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興奮道：“蕭夫人果然隨和，只是太謙虛了。聽到你這樣的話，我好高興，我想蕭夫人隨便指點一下，我就能夠提高許多。”看着她的高興，我卻更是痛苦。想來她和樑庶夫人一起到我這裡，大概以爲我因爲回覆夫人之位而高興——人在高興的時候情緒高昂，特別容易滿足別人的要求，她在這個時候說出，我是不會拒絕的，她能夠得到我更多的指點吧。她倒是很會揣摩人的心理，卻不知道我根本沒有高興，還因爲她的到來心中更是堵塞。

我苦笑，我不敢刻意推辭，也不敢答應去教她，就這樣說了模棱兩可的話，實在是無奈之舉，誰知道秦夫人會這樣高興？她以爲我不過是矜持的謙虛，令我心中更是一番滋味。當然了，也難怪她，她怎麼會知道我和尹輝之間的事情？

“我的舞蹈不見得有多好，旁人口中的傳說做不得數，說不定秦妹妹的舞蹈纔是真正的好，你身上有許多是我沒有而需要學習的呢。如果說學習，也是我們相互學習。以後有時間了，我們一起學。”我不知道我是虛僞還是故意的推脫，我沒有辦法，只能這樣說。那怕我實在不能答應她，我也不能直截了當說出來啊。我唯有推辭說以後，以後有時間就可以的，至於有沒有時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推得了一步是一步。不是我壞，不是我保守，因爲尹輝，我不能過分。

我們說着話，門外的丫環進來稟報：“夫人，王良帶了那些離去的僕人們回來了，在玉軒堂等候夫人。”

我忙說：“讓他們稍候片刻。”真是及時雨，我暗中慶幸。

秦夫人看此情景，也忙站起身來：“打攪蕭夫人這半日了，我們該走了，改日再來拜望夫人。”

說心裡話，我沒有任何一次是此刻的心情——趕人走的心情，我希望秦夫人趕快離我而去，我都有些怕她再說那樣的話了。她這樣識時務，讓我暗中對她感激，卻也不得不敷衍：“他們沒有多少要緊，等一會兒也無妨。要不，兩位妹妹在此且稍候，我看看去，且把他們打發了就回來。”我滿面笑容，我想我這一時的笑容纔是真正的笑容。

樑庶夫人也起身：“姐姐儘管去忙，坐了也許久了呢，我們改日再來。”

送她們走後，我沒有停留就帶了素凌和翠屏去玉軒堂。王良果然帶着許多人在那邊等候，我看到那些面孔中有我熟悉的，想到是他們與我有過見面的緣故吧。

這院子裡僕人衆多，各有分工，他們又是男僕，平日裡他們也是忙他們的，無事不會到我的房子裡，只有實屬特殊的時候纔可以見我。那些我沒有見過的，自然是不熟悉了。

見我走來，他們一齊對我跪下：“奴才拜見夫人，恭喜夫人。”他們好多人，在我腳下匍匐成一大片，齊整的洪亮聲音，場面宏大，令人感動。

看到他們如此，我心中一片澎湃，揚手做了一個請起的動作：“大家免禮，起來說話。”想來平日裡我不曾虧待過他們，逢節日時我都有賞賜，無

論那個有了困難，我知道後也總是給與力所能及的幫助，他們纔對我如此尊重。我暗中嘆息，人心換人心，果然是的。

“謝夫人。”他們又是粗狂的聲音，臉上彷彿還帶着激動。

王良進前一步：“夫人，他們都是我們院子裡的舊人，如今聽說可以回來，又都一起回來了，無有一個疏漏。夫人平日裡寬厚仁德，對大家恩重，大家都願意跟隨夫人，忠於夫人。他們是不是依舊安排在原來的位置上，請夫人定奪。”

看着他們這麼多的人，僅僅是我院子裡走掉的男僕，就有這麼多，我暗暗想這王府的奢侈，是不是有些過分啊。不過王府有王府的規矩，我也不好說什麼，屬於我的，我也就接受。我說道：“既然大家願意跟隨於我，我感謝大家盛情。至於大家的去處，依舊是之前的吧，若需要調整，就由王良安排。”

我看向王良：“所有人的安排，都交給你處理。難得大家對我信任，全數回來，我很感動。我復位，也算喜事，大家都有賞賜。我讓翠屏安排，一會兒了你給大家派發。”被人信任真的是榮幸，我不知道我有何德能得到大家如此的信任，我只能加倍的對他們好了。

“多謝夫人。”他們又一起跪下謝賞。

我讓他們起來，又吩咐王良：“你帶他們下去安排，一切都交給你了。”對王良，我也是投給他信任的目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王良，我必須信得過，必須要依賴他。他也沒有辜負過我的期望。

王良躬身：“遵夫人之命，奴才這就去安排。”

一時，王良把人都帶走，寬敞的玉軒堂一下子陷入了寂靜，彷彿是空曠原野的寂靜，和剛纔的恢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感覺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剛纔的一幕真的讓我感動。我對他們，也不過是稍稍施了一點恩惠，他們就如此不忘，可見人心還是善良的居多。我也暗暗想這以後，我更會善待他們的吧。給別人一條路，就是給我自己一條路，我希望我今後的路更加寬敞。

“恭喜夫人，他們又一起回來，我們我的凌霄院一定興旺發達。”

翠屏喜悅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沉思，我這纔想起我剛纔說過的話，忙吩咐她：“你去問一下王良，這回來的一共是多少人，我們按照人頭對他們賞賜，不可以吝嗇。”

“夫人……這好多人呢……”翠屏作難地對我說，“需要許多銀子。”

我這纔想到我的月俸是下一個才能夠回覆以前的數量，現在一下子要拿出許多去賞賜衆人，是有些困難了。我對她笑笑：“無礙，難得他們這般忠心，令我感動。這個月，我節省一些就夠了，以後的飯菜，每一頓撤去兩個菜，我也不添置新衣了。”

翠屏卻嘆了一口氣：“夫人對下人的好，沒人能夠不感恩的。只是這樣未免太委屈夫人。”

我對她笑：“沒有什麼委屈，我們只需要大家平平安安，高高興興的在一起，這個比什麼都重要，你去安排吧。”

“好，奴婢這就去。”翠屏答應一聲去了。

素凌也嘆一口氣：“小姐，這一場又是一場的，一會兒一個樣子，變的真快。讓人反應不過來的樣子。小姐復位，我自是高興，只是我們以後行事也越發要小心翼翼了。我不希望小姐大起大落，只希望小姐風平浪靜，妥妥帖帖。”還是素凌深知我心，對我最爲體貼，只是……我又怎麼能夠左右得了這局勢？

我扭身執起她的一隻手，放在我的手掌中，揉搓着：“素凌，你也知道，這一切並不是我願意的，被置放在風口浪尖上忽而沖天忽而沉沒，真是膽寒。我也真不想過這無法主宰自己的日子，只是我們有什麼辦法？唯一的，也就是你說的，以後行事要小心翼翼。”看着是目光中深深的擔憂，我心中說不出的滋味，“素凌，讓你跟我一次次的起落，擔心，有時候我真的不忍。我想過許久了，若是有合適的人家，我會給你選擇，或者你有心儀的人了，說出來我來安排。”說這樣的話，真不是我的內心願意，而我卻不能不這樣安排。素凌跟我許多年，比我還大兩歲呢，我不能總是讓她跟我起落，把她的青春消耗在我身上，那怕我最是需要她的，也不行。

素凌皺眉：“小姐，我們在說小姐的事情的，如何小姐又想起了這樣的事情來？我說了，我不想離開小姐的。”我的突兀我也不知道，只不過我知道我說這話是我真心的想要爲她好。

我只得笑：“這個話題不是現在想起，而是我們一直就提的呀。你看，我現在一切都復了原位，該是我擁有的我又都有了，所以我才說這個話題。我想，你是看到我這裡一切都很好了，你出去也安心的。”

素凌從椅子上攙扶我：“我們不說這個了，還是回房吧，小姐該歇息一下了。”

我和素凌回了房間，我坐在我經常坐的梨花木椅子上，怔怔出神，心想我終於爲雪梅討得了公道，只是她的性命沒有了，無論怎樣也是一個遺憾。素凌爲我端來了茶，說道：“小姐，又想什麼，旁人都給你道賀，你也高興一下啊。”

我是想要高興的，然而怎麼高興的起來？也許這樣的事情在別人看來值得高興，而我確實不以爲然。我心底的深處，是寧靜的。

我仰頭看站在我身旁的素凌，說我最關心的話題：“這潘大夫爲什麼要這樣做，爲什麼害雪梅一死？我們還不知道真正的原因，真不知道雪梅搭上了性命，那潘大夫是不是滿意。”到如今，我確實不知道事情處理到了什麼程度。衛夫人說的比較籠統，我又不方便問。心中一直惦記着，我想要詳細知道這件事情的處理結果。

素凌回道：“這幾日王爺一次都沒有來過，等他到來的時候，小姐細問別知道，現在不用費心去想的，很多事情錯綜複雜，也不是想象的出來的。”

我知道素凌說的對，端起了茶盞，淺淺飲下一口，目光投向窗外。是真的，許多事情不是想象中的，等尹旭到來，我問，他自會把一切都告知於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