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湊了許許多多雜亂無章的文字，我才躺到了牀上。不是累，不是困，是我用了極大的自制力強逼我回到了牀上，我怕我的身體難以忍受這種雜亂的折磨，因此再次倒下。我是獨立的個體，卻也是在不知不覺中和旁人牽扯了千絲萬縷的關係，我若不好，受我牽連的旁人也不會安生，我不爲我想也要爲別人想想。我該懂事，而不是一味的幼稚。
躺到了牀上，我的眼角滴下了眼淚，流在了枕頭上。我閉上了眼睛。這一刻，我的腦子裡還是許許多多的人，素凌，尹旭，蕭義兄，尹輝，還有二太夫人，甚至有賈夫人，青蓮……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素凌靜靜地立在我的身邊，一雙明亮的眼睛正看着我，倒把我驚了一下：“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小姐，我進來的時候天色剛剛明亮。”
“是不是很晚了呀，爲什麼不叫醒我？”
素凌的目光中有擔憂：“小姐，你又是很晚很晚才睡下的不是？我走進來的時候天還早，是怕你有什麼需要我才早早進來的，你卻睡着，我就知道你昨晚一定是沒有好好睡，天明瞭才睡。小姐感覺怎樣，身子可大好了？”
知我者還是素凌，她跟了我許多年。望着她擔憂的目光，我心裡突然涌起許多說不清的滋味。倘若有一人素凌不在我身邊了，我還有誰是最最可靠的？我已經知道了她的心思，知道她總有一日會離開我，我……我會成全她麼？果然說我的命運不在我手裡，素凌的命運又何嘗是在她的手裡？我不知道我的命運有誰掌握，卻知道素凌的命運掌握在我的手裡……
我用手臂撐着牀，起身，素凌忙扶我起來：“小姐，頭不暈吧，有沒有覺得哪裡不適？”
此時青青也走了進來，忙爲我拿衣裳。我神色平靜，說道：“沒有不適……”我此時才意識到我的喉嚨有點嘶啞。青青忙放下衣裳去給我倒茶。
我洗漱，梳妝，用飯，一切都收拾停當，明月走了進來：“稟蕭夫人，蕭公子到了。”
“有請。”他來了，又來了……
我用手裡的帕子捂住脣角，咳嗽一聲。我也只是剛剛起牀的時候喉嚨不適，此時已經無事，可我還是怕蕭義兄聽出我口音的異樣。實在不想讓他爲我擔心。
我再次看到了他，依舊是昨日的裝束，頭上普通的淡藍色軟巾罩着墨染一樣的長髮，身上也是淡藍色普通的文生公子裝束，只不過在他身上不是普通，而是一種灑脫不羈的飄逸，他本身具有的優雅氣質，那怕是乞丐的裝束也掩飾不住的。他的玉簫，就被他隨便的用一條淺黃色絲帶繫着，垂在腰間。他這樣的裝扮，任誰看了也以爲他只是一個文弱的、風度翩翩的俊俏書生，對他注目或者回眸，皆爲他精緻的容顏和身材。我也是第一次這樣一點不落地看他的容顏，輪廓分明的五官，挺拔的身材，全身洋溢着儒雅，又有男子漢傲岸的氣概，卻沒有一點點凌厲的逼
人氣勢。我看着他暗暗奇怪，他不光文采出衆，武功方面也是身懷絕技的，爲什麼後者在他身上看不出來？他……他掩藏的也是太深了。
我從來不認爲我是一個粗淺的女子，卻真的沒有看出蕭義兄還是習武之人。若不是他對我坦白，我想我永遠都不知道。人心似海，確實如此。
一時遲疑，竟然忘記對他招呼。他也看着我，慢慢露出笑容：“妹妹，可好些了？”
我這才徹底醒悟，忙道：“哥哥來了，哥哥請坐。我……好了。”
他揮了一下手臂，用一個優雅的姿態坐下，笑着看我。我也慢慢坐下：“難爲哥哥這樣惦記我，爲我奔波，妹妹深感愧疚。”
他不滿地“咦”了一聲：“妹妹怎可如此說。”
素凌端茶上來，他看素凌一眼，又把他身上帶着的藥材拿了出來，吩咐素凌，“你去把這藥煎了給你家小姐服用。另外一劑等到明日在煎。”聽他如此吩咐，我知道他明日是不再來的了，心裡莫名其妙的傷感。原本我害怕他來，如今聽到他這樣的吩咐知道他不來了，我心中好失落……
暗暗想，對他，我有多少依戀？
素凌對蕭義兄施禮，溫順地回答：“是。”然後離開。
看着素凌離開，我對其她丫環吩咐：“你們也下去吧。”許多話，已經是不能讓旁人知曉的了。
“是。”
她們一起離開，房間裡只剩了我和蕭義兄，氣氛有點特別。我不想讓我們兩個籠罩在這種奇特的氣氛中，對他笑道：“哥哥……”一聲哥哥出口，接下來卻有不知道該怎麼說，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腦子裡飛快掠過各種往昔的情景，我終於還說了，“哥哥，聽你昨日之言，你是打算離開紫帝城的了？”
他欣然看我，目光中有希冀：“玥兒，你可願意和我一起離開？”怎沒有想到他一心想的是帶我離開，竟然把我的意思都給曲解。
我苦笑搖頭，看他的目光漸漸黯淡下去。不忍讓他難過，我只得說道：“哥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你有你的身世，有你離開的理由，妹妹也一樣，有沒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不會隨你離開。那怕你所給於的日子是我最想要的，我也不會離開。”
“妹妹，這就是你不隨我走的理由麼？”
我點頭。
“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太晚……你是因爲睿靖王麼？你若願意過這樣的生活，在塞外，我同樣能夠給你這樣的生活，我說了我是魯王爺的義子，只要我願意……我也有很高的爵位，你是懂得的。玥兒，睿靖王是喜愛你，但他擁有太多的女子，她們之間爭來鬥去，你夾在她們中間會有許多委屈。我只要有你一個在就滿足，任何人不能和你比，任何人不敢和你奪，因爲沒人能及的上你在我心中的重要。尹旭能夠給你的，我給你；尹旭不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你是我唯一的魯氏正王妃，唯一的正夫人。玥兒
……行麼？”他說着話，目光突然灼熱起來，他的整個人也慢慢有了變化。
我看着他，一貫溫文爾雅的他，在我面前盡顯溫順和柔軟的他……徒然也有了霸氣凌凌，銳利的鋒芒奪人眼目，那種從內到外的威嚴是不可侵犯的神聖，每一塊骨骼和肌肉，乃至每一條筋絡和每一滴血液都是凌然的氣勢，逼人的強悍，和尹旭一般無二的王者風範。我瞬間明白，蕭義兄也是王者，他是塞外魯王爺的義子，他又這般的文武皆備，魯王爺怎麼能夠不器重他？他若回到塞外，也是小王爺的爵位……
突然改變的蕭義兄令我恍惚，我感覺眩暈……但最後，我還是搖搖頭：“哥哥，不可以。”
“你是因爲尹旭？你愛他？”蕭義兄的話語帶上了鋒利的意味，如同一柄刀在砍削。
“不是。”我也是斷然的鋒利的對抗。
“你是要和他至始至終的了。”
“不盡然，這個很難說清楚。相比起來，我更願意我一個人的平靜生活，比如在你的宅子裡那樣，那是我最想要的。如果可以，我更願意永遠地離開王府——儘管，我知道我這一生，註定是停留在紫帝城的女人，我也不想坐在精緻華麗的牢籠裡。尹旭寵愛我又如何？我不過是一件擺設，是別人虛設的背景，是一種華麗的裝飾而已，這一切並不是我願意的，不是我想要的。如果我能夠擺脫，我絕對不會做多一刻的停留。”我傲然回答。
蕭義兄漸漸回覆往昔的模樣，嘆口氣：“玥兒，如果當初是我爲你贖身，就讓你跟我一起在我的宅子裡過那種清靜平和的生活，你答應麼？”
“我答應，我願意。”我沒有絲毫遲疑。
蕭義兄渾身一顫，他的頭慢慢低下，許久才緩緩說道：“玥兒，這或許就是命運吧。命運讓我錯，我無法選擇對。人生許多的不能，許多的無奈，許多的無法挽救。不過，對你，我想我沒有後悔。那怕我失去你，我想我也沒有做錯，命運如此安排，我認。好在你還是我的妹妹，我也就夠了。”
我終於還是問他：“哥哥，當初你從來沒有說過爲我贖身，就是因爲你的身份，你身上的使命麼？”
他點頭：“玥兒，聰明如你，我一說你就明白的。刺殺尹老王爺有那樣容易麼？我不做，魯王爺不會放過我。我若去做了，能夠做到天衣無縫我全身而退也就罷了，若我有閃失或者留下痕跡，那就是永遠的隱患，尹旭尹輝能夠放過我麼？那時，我不是救了你而是害了你。所以，玥兒，我寧願做一個遠距離的關心你的旁觀者，保護你，愛護你……”他苦笑着搖頭，“我明白你雖然是一個女子，卻不是一般的女子，你同男子一樣的有仁有義。我若那樣做了，無論我出什麼事，有多大的危險，你都會跟我在一起，那樣的話豈不是累你害你？如今，你選擇留在這裡，不與我一起走，我不強迫。我也就留在這裡吧，雖然不能與你一起，但也不是遠離。”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