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凌悵然若失的樣子讓我心裡茫然。我看得出素凌的心思，我們和蕭義兄那些相處的日子裡，蕭義兄對我們的好，我不會忘，素凌也是不會忘的了。我看出素凌對蕭義兄的感情亦是不淺，突然我有一個想法，若是把素凌給蕭義兄留下，蕭義兄會接受麼？我知道素凌是願意的，只是不知道蕭義兄怎麼想。然而他們還真的有這樣的機會……

我看着素凌突然對她生出一絲嫉妒。

我們兩個一時無話。

翠屏急匆匆地回來，像是稟報喜事那樣的高興：“夫人，奴婢去樑庶夫人那裡，正好碰上衛夫人也在，真的沒有料到她也在，奴婢就莽撞的去了。我把窗花給樑庶夫人留下，衛夫人見了嘖嘖讚歎，連聲說好。樑庶夫人悄悄吩咐奴婢，說是請夫人也給衛夫人剪幾幅吧。”

翠屏的話把我和素凌從沉悶的氣氛中解救出來，素凌立刻笑道：“都是你惹的好事，你自己剪吧。我們要送的人都是和我們要好的，也只要和我們合的來的人才送。幾個窗花並不是值錢之物，卻是我們的心意，不想隨便送人。這衛夫人身份高貴，幾個窗花……我們不去巴結她的。”

翠屏瞪大了眼睛：“你……”卻說不下去。

其實素凌的意思亦是我的意思，幾個窗花不值錢，送人的確是表達一點心意而已。引出了不必要的麻煩，也是我沒有料到的。我笑着叱喝素凌：“這個怎麼怪翠屏？我剪就是了，然後還讓翠屏送過你，不勞你。”

翠屏對素凌做個怪象，吐吐舌頭，我笑着走過去拿起剪刀，心想這衛夫人自持身份高貴，我所剪的窗花也應該是符合她的身份纔是，思索一番，我用大紅的紙張用心剪了一副富貴牡丹，又剪了鳳凰，開屏的孔雀，也有象徵吉祥的幾隻小動物，一起收拾了用彩紙包好，才命翠屏送過去。

後來又想到李夫人，她對我示好，將那樣名貴的人蔘送我，我在這新年之際拿窗花送人，卻不送她，顯得我太過份，就又與素凌商量給她剪了幾幅。這樣一來就只剩賈夫人了，我雖然並不想和她有什麼深刻的交往，然而旁的夫人都有了，獨獨沒有她的，這算什麼？我也並不想因爲這些小事過分得罪她，索性也就給她也剪了幾幅。

這樣，算是都周全了。

素凌笑道：“小姐，你倒是安排的齊齊全全，只是你忘了一個重要的地方——端陽院，那裡是王爺的父母親，你怎麼能夠給忽略，那怕是不起眼的東西，博取老太太們一笑也是可以的啊。”我手裡提着剪刀爲難了，真的需要麼？王府裡過新年不會缺少任何東西，窗花自然有丫環剪了貼好，我巴巴的送這些，不是多此一舉麼？本來我就是多出來的，那怕是已經被降成了庶夫人，沒有了旁人的口舌議論，我也不想這樣。雖然當初拿這個送人是有一份情分在，卻也是覺得玩耍而已，如今倒成了負擔。

用疑惑的目光詢問素凌：“有這個必要麼？”

素凌依舊笑：“大家都是圖個喜氣，玩耍一樣，幾個窗花不值得什麼，若是剪的好看大家看了心裡也喜歡。小姐的剪紙，我相信這府裡沒有幾個人能夠比得上，不如小姐就多剪幾副給太夫人還有二太夫人那邊送去，總不能送了下面的人，反倒而冷落長輩吧？”

素凌的話倒是有道理，我遲疑道：“只是我的本意並不是這樣，這樣做不是顯得我們特別了麼？幾個窗花……”雖然不是什麼大事，當初我沒有想到這麼多，如今被素凌這樣一說我還真的爲難了，萬一太夫人看到夫人們有我送的窗花，而她沒有，心裡是不是不痛快？可若我去送這個……這上上下下的都送，就好像我有什麼目的，或者是藉此收買人心一樣。

素凌看着我爲難，面上也有爲難：“當初我也沒有想到這麼多，只是如今看小姐這樣安排，覺得不送太夫人們顯得另類，雖然是下面小輩玩耍的東西，老人心裡也只怕會有想法。不過我相信小姐自然會有道理，素凌只是提醒一下。”我當然是明白素凌的意思的，她是怕我疏漏，特別的提醒。而我當初確實也沒想許多，如今倒有騎虎難下的趨勢。

看着素凌苦笑，許久下了狠心，說道：“算了，反正都這樣了，剪這幾個窗花也沒有什麼，不過是費一點點力氣而已。我索性再多剪一些，你們連同二王爺的兩位夫人那裡也送幾個好了。就說這是我們玩的。”

就這樣，一整天的時間，我在忙忙碌碌中過完。吃完晚飯，感覺到有些累，坐在暖爐旁的椅子上閉目養神，心想這就是新年了……

記憶中小時候的新年都是歡歡樂樂的，不是爲了新衣裳，美食和壓歲錢，而是爲了那歡樂的氣氛。御史府裡上下忙碌，處處張燈結綵，時時歡聲笑語。看着那些，我總是歡心的笑容。

後來父母過世，我流落到落紅坊，那裡夜夜笙歌，我卻沒有了歡樂，我周旋其中，歌舞陪笑，卻沒有真正的笑過。紙醉金迷的落紅坊，晚上是當白天過的，我除了厭倦就是厭倦，總想有一個清靜安寧的地方。後來被安排在蕭宅，蕭宅中的日子如同我想象中的清靜，不夠奢華卻也富足，沒有擾亂又自由自在，我覺得那裡適合我，是我想要的，只是我福薄所以無法長久享受，還是到了這王府。

應該說這王府是衆多女子夢寐以求的地方，吃的是美味珍饈，穿的是綾羅綢緞，出入是寶馬香車，然而我並不願意，不是我貪心不足有更高的奢望，是這種地方勾心鬥角，人心難測，處處需要小心，時時需要周旋，累，很累，我不適合。

我想起小時候每每過新年時，母親就親自做一種糕點給我和父親用，我和母親說我要做，母親笑着，說等我張大她就教我做。結果是一切都沒有來得及，父母親雙雙下世，孤苦伶仃的我再也沒有了父母的寵愛，母親的手藝也失傳。如此新春佳節，想起父母種種的好，我突然想要落淚。可我不願意落淚，死死閉起眼睛害怕淚水流出

眼眶。

我暗暗祈禱父母在天堂安好。

又是輕輕的腳步聲，我已經記得這種腳步聲了，是尹旭的，每次他都是這樣輕輕地走近我。我只得睜開眼睛，起身喚他：“王爺。”自從我被降爲庶夫人，他每晚都來，彷彿不這樣他就無法安心，反倒而讓我不能安心。

“王爺，你怎麼又到凌霄院……”

尹旭卻伸出雙臂擁住我：“玥兒是煩本王了，對麼？”

我忙說道：“不是，玥兒永遠不煩王爺，只是，玥兒怕……”

“怕本王保護不了你，還是怕旁人說什麼？”他跟緊地擁住我，“本王知道自己有很多錯，讓玥兒受了委屈，只是以後不會了。”

“王爺沒有保護不了玥兒，亦沒有讓玥兒受到委屈。玥兒是有些怕旁人……王爺一心對我，我自然是高興的，只是這府裡還有衆多女子，王爺這樣寵愛玥兒一個，旁人會不滿的。”他的話讓我感動，我不能不把實情說出來，我真的擔心旁人又要以此爲藉口和我作對。

“唉，本王還是沒有能力調整好這一切的矛盾。只是……玥兒，本王是人，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感情，實在不想受這麼多的束縛。本王亦不想管那麼多，連寵愛自己喜歡的女子都要受到干擾，還有什麼意思？”他嘆氣。

我只能安慰，我笑：“王爺，沒有人能夠敢於和王爺做對，只是這府裡的安定對王爺很重要，這麼多女子爭奪王爺的寵愛只能說明她們都愛着王爺，王爺也不能辜負了呀。”

尹旭無奈衝我笑：“本王不能辜負旁人，難道就只能辜負自己的心麼？”

看他如此，此時我也不想再多說讓他難過的話，我笑道：“好，王爺就別辜負你自己的心，玥兒就陪王爺。王爺累了吧，玥兒給王爺煮茶，可好？”

他吻我：“當然好了，只是本王知道玥兒今日十分勞累，不想再累玥兒了，就讓翠屏她們給煮茶就可以。”

我牽他的手，讓他坐下：“那好，就讓翠屏煮茶。”我衝外面喚了一聲：“翠屏。”

“在。”隨着聲音翠屏走了進來，對尹旭行禮又對我說話：“夫人有何吩咐。”

我說道：“端茶上來。”

翠屏答應着去了，尹旭看着我，說道：“到了玥兒這裡，感覺什麼都是好的，看着任何東西都覺得舒心。今日回府，聽到各處的人都是對玥兒的讚譽之聲，好不令人歡喜。”

我一時沒有明白，問道：“是不是玥兒又給王爺帶來什麼麻煩了？”喜歡安安靜靜地待着，不顯山不露水，這是我的性格，如何弄到又被旁人議論，讓我不安。

尹旭對我笑：“緊張什麼，不是壞事啊，還不是誇獎玥兒的手巧麼。”我霎時明白，壞了，就是那幾個窗花的事情，本來是玩耍的意思，結果還是被人說三道四，違背了我的初衷。想到以後是不是會因爲這個又要出什麼亂子，我好生後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