉,該不會又是黎疏的那隻蠢兔子吧。

    奇怪了,又不是沒見過胡蘿蔔,它怎麼瘋瘋癲癲的總盯着彎彎?

    不過……兇歸兇,倒是不像有什麼惡意。

    “師父,你的傷還要養一段時間吧。三天就出門是不是太……”我坐到洛西風的牀榻邊上,他招招手。示意我把頭靠在他膝蓋上。

    “我沒什麼大礙,不動手的話還撐得住。”洛西風伸手撩起我的長髮,我知道他在看什麼——

    即便修成了人形,脖頸最上面的兩片背鱗也是消不掉的。

    指甲蓋大小,於是早年奈何陪我去刺成了一朵五瓣的梅花。

    洛西風的手又輕又涼,壓在上面撫摸着。我癢癢的,忍不住縮起了脖子。

    “師父……”我小聲叫他。

    “多少年了?”他嘆了口氣,扳着我的肩將我扶起來。

    我眼眶一熱,小聲說:“一千三百多年了。”

    “那……不用碧鱗汶香珠的話,你該有十三歲了。”

    “我……”

    “還是個孩子呢。”洛西風放下手,眼裡有幾分莫可名狀的綣繾:“魚妖一百年一個天劫,心智成熟一歲。二十歲以後,一百年長十歲。當初,爲什麼來我身邊?”

    我咬了咬脣:“剛過天劫,你撿了我……”

    “可是這碧鱗汶香珠,不是你的吧?”洛西風輕笑一聲:“我撿你只是意外,而你卻‘意外’地帶着隱藏妖氣的寶珠?”

    “師父……”

    我說我對你一見鍾情行不行?我情竇初開,遠遠被你的風采折服。想要接近你,也知道你對妖類從無偏見牴觸。所以抱着試試看的態度,嘴上說不要心裡卻很誠實……

    我語無倫次地說了半天,看看洛西風那糾結的表情好像很想吐血。最後我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而且當初是你主動要收我爲徒的,並沒有問過我是人是妖啊!”

    我很不講理,不講理的程度簡直都想抽我自己一巴掌。

    可惜話說的太多了,洛西風明顯有意避開了‘我對你一見鍾情’的重點意義——

    “阿黛,你還只是個孩子。師父疼你愛你,並不是像你想的——”他轉了下眼睛,話音落半,卻很不厚道地扯掉了我的一角心疼。

    我想過會是這樣的一個答案,所以爲了不要這樣的答案,我們一直都在迴避。

    哽了哽聲音,我很想告訴他我不是孩子。因爲我不僅僅是蘇黛,我更是梅妝!

    我保存了前世的記憶,我有最成熟的心智,我不是因爲依賴愛上你!

    “我……師父我……”我的手壓在牀沿,覆蓋着他墨黑的長髮。他伸出一直胳膊環住我的腰,一點點往前,按在氣息已經羸弱的碧鱗汶香珠上。我的雙腿漸漸化成魚尾,沿着裙子底部溼噠噠地纏上他的手臂。

    “紅色的。”洛西風摸着我的尾鰭,喃喃說:“你一定很漂亮。”

    “還好,我的尾巴是難得一見的半紗珊瑚狀,有四瓣。”其實我更想告訴他說,我遠沒有你那麼漂亮。

    當你是蘇硯的時候,飽滿的紅頂,清澈的眼眸,燦爛如夏花的擺尾會讓整個池塘的一切生靈都黯然失色。

    我紅着臉低語:“其實我們,見過的。”

    “見過?”

    我壓根不敢擡頭去看洛西風的臉,心裡卻砰砰的。我想如果他不是真傻就應該很容易想明白我們在哪見過,除非——

    他裝傻。

    “該不會是,我小時候路過的某片荷塘吧?”洛西風裝傻的水平還真是一絕。

    我充愣的本事更是青出於藍:“恩恩,你給了我一塊豆餅,我記住你了。”

    夜色如此旖旎,我們的對話還能再沒意義一點麼!我心跳成殤!

    “收回去吧,傷元氣的。”洛西風摸摸我的頭。看這個架勢,好像是正用我的頭髮在擦黏糊糊的手!

    這個賤人!

    “師父,我……你能別趕我走麼?”我收起魚尾,少女粉嫩的小腳丫輕輕蹭着他的腿。

    他卻像觸電一般往被子裡移了半寸,最後對我說:“瞎想什麼,你這點斤兩,還想出師啊?”

    我心頭一熱,笑眯眯地說:“師父我很笨,可能一輩子都——”

    “是你的一輩子,還是我的一輩子?”洛西風輕輕掰開我放在他腰上的手:“阿黛。等有一天你遇到了真正適合你的人。我求你留下你都不願呢。”

    我急了,也明白洛西風這話的意思。我是妖,還有幾千年好活,他是人,今年二十四歲,基本上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一的人生。如果我要跟他在一起,像奈何那樣成親生子,就意味着我放棄了後面千年的壽命,像人類一樣衰老壽終。

    一把捉住他的手臂:“師父!我心甘情願!”

    “可我不願意。阿黛。你知道我不可能跟妖成親。”

    重重的一擊,雲淡風輕。

    點點頭,我說我知道。你早就……告訴過我了。

    “不娶唐芷,我也不會娶別人。我辜負她,是我們命運如此。辜負別人,我卻難以心安。阿黛,你還是孩子,師父只是你生命中匆匆而過的一客。兩個人白頭到老本是一件自然而隨意的事,從沒一種道理可以讓一個爲另一個放棄太多。我知道奈何的事讓你有感觸,也確實令人感動。但個例畢竟是個例,並非所有人都應該接受這樣不對等的情感寄託。

    何況阿黛,爲師對你……你應該明白,相處有很多種感情方式,不一定除了愛便是陌路。你不要再越陷越深了……”

    “我知道,你別再說了行麼!如果你覺得壓抑或者太辛苦,那我什麼都不求,只想留在你身邊。陪你這一生,等你老了我照顧你。”我撐起身子。用手指蓋住他的脣。觸感冰涼柔軟。

    “你若執意如此,我無力攔你。但我給不了你的,今生今世不會承諾。”

    明明是挺絕情的一句話,我卻用笑容抹去了淚水的痕跡,如釋重負。那一刻,我沒有心痛只有輕鬆。

    只不過這份千年的倔強始終還咬着不甘心的思緒,不願輕言放棄:“可你也說過,如果你愛上了妖,自然也會不計生死,相許相依。”

    “我是說過,我說‘如果愛上’。”洛西風放開攬着我腰身的手,用力靠倒在榻上:“去吧,爲師累了。”

    我從牀上跳下來,赤腳在地上站了良久。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才說:“洛西風,如果我能讓你愛上我呢?”

    “呼……”

    已經睡了?

    我將不安分的哽咽悉數嚥下,伸手拉上他的被子。

    “王爺,偷聽會上癮的。”出門的時候。我看了一眼靠在亭廊下面的軒轅野。他換了一身黑色的常服,大約是該就寢的時分,發冠也放了下來,以至於差點被我誤認爲是星堂。

    “碰巧經過。”

    “唐姑娘呢?”

    “我叫黎疏陪她說說話,在她的廂房內,沒事。”軒轅野打量着我的眼角泛淚,似乎比月色更清媚:“早些年便聽說洛老天師的獨生子風流俊逸,如今尚未一睹風采,便可知其拖着這樣的傷患,短短半個時辰便惹哭兩位姑娘。”

    “王爺想說什麼?”我拽了下衣袖,氣氛倍加尷尬。

    “想說洛天師乃是人中龍鳳。手握家國大權,內有麒麟之子,卻不起奪權戰野之心。實在難得。”

    我笑了笑:“那是因爲雞蛋永遠不懂狗的快樂。”

    “阿黛姑娘,你把你的師祖比喻成狗了。”

    我一下子笑了出來,笑得腰都直不起來,心酸情亂一涌而上。軒轅野陪着我一起笑,只是比起洛西風那樣充滿賤意的冷笑,訕笑。嘲笑之外——

    他的笑容更加高朗,純粹。

    笑着笑着,屋子裡丟出來個空碗:“吵死了!要笑別處笑去!”

    軒轅野怔了一下,旋即拉住我的袖子:“跟我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連拒絕都沒曾過腦考慮。就這般被他拖着跑出了九區迴廊,一直來到一片茂盛的荷花池邊。

    其實我並不太明白軒轅野的意思,荷花雖然美,卻不過一簇凡物。想我當魚當了一千多年,看荷花早就看噁心了好麼?

    所以當這麼大一池子水鋪在我眼前的時候。我想的只是下去遊個泳。

    遊在水裡,就不用刻意屏住眼淚了。

    “你看那裡,”軒轅野用手指着池中最正央的一朵:“每到午夜時分,那朵荷花——”

    “啊,是異血蓮。”我扶着漢白玉的欄杆,探着頭往裡張望:“這花非常難養,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呢!”

    世說有種蓮花通體清幽如碧血般鮮紅,只在午夜盛開。根莖卻不紮在淤泥裡,而是寄生落養在別的蓮花頸上。就好似要吸取別人的血液和養分來供自己生存美麗。

    關於異血蓮,有個奇葩的傳說。只要採集下來,用花瓣研磨成粉給自己心愛的人服下,他就會愛上你。像傳說中的情蠱一樣——

    當然,傳說只是傳說。

    我歪着頭看了看軒轅野:“王爺,你該不會是想,讓我拿這個東西去給我師父吃吧?”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有這個東西。只在你手邊,想要的話,很輕易就能得到。可是你願意麼?”軒轅野的側臉剛毅明朗。異血蓮散發出瑩瑩的光打在上面,讓我分辨不出這樣的男人是否也會臉紅。

    我搖頭,說不需要。

    “愛之一字所以難能可貴,那是因爲一切羈絆與相依皆出於心隨所願的付出。”我望着那異血蓮出神,最後卻像是強行戒癮一樣移開了目光:“況且,世上又怎會真的有這樣一種東西,能讓所有的愛而不得,可以不勞而獲?”

    “是啊,如果真的有效果。我也不會留它到現在了。”軒轅野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

    “怎麼?王爺也有深愛而不得的女子?”我問。

    “恩。”

    “很久了?一直……沒能走到一起?”

    月色正好,談談心什麼的總是能讓人忘記些短暫的不愉快。況且這一番相處下來,我也並不覺得軒轅野是個高高在上,很難交流接觸的人。

    “沒有很久,只一眼就覺得應該是她,卻沒有自信能一步步擁得到她罷了。”軒轅野最後瞥了一眼那異血蓮,又仰頭望了望上弦月:“天不早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可就在這個時候,迎面匆匆過來個提着燈籠的人影,走近纔看出原來是管家大叔。

    “王爺,原來您在這兒啊!”

    “什麼事?”

    “林大人和杜大人回來了,說有……有……”管家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阿黛姑娘跟她的師父也是位臨安城水患而來的,你但說無妨。”軒轅野道:“子修和伯啓不是去查汶水河道的事了麼?又發現了什麼?”

    “王爺,你還是去前廳看看吧。”

    軒轅野看了我一眼,我先說一句:“王爺我能跟你一塊去看看麼?”

    “這……”管家面有難色:“唉,不是我有意隱瞞,實在是太過慘不忍睹,不忍叫姑娘家親見。”

    我與軒轅野對視了一下,不用說,大家心裡透着明白的。

    應該是什麼‘屍體’被弄了回來。

    我說我不怕的,連看都不敢看的,還提什麼尋找真相。

    就這樣,我跟着軒轅野一塊來到了王府的正前廳。

    白色的裹屍布下面,兩具已經泡的發爛的屍體十分詭異地躺在那裡。

    看樣子,得死了有幾個月了。

    城府大人盧映崖和仵作薛先生被連夜帶了過來,經案卷查證。得知這兩人分別是兩月前失蹤的一對叔侄,是西街巷口豆腐坊的。

    當初家人來報案,說兩人早起去坊裡磨豆子,一直到日落都沒回來。

    也沒有人見到過他們出城門,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如今屍體竟然在汶水河道的淤泥裡被發現,全身腫脹不堪。

    “身上並無明顯的外傷,加上浸泡許久,很難辨別死因。”仵作薛先生檢查了一炷香,無奈地說道。

    “沒有明顯的外傷?”軒轅野在兩具屍體前一邊徘徊一遍沉思:“難道是失足落水溺亡?”

    “不像。”仵作蹲下身,用油紙壓住兩張面孔,然後又用特殊的赭石粉撒在上面,映出兩個猙獰的輪廓:“這二人的面部表情非常痛苦,可見生前一定是遭遇了什麼可怕的事。”

    “妖魔?鬼怪?”軒轅野蹲下身,到我旁邊。用木枝輕輕撥開了死者的一隻手,竟是一片巴掌大的白色魚鱗!

    我當時就驚怔了——

    又是魚鱗?與彎彎哥哥房間裡留下的那片,應該是同樣的來源!

    “阿黛姑娘,你認識這東西?”軒轅野多半是看出我的表情異樣,將魚鱗遞過來問我。

    我點頭。如實回答:“這應該是一條有三千多年道行的白脣魚。”

    “這麼說,汶水河道河牀內的翻亂真的不是那個什麼狐妖所爲?而是這條畜生?!”

    我不能確定,也不敢妄下論斷。只好蹲在那兩具屍體面前,慢慢觀察。

    就在這時,我發現其中一具屍體的下頜上有個非常奇怪的傷口。

    大約有一個指頭寬,青紫的顏色,像是重重的吸盤。

    “精元。”我渾身一凜:“這兩個死者,都是被妖吸乾了精元!”

    我不由地想到了之前被洛西風他們救回來的周文斌,要不是及時趕上一步嚇跑了狐妖兮楉,只怕那可憐又可悲的男人也要同這兩個死者一樣迷之沉入河底了!

    可是——

    伸手壓了壓屍體上的傷,中空泛白,膿水肆意!這不是狐妖的咬傷!

    狐妖有利齊,吸元之時多從人的後動頸子下口,咬傷多呈現出蛇狀。可是像這樣從外觀看不出咬痕的傷,多是水族造成。

    大多數的魚都有觸鬚,將觸鬚輕輕吸在被害人的中喉附近來吸取精元。

    “所以這兩個人並不是靈狐所害?”軒轅野問我。

    “王爺,我要出府一趟。”看看外面的天已經呈現了魚肚白。我得去確認很重要的一件事——

    “我陪你一起?”軒轅野道。

    我搖搖頭,說我要去找一個朋友。她剛剛分娩不方便見客人。

    “王爺如果致力要將這些怪事慘案徹查到底,那麼請按阿黛說的準備一些東西。”我站起身之前,給兩具屍體蒙上了白布:“我需要近三年來所有失蹤的人口的案例,我總覺得這兩個人將不會是唯一的兩個受害者。”

    軒轅野派了馬車送我出府,阿寶帶着彎彎跟我一起去。

    等到了東城街的時候,雞都叫了。

    阿寶問我爲什麼看起來一點沒精神,我沒有心情多解釋。一方面是因爲洛西風,另一方面更是因爲我覺得這看似簡單的事情之下,有個邏輯不通的地方,卻一直想不明白是哪裡不對勁兒。

    “阿黛,你是不是跟洛西風吵架了?”阿寶可真是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沒有。”我拄着下巴望向窗外,彎彎在我膝蓋上呼嚕呼嚕的,夢裡撇撇小嘴兒,喊了聲‘哥哥’。

    “阿黛,我總覺得洛西風也可能是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對你的感情。”

    “所以來不及了。”我苦笑一聲:“如果他什麼都不知道,有些東西還能慢慢纏綿進習慣。如今什麼都知道了,就好像在兩人面前硬生生拉開一條楚河漢界。感覺彆彆扭扭的。唉。”

    “你還能活很久呢,這一世不行再許下輩子唄。”

    “萬一下輩子他長得很醜呢……”

    “切,你還說你不是看臉。”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說:“其實阿寶,可能連我自己都沒發覺,在不知不覺中,我愛洛西風已經……跟蘇硯沒關係了。”

    阿寶長嘆一聲問世間情爲何物,然後用一塊香噴噴的手帕蓋在小胡蘿蔔身上。眼裡溫情似水,看得我滿心酸楚。

    你就不要在剛失戀的單身狗面前秀恩愛了好麼!

    結果馬車停在奈何家的院子外面,一眼就看到周文斌蹲在竈房前,一邊熬湯一邊抽空做木雕的小牀,我覺得我受到了暴擊傷害。

    “阿黛姑娘?你怎麼來了?”他衝我打招呼,手裡卻沒放下正在給奈何盛粥的碗。

    “奈何姐好麼?”

    “恩,在裡面餵奶呢。快請進吧,沒吃早飯吧。我這兒再燒點——”

    我隔着窗棱,看到暈出淺燈下的身影,恬靜安寧。妖與人結合生子,便意味着放棄千年的壽命,從此色褪老衰。

    所以我始終想不明白,奈何沒有前世糾纏,沒有未了心願。那爲什麼不願意再等等?

    等到一個比周文斌更好的男人,值得她轟轟烈烈地走完這一生。

    直到現在,我想我多少可以明白了什麼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阿黛,你怎麼來了?!”奈何的氣色好了些,短短几天時間竟似胖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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