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沒有從你的人生裡離開，你永遠是我的哥哥啊。”我終於說道。我還是怕的，怕他說出令我更傷感的話來。

有些事情的真相需要徹底揭開，有些事情的真相就需要掩蓋。此時，我真的不想知道蕭義兄接下去的話是什麼了。我怕。我希望我們兩個就保留目前的這種感情：兄妹的感情，知己的感情。

而蕭義兄卻不允許我阻止：“玥兒，即使你不是出府來到這裡，我也要想辦法到王府去看你的，告訴你關於我的一切……”看來他果然沒有那樣單純，我還是猜對了。“妹妹，你知道我離開這裡是到哪裡了麼？”

我搖頭。

“除了我，沒有人知道我去了哪裡，所以，你派人去告知我你在這裡的時候，我宅中的人回覆的話是謊話，他們並不知道我在哪裡。我去的地方，及其遙遠，是塞外。”

塞外？雖然也是大衛國的領土，但聽起來彷彿是兩個世界的地方，我的目光不由變得驚奇。蕭義兄說下去：“我外出要辦的事情，是我一個人的秘密，現在我告訴妹妹：就是——我，是給漠北侯魯王爺報信，報於他尹老王爺過世的信息。”

這又是哪裡和哪裡？在我聽來，蕭義兄的話彷彿是天方夜譚。他——一個紫帝城的孤兒，如何跟塞外的魯王爺有瓜葛？我還是禁不住的問出口來：“這是哪裡和哪裡啊？”

蕭義兄看着我：“好像是離奇，卻是真實。妹妹，我並不是這真正的紫帝城的人，我的祖先是塞外人。”他陷入了回憶，“還是在許久之前，大衛國建國的時候，平定塞外，戰亂讓塞外的人生活艱難，我母親被她的父母帶來內地謀生。那個時候，我的母親纔剛剛出生。來到紫帝城以後，我的外祖父不幸病亡，留下我的外祖母帶着我母親，孤苦伶仃，無依無靠，沒奈何，我的外祖母被迫流落煙花，養活我的母親。我的母親自小就生活在煙花之地，受盡了苦難和欺凌，長大的她依舊沒有出路，做了煙花女子。我母親姿容出色，被一個姓蕭的財主看中，他意欲將我母親贖出去做妾，卻因爲家中強悍的妻子無法做主。我母親卻因此而有了我。我七歲的時候，我母親淒涼死去，我被逐出煙花巷在街頭流浪。不知道是機緣巧合，還是我命不該絕，恰好碰上暗中潛入紫帝城探訪的魯王爺，他又將我帶回塞外。見我聰明伶俐，他收我爲螟蛉之子，教我習文練武……開頭我和你說的我師父，實際上是我的義父魯王爺……”

蕭義兄的眼中露出黯淡：“沒有人願意做無謂的投資，魯王爺這樣盡心竭力的培養我，也是有他的目的，希望我爲他除去尹老王爺。他們之間的過節，於戰爭有關，都是關係國家存亡的大事，我也不必知道，我只知道我的目的就可以了。我學成之後，就回到紫帝城，自然是尋找機會除去尹老王爺。我到來以後，窺探尹王府，才知道這個時候的尹老王爺臥病在牀，實際上也是一個廢人了，我刺殺這樣的一個廢人又

有何意義？可是，不能完成刺殺尹老王爺的任務，我又愧對魯王爺的恩情，無顏回去。就這樣，我滯留在紫帝城已經六年了。”

我從蕭義兄的話裡讀出了他的善良。六年……用六年的時候等候，我不知道他等的是什麼。我從來都不知道他除了詩詞歌賦的精通，除了吹簫的絕技，還是一個身懷絕技的習武之人。從他的訴說中，我明白他若是真的去刺殺尹老王爺，有多少尹老王爺也早就喪命，但他沒有，他只是靜靜地等待，是在等待尹老王爺的壽終正寢，還是什麼？我不知道。

看到蕭義兄的眼裡露出淒涼和痛苦，我心中也是難過，他的經歷我不懂，卻不是不能體會，尤其是他作爲孤兒的處境，我理解。不知道說什麼，我只是輕聲喚他：“哥哥……”

彷彿是從很遠的地方回來，蕭義兄黯淡的目光逐漸回覆正常：“妹妹，玥兒，我去落紅坊，是因爲那裡當初是我母親和我待過的地方。看到你……那時的情景，我突然想到了我的母親。你知道麼？我心裡的矛盾和複雜不是你能夠明白的，我想過給你贖身，但我有擔憂。贖你出來，我如何安置你？我不是自由身，所以我不能連累你。我怕我多年的滯留卻不能完成使命，魯王爺不會饒過我，那樣的話，你跟我在一起只能是受牽連，同樣的不會有幸福安穩的日子。若是我喪命，你依舊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我又如何安心？所以，我選擇了保護你，只做你的哥哥。睿靖王爺是我最初來到紫帝城的時候，一個偶爾的機會認識的，他碰到了一點點小麻煩，是我出手相助，就這樣我們成了朋友。你的事情他託付於我，就是這個原因。我恨他這樣的安排，卻也不得不爲你着想……如今，我的事情已經了了。妹妹，我遲了麼？”他的言語間滿是悲傷。

我沒有迴避他迫切期待的目光，心裡卻是哀嘆，是遲了，或者說不是遲早的問題，我不會跟他浪跡江湖，不會跟他去塞外漠北，因爲我父母的沉冤還在，我不能就此離去。我默默搖頭：“哥哥，不是遲和早的事情，就算是當初……我也不會離開。”

“王府並不真正的適合你。你帶給王府波瀾，也會因爲你的悄然離開慢慢消失。真的，玥兒，王府並不適合你。”蕭義兄語氣誠懇，話語堅定。

看來我在王府的一切他都是知曉的，我卻搖頭：“王府不適合我何以見得？”

“除非你是貪戀榮華富貴的人。”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我脣角上揚，做出一個微笑。

“是，我知道你不是，所以我給你的，是你最好的選擇。憑我的經歷，我明白你在王府的日子不會平靜無瀾，這也不是你想要的，所以我要你隨我離開。”

“這就是你要離開王府的原因？”

他慎重點頭：“是，不過這不是全部的理由。最初遇見你的是我，我只不過因爲對你太過看重才讓你走上了這條路，如今是我領你走出來的時候了。我給

你的，至少是你想要的平靜，如同你住過的宅子一樣的平靜。你，不是一直都喜歡寧靜淡泊的生活，也一直在追求麼？”

“那種境界是需要經歷的，只有經歷了那個特殊的過程才能夠達到。”我分辨。

“我可以讓你省略所有的過程，直達結果。玥兒，凡事都掌握在自己手裡，你也可以選擇另外的屬於你的命運，把你的命運抓在你的手上，而不是被動的聽憑別人的安排和影響。”他說的不能說沒有道理，但太過於牽強，我跟他走，難道說我的命運就不是在他的手裡掌握？

我輕笑：“哥哥，你該知道，我的一切都不是我說了就算的。從我踏進落紅坊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沒有了自由，我的人生也不由我選擇了。我早已經不屬於我自己。”

“你不做一個嘗試，怎麼會知道一切都不是你能夠主宰的呢？”我那樣的回答，蕭義兄顯然不接受。

人生總是有太多的突然，這一點相信蕭義兄也明白。更多的時候，這些突然就可以讓自己的人生轉折，他更明白。我伸手從一旁的花瓶中取出一枝海棠。這是青青她們折下來裝在花瓶中做爲裝飾的，她們並不知道我心裡的隱疾。我看到她們喜歡，而我在這裡也不是長久的停留，就任由她們插在花瓶中，做這房間裡的裝飾。

“哥哥，人生的選擇有時候由得了自己，有時候連自己也由不得的，不是麼？自己有一個自然的過程，可是許多時候外在的力量又改變了這個自然的過程。如同這海棠，它繁盛地開放，享受春風春雨的滋潤，享受陽光的照射，享受屬於它的美好。它是平靜的，平靜地等待所有屬於它的過程，等待自然的凋謝。而人，卻改變了它的一切，將它所有的享受扼制，令它突然死亡。”

蕭義兄伸手取過我手裡的海棠，目光落在上面：“是的，它的結果是旁人造就了。只是，誰能夠說的出它是想要哪一種過程，是順其自然的過程，還是他人改變的過程？”

這個確實無人知道，海棠默默無語，我無言。我只知道我給了它結果，讓它的過程改變了。

素凌端了湯藥上來，對蕭義兄盈盈一笑，然後把湯藥放在桌上。看着我說道：“小姐，喝藥吧。”

素凌的出現徹底打斷了我們兩個的爭論。剛纔我投入太多，竟然連我是個病人都忘記了，此時才突然感覺到我還有有些頭暈，渾身也無力。蕭義兄微笑看我：“妹妹，把藥喝了吧。喝完藥，去休息一下就好。我也該走了，明日來看你。”

我還沒有開口，素凌卻急道：“蕭公子，我家小姐神思倦怠，蕭公子還是多陪我家小姐一會兒讓她開心些纔好。”

“她是憂思過多，又小感風寒，飲下這一劑湯藥，好好休息一下便可。我和她已經坐了這半日，讓她一個人好好休息纔好。”他把目光移到我身上，目光中是特別的含義，“妹妹，把藥喝下後好好休息。我明天在來看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