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我把欣喜的目光投往柳依依的臉上：“依依，不愧是我的好妹妹，也只有你才能夠懂得我，把我剖析的這般明白吧。”我心中是實實在在的欣慰。柳依依就是這樣的，關鍵的時候言語切中要害，她又和我這般相好，我們之間坦誠相待，若是日後得她在我身邊相伴，有事的時候相互商量，關鍵的時候相互支持，煩惱的時候相互安慰，多好？只是……我不由暗中惋惜。

柳依依笑道：“姐姐，你不過是外表冷漠，心底善良，又不把自己真正內心表達的人，我們一起待那樣久的時間，我若不知道你是這樣的性格，早已經被你的冷漠給嚇跑了呢，我們怎樣又會有這樣深厚的姐妹感情？姐姐絕代風華，卻在那種地方明珠蒙塵，待了許久才被王爺發現，不就是因爲你的拒人千里的冷漠麼？饒你貌若天仙，卻是一個冰山美人讓人望而卻步的，真不知道王爺是怎麼被你征服，又或者你是怎樣的征服了王爺。”這是活躍氣氛的玩笑了，柳依依說完用手掩嘴輕笑。

我也被她逗笑。心中總是一派沉重，難得有這樣輕鬆的時刻，歡愉一下也是好的。我們兩個相對笑起來，彷彿一切的沉重和陰霾都不曾有過。

青青走進來，送上香茶。看到我們兩個開心，她的臉上也是舒展的笑容：“夫人昨天到此的，一直都沒有一點笑容在臉上，弄到奴婢們都心驚膽寒，猜不透夫人的心思，生怕那裡不好惹夫人怪罪呢。也以爲夫人不笑呢，卻原來夫人還是會笑的，笑起來又是這般的傾國傾城。奴婢有幸一睹夫人笑顏，多虧了柳小姐。真的該好好謝謝柳小姐。”說着，真的對柳依依拜了一拜。

柳依依大笑：“你家夫人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是不是？”

青青認真說道：“對的，柳小姐。”

我趕緊說道：“柳妹妹，別開玩笑了行不行？”

柳依依停止了笑，對青青做了一個請起的手勢：“你家夫人的內心絕對不是外表看起來的那般冷漠，你若和她長期相處，會看到她敦厚善良的內心，那時你就不會爲她冷漠的容顏感到害怕了。她是極其寬容大度的人呢，慢慢的你會知道。”

也是我們高興的時刻，所以青青沒有了那種戰戰兢兢的小心：“看到夫人的容貌，把我們奴才們給鎮住了呢，覺得夫人是天上的仙子，令我們遙不可及。又見到夫人冷冷的，我們都害怕。如今見到夫人的笑顏，才知道夫人也有溫和的一面，並不是拒人千里……”青青突然掩口，想來是覺得她出言不恭，又忙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奴婢一時高興，就胡說了，請夫人饒恕奴婢罪過。”

我只得溫和對她說道：“也是我平日裡不苟言笑，才惹得你們猜測了。沒有那般嚴重。你們沒有犯錯，我不會無故責罰你們，都放心好了。”

“是是，多謝夫人寬恕。”青青小心說道，我看到她還是爲了剛纔的口誤忐忑

不安。

柳依依笑道：“你們夫人一貫是寬容大度的，只要你們不犯錯，她不會對你們苛刻。你不必害怕。”

青青依舊小心：“是，多謝柳小姐寬慰。”

我知道我來這裡不會太久，真的也不想爲難下人。青青這樣，顯然也是高興，對我也是因爲好感，我明白。輕笑着對她說道：“難爲你這個時候還在伺奉我們。且下去休息，有事在喚你。”

青青施禮：“是，夫人。”

帶着嬌羞，青青走了，我和柳依依繼續說話。許久不見的姐妹，親熱異常。我們之間誰都不用防範誰，沒有勾心鬥角，沒有惡意誹謗，沒有話裡有話，那怕是指出對方的不足和錯誤，也是親人直接毫無間隙的口氣，一切都親切自然，隨心所欲。

許是誰都不敢再撩撥掩蓋起來的傷口了，不再說傷感的話，只是說些憧憬未來的好話。我們談到很晚，快要四更天了，方纔在睏倦中睡去。

翌日，睜開眼睛時，霞映東窗，室內一片光明，四周卻寂然無聲，彷彿依舊在夜裡做甜美的夢。我很明白，是下人們不敢驚動。看看身邊依舊閉着眼睛，發出均勻呼吸的柳依依，我露出微笑，她那甜美的睡顏着實可愛，也怕驚醒了她，我不敢動，擡了擡頭悄悄躺了回去。就這樣的，睜着眼睛看窗上的霞慢慢濃起來，淡紅漸漸被金黃取代，我才慢慢地輕輕地移動了一下身子，想要在不驚醒柳依依的情形下起牀的。

我懂得她，明白她比我辛苦，也艱難。在那煙花柳巷，是強顏歡笑，肆意逢迎。嫖客放縱求歡，夜夜笙歌，妓女片刻不得安閒，黑夜當白日過，歇息只是在白天。就是那種黑白顛倒的日子，想象起來我唯有難過。姐妹們爲了活命，凡是有客人點名的必須陪伴，不然，如果遭致媽媽的制裁，就唯有悲慘。像我們這種賣藝不賣身的，吹拉彈唱，歌舞伺奉是出賣才藝的，頗費心力，還好在那些賣身的姐妹，她們夜夜遭受蹂躪，含悲忍淚，更是慘不忍睹。那種地方，總是有姐妹不堪遭受凌辱而輕生，旁的姐妹看到，難過歸難過，爲了生存，接下來依然如故。煙花巷，殘忍的地方，麻木的地方，想起來，眼裡無淚心頭卻是滴血的。

我不由拿那時的情景和我現在的生活比對，卻無法比對的，因爲不在一個層次。尹旭……無論怎樣，也是他給了我安閒舒適的日子，我還是該感謝他。

待我離開牀鋪的時候，柳依依卻猛然睜開了眼睛。我看到她也就是片刻的迷茫，便回覆了所有的意識。“姐姐，你早啊。怎麼不叫醒我呢。”清晰的語言，沒有絲毫懵懂，她——完全清醒了。我心裡劃過一道難言的苦澀，這一夜，對她來說也許是難得的了。

我對她笑：“沒什麼急的，你在多睡一會兒吧，無妨。”

柳依依已經十分利索地離開了牀鋪，一面穿衣一面：“姐姐，睡的已經夠好，不需要

了。”她的臉上露出少女甜美的笑靨。

我們也只是輕聲談話，外邊等候的婢女已經走了進來，她們幫我們摺疊臥具，收拾一切。

我和柳依依在她們的服伺下梳妝停當，用過早飯。房間裡只有我和她兩個人，另外就是服伺的丫環了。我對柳依依笑道：“妹妹，你不必急着回去吧？如此春光，難得的秀麗春天，不如我們姐妹兩個外出到院子裡看看，如何？”這裡的園子我也沒有去看過，真想趁此機會出去看看呢。不然……錯過這個機會，以後，會不會有，真的不知道。

柳依依欣然答應：“好啊，就依姐姐了。”

我帶了素凌，她帶了環兒，還有青青帶路，我們五個一起出門，走往屬於的園子。穿過重重院落，過一道道長廊，亭臺樓閣，古意盎然。柳依依興奮道：“姐姐，這裡都是你的麼？”

看她眼中的欣慰和羨慕，我真的不知道怎麼作答。應該說是我的，尹旭送給我的，但……是不是長久的屬於我呢？尹旭可以給我這一切就可以收回這一切，對於他來說，真的可以翻雲覆雨，不是麼？我嫁給了他，應該是他的人，但若是他不喜歡我了，一句話，我就什麼都不是。侯門望族中的男子，一個男子就擁有數不清的女子，這些女子對他們唯有順從和依附，沒有真正的屬於她們自己獨立的自由，這是他們對女子的壓制，還有奴役，我並不滿意，但我無力反抗，不是麼？現在的尹旭是寵愛我的，若他那一日不寵愛我了，這裡的一切還是我的麼？真的不知道。

我臉上掛着複雜的笑容，還猶豫着不知道怎麼作答的時候，青青已經肯定地回答了她：“柳小姐，這是蕭夫人的園子。王爺對奴才奴婢們吩咐，一定要照看好這裡的一切，包括一草一木，就算蕭夫人不來這裡，都不可以有一絲的疏忽。”這青青不知道是許久了不見人，憋屈的厲害才口無遮攔，還是真的高興，一張小嘴唧唧喳喳，全然沒有小女孩子的羞澀，還在極力的賣弄。我不能說什麼，只得苦笑。

柳依依笑意嫣然：“是麼？”她看着我，“既然是屬於姐姐，那我就不用客氣，隨意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青青又接口：“園子裡大着呢，各種花卉應有盡有，只是現在還是早春，花兒還有許多種不曾開放。”她又看着我，“院子裡還有大片的青竹，綠海似的。”看着青青清澈的眼神，我暗中有些苦澀。尹旭安排這園子裡許多青竹，應該是因爲我的姓氏。不知道這些下人們，還有誰知道我是姓竹的呢？

聽她介紹，柳依依情緒更爲高漲：“是麼？那是一定要好好欣賞的了。”

說着話，我們已經看到了粉牆上探枝的紅杏，還有一樹碧雪張揚的梨花，散放濃郁的芬芳，隨風射入我們的肺腑，直達胸臆，我們都不由地深深呼吸，只怕辜負了這美好的賜予。

青青伸手一指：“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