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等待着，無以排遣這難耐的時間，我長長嘆口氣，轉身走往那邊的琴案。琴鍵上亦是冷冷的寂寞，我用手拂了一下琴鍵，坐了下去，腦海中有短暫的空白，轉而又慢慢回覆思想。我知道，這王府裡的日子以後不會有平靜了。我本喜歡清靜，卻是從一個熱鬧紛爭的地方又來到一個熱鬧紛爭的地方，真不明白命運爲什麼偏偏這般和我做對。若說天下皆是這般的波濤翻滾，我亦沒有辦法，只能是平靜地接受，然後想法應對。

思慮間，我的手按上琴鍵，伴着寂寥冷落，清幽的琴音響起，我唱道：“暗夜已沉寂。到如今，悲憂難禁，怎生調停。本是多情遭人欺，笑我善良好欺。空有願，難遂人願。慈悲情懷不丟棄，卻落得，案頭獨嘆息……”

我的一首曲子還沒有唱完，耳畔卻聽得有輕微聲音，忙住手扭頭，卻是尹旭輕輕向我走來。我驚喜，忙起身，這麼多的日子裡，我對尹旭或許有過期盼，卻從來沒有這次的熱烈和驚喜。

“王爺，你終於到了……”我比任何一次都要尊敬地對他行禮，看着他，我覺得無比委屈，突然又是想哭的衝動。

“是誰讓本王的玥兒如此傷感了，叫人心痛。”尹旭攙扶我，“本王都忙亂到天昏地暗的地步，冷落你了，是不是？只是無奈，等本王忙過這一陣子，好好陪你。”我不知道是王良告知他我在等他他纔來的，還是他自己而來，不過這些都無所謂，要緊的是他來了，我終於鬆一口氣。

爲了雪梅，我知道此時的我必須放下我的矜持而取悅他，我眼淚是盈盈欲滴的淚，卻含淚而笑：“見不到王爺的人，妾身想念王爺了，是以傷感。”

我看到尹旭稍微詫異一下，隨即是他欣慰的笑：“有麼？玥兒這話真不像平時的你呀，這麼說來……玥兒是愛着本王的了？”一直以來，他總是在埋怨我對他的冷漠，雖然表面並沒有說出來，然而他的內心是這樣想的，我知道。是我今天的話讓他覺得意外了。

我擡手輕輕在他臉上撫摸一下，話語卻是有着撒嬌的意味了：“王爺是玥兒的夫君，這話玥兒不是說過的麼？只是玥兒羞於表達，才讓王爺覺得玥兒冷淡一些，其實玥兒的心裡永遠都沒有冷淡過王爺。”沒有料到我的話反倒而讓他的神情黯了一黯，倒叫我本來就有些緊張的心更加緊張，我不知道我又說錯了什麼。

尹旭嘆口氣：“玥兒，本王是武將，雖然在文采上亦喜歡一些，然而實在是太差，比你差的很遠吧，更沒有你這般的細膩，有時候又是以本王的喜好爲準則，忽略了你的感受。”

“王爺文韜武略具是出衆，怎麼能夠說這樣的話。”我確實沒有料到尹旭是如此只想，真是爲我的虛僞做作和別有用心感到慚愧，然而我卻不得不繼續說下去，“玥兒乃是一介孱弱女流，文采談不上，武藝更是一竅不通，王爺並沒有忽略玥兒，只是王爺爲國爲家忙碌奔波，玥兒幫不上亦覺得慚愧了，怎麼還能夠埋怨王爺對玥兒的忽略。玥兒只希望王爺在朝堂上君臣和睦，同僚

和睦，是對得起大衛的英雄。”

“玥兒，你總是這般懂事，深明大義。本王真是累了，你且陪本王坐一會兒吧。”尹旭顯得十分疲憊。

和尹旭一起坐下，心裡忐忑不安，我……我深明大義麼？我想說的話還沒有說出，我知道我不配深明大義這四個字，只知道無論尹旭怎樣誇我，我都要說我想說的話：“王爺，從昨晚到今日，你一定是很累的，玥兒明白。老王爺這種情形，玥兒實在是沒有想到……玥兒心中難過，只是，只是……”話說到這裡，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就這樣直白的說出讓尹旭放雪梅回來，說得過去麼？老王爺是尹旭的親生父親呀，我該怎麼去求情？

尹旭輕輕拍我的肩：“只是什麼，玥兒是不是有什麼事，但說無妨。”

最終我還是鼓足了勇氣：“老王爺的狀況確定是有人在食物中下藥所致麼？或者又是什麼不該吃的食物所致？就算是，玥兒保證自己並沒有去害老王爺。玥兒給老王爺做補湯已經很久，老王爺喝了亦是有些效果，不知道王爺是不是明白玥兒對老王爺的心意。王爺……玥兒院子裡的人都是玥兒信得過的，玥兒擔保絕對不是她們下手害老王爺。”我看到尹旭的眉頭緊緊皺起來，只是我已經顧不得這些，我一定要把我想說的話說出來，“昨晚玥兒院子裡的人被帶走三個，今日放回兩個，還有一個留在霜寒院，王爺……妾身求王爺明鑑，將她放出來吧，她沒有去害老王爺。”

尹旭久久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我心裡發慌。尹旭最終還是說話了：“玥兒，本王相信你說的話，這凌霄院裡的人都沒有害老王爺之心。只是你可知道，老王爺的狀況極爲不好，你能拿什麼證明不是你院子裡的人做的？就算本王也信，可就這樣把凌霄院的人放回來，說得過去麼？如何能堵得住衆人悠悠之口？放了你這邊的人，就剩下二太夫人那邊的人了，難道就確定是二夫人那邊的人做的麼？玥兒，你是懂事的，你亦知道了二夫人是本王的生母……本王能說什麼？一邊是你，一邊是本王的生母，你讓本王怎麼去做？無論傷害了你還是傷害了二太夫人，本王都是不願意的，你可知道本王內心的難過？”我看着尹旭，他的面容呈現說不出的痛苦，令我慚愧。

我該知道尹旭亦是善良的人，亦該知道他的爲難，不該這樣逼他的。

“能夠接近老王爺服侍老王爺的人很多，是誰去害老王爺還不清楚，在真相沒有明瞭之前……玥兒，本王不能把凌霄院的人放了呀，那樣不就等於說是本王母親的人做的了麼？那怕真是本王母親那邊的人做的，本王亦只能讓凌霄院的人陪到最後，你懂麼？”尹旭不再說二太夫人，而是直接說成母親兩個字，令我覺得難過。我懂，我懂一個男子被夾在中間的滋味。

我的臉紅了，是羞澀，是慚愧，我說道：“王爺，是玥兒的錯，這些玥兒亦是明白的，只是……玥兒一時情急。如今，請王爺諒解……玥兒只盼早些真相大白。”

尹旭卻摟住了我，

嘆道：“玥兒不要自責，本王怎麼會不懂你的心意？只是這事太過於複雜，我們只能等待真相大白的時候。事情弄清楚弄明白了，你的人回來以後你好好對待，多多安撫一下。”我將臉埋在尹旭的胸口，有感動有難過，此時應該是我安慰他的，卻讓他安慰我爲我憂心。

“玥兒知道，玥兒應該安慰王爺纔是，卻這般的不懂事讓王爺憂心……”我是不該說出那些話來爲難他，只是我怎麼又忍心讓我的人在那種地方受苦？

他輕輕拍我的背：“玥兒是最明白事理的人，本王都知道。本王更知道你是善良之人，捨不得別人受苦的人。只是很多事情都不遂我們心願，我們希望的都難以有好結果。你剛纔不是唱過的麼？空有願，難遂人意，這句話讓本王深有同感。玥兒，只是你別把本王看成是殘忍之人，老王爺是本王的父親，若兇手真是這院子裡的人，本王不會放過……你理解麼？”我知道尹旭說的對，都知道，只是我難過。

我在他懷裡點頭：“玥兒明白。玥兒只是希望這事儘快弄清楚，不要讓好人跟着受累。”

他亦點頭：“明白。今日朝中有緊要事務皇上召見，關外有人蠢蠢欲動想要對我大衛不利，是關於朝廷安危的大事，本王掌握重兵，不能不去。今日已經向皇上奏明老王爺病危的事情，皇上準我明日不用上朝，我會親自把老王爺這件事情處理好的……玥兒那怕擔心亦只是這一個晚上，過了今夜，明天本王會把無辜的人都放了。”就今晚，我無論怎樣擔心也就是今晚，明日我相信我的雪梅就會平安回來，我相信尹旭。

我從他懷裡坐起來，雖然依舊憂心忡忡，卻不能再讓他看到我的擔憂了，我對他笑：“玥兒相信王爺。”只此一句吧，這一句就替代了千言萬語，所有的意思皆盡包含。

看到我笑，尹旭亦笑了：“本王給玥兒的這個答覆玥兒滿意麼？”

我點頭：“王爺原來不僅僅是能夠威懾他人，還有更讓人心生感動的柔軟一面。”我仰頭看他，心中難過卻只能笑。

或許尹旭是更有憂心的地方，竟然沒有看出我是強作笑顏，在我額上輕輕親吻一下，他說道：“好了，玥兒，時間已經不早，今晚本王不能在這裡陪伴於你，本王要到端陽院裡去陪老王爺，還有本王的母親。玥兒……本王不能不離開你。”他用眷戀的目光看着我，卻是一臉無奈，讓我心中生出不忍。

我不能再給他增添壓力，增加負擔，我竭力對他微笑：“玥兒懂得，王爺去吧。”尹旭確實是對的，他能夠在這種情形下來看我，安撫我，實在難能可貴，我知道，他若是不愛我，絕對不會這般在意我的。

他又吻我一下，然後起身：“玥兒，答應本王，今晚好好休息，不要讓本王明日看到你的倦容，好麼？明日本王會處理好關於老王爺這件事情的，會給你一個答覆。”

“嗯，玥兒聽話，更相信王爺。”我笑着看他。

尹旭的手搭在我身上，又輕輕滑落，然後轉身，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