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夫人。”翠屏轉身走出幾步，突然又返回來，“夫人，都忘了告訴你，舅爺來看望夫人，給夫人帶了許多滋補品，這時間長了一點，奴婢竟然忘了告訴夫人。”

“都是些什麼？”我問道。我這裡雖然不能揮金如土，卻在尹旭的暗中安置下什麼都不缺，也處處能夠周全應付，上次回蕭宅我和他說過，請他以後不用在惦記我這些的，爲什麼他卻還是不放心我，這般破費？他並非十分闊綽，當初若是他能夠給落紅坊的媽媽出得起我那筆高昂的贖身費用，他會爲我出，就算他不是想讓我陪在他身邊也會讓我離開那裡，這一點我明白。如今我只希望他過的好，和我保持這種真摯純潔的知己兄妹，不願意讓他爲我再額外的負擔什麼。嘆一口氣，他的這種做法讓我覺得惆悵。

翠屏快手快腳把蕭義兄帶的補品拿了出來，我一看就知道都是名貴的中藥材，他果然又是這般破費，我懂得他的心意，卻不願意讓他這樣做，無奈嘆口氣，對翠屏吩咐：“收起來吧，用的時候在拿出來。”

翠屏答應着，收好了藥材然後去端陽院。我一個人立在門口嚮往張望，彷彿有什麼期待，也只有我明白我並沒有什麼期待，只是很想向外邊張望，或許僅僅是爲了呼吸這一口新鮮的空氣，這帶着寒意的清新空氣突然從鼻孔流入喉嚨，清冽，涼爽，浸入心脾，令我悶熱的頭腦瞬間清明。

周圍沒有一絲動靜，我靜靜站在門口，貪婪呼吸着寒涼的空氣，看西斜的太陽慵懶地掛在天際，因爲天空流動了太多灰濛濛的雲，太陽只是一個有些銳白的圓盤，從蒼穹中把淡白的一點冷光覆蓋下來。外面同樣的寂靜，聽不見有鳥雀鳴唱，看不到一絲綠色。新年已經過完，今天還是元宵節，接下來該是春風送暖，百花爭豔了，卻爲何沒有早春的氣息？是時節不到，還是我太急了？凜凜寒冬漫漫，悠悠早春姍姍。

不知道時間流過多少，不知道想些什麼，視線中出現了素凌。我竟然忘記了素凌，忘記了她是出去送蕭義兄的，是她的迴轉驚醒了我，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看到我，她的腳步匆忙了一些，還沒有走之我身邊，就急道：“小姐，你如何不穿大衣就這般立在門口，天氣寒冷，會着涼的。”我看到她的臉上有微微的紅暈，不知道是爲冷風所致，還是她心底的激動。我徹底想起她出去是送蕭義兄的，這一路，他們會說些什麼？

看着她，我輕笑，我不該有那樣的想法，自然是不會把我的疑慮問出口的，就連蕭義兄是不是走了那樣的話我也沒有問，我淡淡說道：“也就這一小會兒的時間，沒有覺得冷。”

素凌卻急切道：“雖然是一小會兒，這冷風十分凜冽，尤其是這早春的寒風，極易浸入人體的，小姐快回。”

“好。”我沒有多話，只是順從地迴轉，和她一起回了我的暖閣。

坐下後，我依然沒有和她提及關於蕭義兄的一個字，

而是和她說道：“我讓翠屏去端陽院叫紅梅過來，也過去好久了沒有和她好好說幾句話，想她了。”我沒有說假話，在端陽院每次見到紅梅都是匆匆忙忙的，她除了對我例行的問候亦沒有一句多餘的話，那種場合下其實也是不能多說的。如今老王爺之事已經辦完，她過來看我，卻沒有見到我，我心中想念她，想和她閒話幾句。

素凌點頭：“是的，她來過。那個時候蕭公子也在，翠屏和她說了小姐在休息。從她離開以後今日是第一次到這凌霄院吧，不知道她對這裡還有多少記憶。”素凌擡頭看向窗戶，眸中有些憂鬱。我卻明白，紅梅不會忘了這裡，就算只是很少的記憶，也有，不然她不會迴轉來看我。

素凌突然說道：“小姐，紅梅回來看你不會是有別的事情吧？”

素凌突然這一句讓我疑惑：“什麼事？你看出了什麼？”

“她和平時有些不同，我只是覺得，於是就想她來除了看望小姐是不是還有別的事。”

我看着素凌，我相信素凌的判斷，這紅梅說不定真的有什麼事情才這般急匆匆，在老王爺剛剛出殯就來我這裡。不過無論事情也只有她到來才知道。翠屏已經去叫她，她會來的。我說道：“也只有等她來了才知道吧。”

說着話，翠屏帶着紅梅走了進來。見到我，紅梅跪下：“奴婢給夫人請安，夫人吉祥如意。”紅梅有些哽咽，身體有輕微的顫抖。再一次來到這裡給我行禮請安，我想她心裡一定是感慨萬端。

看她這樣，我心裡一片酸澀，柔聲道：“起來說話。”紅梅起身，看向我，我看到她眸中那一層厚厚的淚，我問她道，“你在那邊，過得可好，開心麼？”我希望她過的好，就算我明明知道一個奴婢的身份，無論在那裡都是服侍人的，我還是希望她過的好，至少應該開心。

紅梅搖頭：“勞夫人惦記，奴婢也算好吧。只是離開了夫人，奴婢沒有開心過。若說開心，在夫人這裡是奴婢最開心的日子，那時選擇離開夫人，奴婢另有用意，不知道夫人是不是理解……”

我對她微笑：“你不走，別人會走，對於我來說都是一樣，你們誰離開我，我也不捨。那時你離開是萬不得已，我明白，只要你覺得過的好就可以。不過，你在老王爺那邊，這一陣子的忙亂，想來十分辛苦吧。”

紅梅臉上露出慘然的笑容：“奴婢不覺得什麼。奴婢離開夫人的人，心並沒有離開夫人。那時……若奴婢不走，旁人也會走，還不如奴婢走，也好順便爲夫人做點什麼，想來夫人亦會明白的。夫人，前幾天奴婢聽到了一些話，是關於雪梅的，只是老王爺停靈不便告訴夫人……”

“是什麼？”聞聽紅梅說是關於雪梅的，我迫不及待，這紅梅果然有心，我並沒有看錯人，她的離開有她的道理，我看着她，“無論是誰，或者是什麼話，你都不要隱瞞，如實說出。”

“是，夫人。”紅梅

擡頭看我，“那一日晚上，奴婢從外邊回端陽院，路上恰好碰上崔管事帶着一個下人外出。聽得那僕人對崔管事獻媚，說道‘給潘大夫辦好了事情，有他周旋，崔管家高升的時候不要忘了提攜奴才一把。’聽他們如此說話，奴婢悄悄尾隨他們，聽得那崔管事哈哈笑道，‘當然，若不是有你這般得力，雪梅的事情也不會這般乾淨利索。’那下人道，‘如今老王爺故去，都以爲老王爺故去是她所引起，一切亦都過去了。恭喜崔管家，您就等着高升吧。’他們的話讓奴婢想到雪梅之死定和這崔管家、潘大夫有關，就是他們暗中設了陰謀害死雪梅。奴婢說了出來，請夫人定奪。”

紅梅之言令我暗中膽寒，果然雪梅是被人所害。素凌和翠屏亦是驚懼，看着我，目光中帶着詢問。我們一時都沒有再說話，每個人的內心卻是洶涌的澎湃。

我竭力讓自己平靜，許久才說道：“紅梅，此事你萬萬不可走漏風聲，好容易有了這樣的線索，萬一打草驚蛇就前功盡棄了，人命關天我們也不可以草率。老王爺已經故去，所有人都會以爲起因還是雪梅，她死有餘辜，我們若這般貿然說出雪梅並沒有去害老王爺，恐怕很難說服旁人的。容我慢慢思量一個辦法出來，好讓他們徹底認罪，這樣才能夠爲雪梅洗的清白。”

紅梅回道：“尊夫人之命。”

我說道：“你在端陽院一切留神，若有旁人提及雪梅，一定要小心應付。重要的事情隨時告知於我。雪梅和我們相處那麼久，她就這樣不明不白被人冤枉，我們怎肯？我們爲她洗冤，暫時就得忍耐，你是聰明之人，自然會明白我的意思。”

紅梅看着我：“奴婢明白。”她是這般的聰明伶俐，讓我放心。

我嘆息一聲：“看來這事也只有靠你在那邊才能夠獲取更多消息，也只有你在那邊才能夠更好的助我一臂之力。紅梅，就委屈你了。”

紅梅跪下：“夫人，雪梅和紅梅本是一起相處很久的姐妹，她去了，奴婢自是難過，爲她做些什麼都是奴婢應該的，還有夫人這般看重，奴婢無論做什麼都甘心情願。只求得能夠早日讓雪梅安息。”

我伸手扶起她：“難得你這般情深意重，雪梅若得知你這般對她自然感到安慰，我會竭力早日讓此事水落石出，你放心。你出來時間也不短了，若在這裡逗留太久我也怕引起旁人注意，我們就都小心些，你還是趕快回去，回去以後萬般謹慎，保護好你自己。”我細細囑咐。

翠屏也道：“別讓旁人看出你的異樣來，這樣才能夠更好行事，若爲雪梅洗清冤屈，你還想回來，我們求王爺許你回來，我們還在一起。”我看到翠屏的眼裡亦是期待。

紅梅對翠屏點頭，慎重道：“我們都等待着，會有那一天的，我希望我還是和你一起在凌霄院。”她又對我行禮，“夫人也保重身體，奴婢去了。”

我用力點頭，看着紅梅轉身，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