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暗中遞眼色給他：“王良，不過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我們自己處理就好，王爺日理萬機，不要勞他分心。”我這樣說，是暗示王良可以用謊話巧妙周旋一下，瞞得過尹旭就好。就算瞞不過去，尹旭該明白王良撒謊也是我支持的，他可以怪我，卻不可以怪王良。

我看到王良眼神中的遊移，心裡明白他的爲難，卻也只能給他鼓勵的眼神，希望他能夠明白。誰知道王良的目中突然射出堅毅的光芒，對我長長一揖：“夫人，奴才對不住您了。奴才想，夫人雖然是女中巾幗，能夠把一切事情處理好，然而就這樣讓夫人操勞，是不是奴才的錯。罷了，不如告知王爺，奴才信得過王爺，請王爺爲夫人去辦吧。”王良說完轉而又跪向尹旭，“王爺，容奴才慢慢說與王爺知曉，事情是這樣的……”

看到王良如此，我頓覺腳底虛浮，彷彿整個人都飄起來了。王良怎麼能夠這樣？實在是辜負我了，我真的真的不想讓尹旭知道，我亦相信我的能力，我會自己處理好，然後給他看結果，到那個時候告訴他不是很好麼？畢竟此事是因爲老王爺而起，尹旭心中難過的，讓他去處理，怎麼可以……我腦子裡嚶嚶嗡嗡如同鑽了一羣蜜蜂，耳朵裡也轟鳴着，王良所說的話我一個字也聽不清楚。我想制止，卻又無能爲力，只是眼睜睜看着。

眼見尹旭慢慢變了臉色，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時間真的漫長，爲什麼會怎樣？我想問，卻不知道問誰，也沒有人能夠給我答案。想來素凌和翠屏同樣的吃驚，我看到了她們呆滯的神情。

忽聽尹旭一聲高高的怒喝：“奴才，怎會如此？”我不由被他驚嚇，一個哆嗦，腦子裡的蜜蜂都被驅趕出去。

王良卻凜然不懼，神色如常：“奴才所說是實。只是奴才人微言輕，不能去尋找崔管事理論，所以事情暫時就僵在了這裡，而把這一切情形攤到夫人面前。夫人是女子，奴才知道讓夫人去查是奴才之過錯，可夫人不想讓王爺操勞，奴才……奴才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深深地低頭，彷彿過錯在他身上。

尹旭鐵青了臉，坐了下去，對王良說道：“本王明白了，你且下去，有事本王自會尋你。”

王良叩頭起身：“王良隨時迎候王爺，等待王爺傳喚。”然後又對我一揖，躬身退了出去。

尹旭又對素凌和翠屏說道：“你們也退下吧。”

“是。”

素凌和翠屏施禮，退下，玉軒堂裡，只餘下我和尹旭兩個人，一下子顯得十分空曠，寂靜。我聽到了自己的心跳，有些急。看一眼尹旭，他的臉上堆滿烏雲，暗沉的有些怕人，望着他的臉，我突然鎮靜下來，既然隱瞞的事情他已經知道，我又有何懼？我只是希望用我的力量去弄清楚雪梅的沉冤，我沒有錯。回覆了傲然，我第一次倔強的態度面對尹旭，不知道他心中作何感謝，我——沒有和他說話，而是和他一樣沉

默。

許久，尹旭轉臉對我：“玥兒，王良所言是真的麼？”他的臉色雖然依舊難看，口氣卻溫柔。

我不知道爲什麼用了生於的口氣：“王爺是不信玥兒麼？”

他搖頭：“沒有不信，只是爲了得到證實。”

“證實什麼，王良是面對王爺和玥兒說話，王爺要證實他的話，無非還是不信玥兒。”我的話不應該這樣說，只是想要雪梅之死，我心中難過，衝撞人的話不由出口。我相信雪梅並沒有害人，我是爲雪梅洗刷沉冤，不希望旁人質疑我，連尹旭也不行。

尹旭並沒有發怒，而是沉默，我不知道尹旭到底會怎樣，心中愈發說不出的鬱悶，難道……尹旭會阻止我對此事的調查？或者他認爲多事？不知道。有些惴惴不安的看他一眼，他卻起身，走近我，嘆氣：“玥兒，本王對你還是瞭解的，無中生有的事，沒有來由的事，你都不會去說，去做。只是這樣的大事，你要自己去做？如此看來，並不是本王不信你，而是你不信本王，是不是？”

真沒有料到他會如此說話，我忙否認：“不是，王爺多慮了，是玥兒不想增加王爺的負擔，王爺已經有許多事情需要忙，朝堂的，府裡的，玥兒的小事不想再煩勞王爺。”

尹旭點頭：“你是說你不想讓本王幫你，是麼？”

我依舊反駁：“不是，在玥兒查尋到真相以後，會交給王爺處理，玥兒只是不想讓王爺操勞這其中的過程。”

“其實……還是你不相信本王。你可知道，這樣的事情是王府的大事，玥兒怎麼說是小事不許本王插手？無論怎樣，你都是女子，行事有諸多不便，你寧可自己撐着也……爲什麼不讓本王知道？本王是你的夫君，這話不是你說的麼？你如何把本王看成是外人，不讓本王知曉，幫你？”

尹旭的話讓我深思，我這樣做……是有不信任他的成分在內，還是爲了什麼？我說過他是我的夫君，既然我承認他是我的夫君，亦就是承認他是我的依靠，這麼重大的事情我爲何又不想依賴他，還隱瞞？我無法回答，低了頭，搪塞：“王爺，玥兒怕累了你。”

尹旭卻搖頭：“你說的不是，內心深處你還是不相信本王，或者你是怪本王沒有制止她們對你的不公平，也或者另外有一層含義，老王爺是本王的父親，本王痛恨去害老王爺的人，反感去查這樣的事情，是不是？”

尹旭的話或許有道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低了頭。尹旭嘆息，抱住了我：“玥兒，其實本王已經知道雪梅之事另有隱情，王弟已經對本王有過提醒，只是老王爺剛剛過世，本王又事情太多，給忽略了而已。事到如今，你還知道一些什麼，都說與本王知曉，本王會親自處理，給你結果。”

沒料到是這樣的轉折，我再要固執下去又有何意？我擡頭，用溫柔的目光看着他，或許我的目光中有許多深意，是尹旭不能

夠明白的，而我的話卻一定要他明白，我說道：“王爺，玥兒斷定雪梅並沒有去做那種事，這裡另有隱情，待玥兒細細說於王爺……”

尹旭走了，我悵然地看着他的背影的地方，彷彿他那因爲對事情生氣而冷硬的背影還在。我知道我所說的他都不知道，不過我必須說出來，也只有我提供更多的線索給他，他才能夠給我一個更好的結果吧。臨走時，他說要我安心等待，他給我結果。

給我結果……

我不需要涉足過程，只要結果，這是尹旭許諾了我的，那麼我就等待吧。

在我出神的時候，素凌走了進來：“小姐……”她的眼神中有擔憂，我想我的眼神也是十分憂鬱的吧。

我努力笑笑，沒有說什麼。卻看到太陽已經把很方正的一片亮光投到地中央，時間已經是中午了。我忘了時間。

素凌又說：“這麼久……都中午了，我們已經做好了飯菜，小姐爲何不讓王爺留下來一起用飯？”我恍然大悟，是的，我和尹旭在一起是一個上午的時時間，都忘記了。是用飯的時候了，我卻沒有說要他留下來和我一起用飯，而他也沒說留下來和我一起用飯。我忘了時間，想來他也忘了。

既然忘了，還有什麼計較？我淡淡一笑：“走了就走了，再說什麼都不管用的，我是忘了。”一心沉浸在自己特別注重的事情中，旁的事都退居一旁，包括時間，包括用飯。

翠屏也走了進來，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我和素凌的談話，卻延續了我們的話題：“做了好些飯菜，王爺卻走了。”她有些遺憾的樣子。

的確也是啊。在我來到王府以後，太多的晚上尹旭就在我這裡，然而白天他來的時候極少，所以我們一起用飯的時候極少，今天是一個很合適的機會，我們兩個都給忽略了。我想他也很想和我坐下來，安靜地用一頓飯的，結果卻錯失了。

素凌並沒有翠屏那樣的遺憾，而是說道：“都只顧商談雪梅的事情了，連用飯都給忘記了。”

翠屏連連點頭：“是啊是啊。”突然她擡眼看我，“夫人，王爺現在一定回他的書房，要不奴婢去請他來用飯。”

我忙阻止：“不必不必。”我不想他去而復回，我還是喜歡我一個人，安靜，放鬆。再說了，我覺得他未必就一定是回書房，我和他說了那麼多，萬一他去找某個人呢。只是這樣的解釋我也不願意和她們說出口來，只是說道，“或許他有更重要的事情，我們不用去打擾他。”

素凌說道：“小姐，我們所說的……關於雪梅的一切，王爺都知道了麼？”素凌的眼裡有緊張，我想她擔心我，怕尹旭責怪我，又怕尹旭讓這件事情進行不下去。

我給她一個讓她放心的眼神：“都知道了，既然他想知道，我也就把所有一切都說給了他。而且，今後我們也都不用去管，就讓他去處理，我們等待結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