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衆人七嘴八舌要張芳華再次彈奏。

我看到尹輝卻絲毫不爲所動，依舊那般坐着，穩如泰山，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彷彿泥塑木雕。到此時我也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這裡完全是爲了看我，他說過當成看到我的舞就一下子喜歡上了我的，然他沒有如願以償，對他來說是永遠的遺憾。如今我已經到了王府，成了尹旭的夫人，而他和我就這般的近在咫尺卻相隔萬里，我懂得他的心情。若不是這樣的場合，他連這樣和我接近的機會都沒有，是以他就那般癡癡地期待，期待我的舞蹈……

突然我心裡含上了酸澀，亦有顯微的失落，不知道是爲他還是爲我。我又突然的想起了蕭義兄，他那飄逸落拓的身影和眼前的尹輝極其相似，我不知道我對尹輝心生的那一絲好感是不是來源於蕭義兄，就因爲他和蕭義兄的想像，我看不到蕭義兄了，拿他做了替代品？我不知道。

這一刻我的心亂了，我由不得用眼角的餘光偷看尹輝，發現他的目光若有若無總是在我身上，我確定了他是爲我而來，我的心更亂。都不知道衆人是如何逼迫或者是張夫人自甘願意，又給衆人演奏琵琶，等我回過一點神來細聽的時候，她的琵琶珠落滑音，琉璃般的燦爛。而我的心境已經不在她的琵琶上，我在想我該怎麼辦，原本我亦是打算用舞蹈遮掩過去的，現在……面對尹輝的專注，我的舞蹈還跳得下去麼？

我很明白，藝術是用來寄託自己的情感的，我跳舞雖然是給別人觀看，但跳的亦是我的靈魂，是以我的舞蹈纔在別人的眼裡出神入化，我才被譽爲“凌波仙子”。只是現在我脫離了那個地方，我變成了現在的蕭玥玥，蕭夫人，“凌波仙子”已經死亡，我……我還要讓過去的我復生麼？尤其是面對尹輝，我知道我不能。

我悄悄地喚我身後的素凌：“你趕快回去把我的七絃琴拿來。”

素凌意會，答應了一個“是”字，匆匆忙忙走了。我看到素凌的背影，心裡生出許多的感慨，她跟了我許多年了，處處都聰明伶俐，善解人意，若是沒有了她，我在這王府裡孤零零的該怎麼辦？然我知道我又是不能就這樣把她留在身邊耽誤她青春的，我到底該怎麼辦？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想這些風馬牛不相及的，我感覺到我眼裡有了淚意。

這本來是一個熱鬧的場合，我應該全心來面對和應付眼前，又怎麼想到了這麼多？我不知道，然而我就是難過，我很明白這都是因爲尹輝，若不是他在，我何來這諸多的感慨？

耳中的聲音驟然停下來，我這才全心面對眼前的場景，只見張夫人一臉的羞澀：“太夫人，各位姐妹，能夠得到大家的喜歡再奏一曲……亦是高興，只是怕污了大家的耳朵。”

李夫人說道：“若不是真心喜歡，就不勞妹妹這般費心了，妹妹的琵琶彈得這樣好，真讓人羨慕呢，改天要拜妹妹爲師，學習一番。”

張夫人亦是面若流霞：“李姐姐取笑妹妹了，

妹妹不過是玩耍而已，怎敢呢。”

太夫人笑道：“想不到我王府亦是人才薈萃的地方，今天真叫我開眼又開心。大家都來展示一下，旁人看了，若是有自己喜歡學的就去請教，每個人都有自己超長的技藝，也不枉活了一生。以後我們的王府就以和平和樂爲主，大家同心協力，爲我們尹家添彩。”

太夫人的話音剛落，衛夫人就說道：“是啊，太夫人的話各位妹妹也都聽到了，以後尹家的門廳光耀也有我們姐妹一份，尹家自然不會虧待我們。各位姐妹都這般的聰明智慧，自然懂得好歹，懂得修身養性。以後我們要光明磊落，更要和睦相處，不可以背地裡有什麼齷蹉行爲，不然家規處置。”

“衛姐姐說的是。”衆人答道。

我卻沒有言聲，而是暗暗心驚，她這話雖然入情入理卻好像有所指，難道是她知道我和尹輝之間的事麼？我自認光明磊落，然別人不一定這樣看，尤其是在這衆多女子之間，大家明爭暗鬥，若是一個不小心，那後果真的就不堪設想了。我暗暗下定決心和尹輝保持距離，我沒有那份心，也不給別人整治我的機會。

太夫人笑道：“衛丫頭，你說的對。只是我們今天是爲了玩耍而來的，不必趁着這個機會立規矩。”

衛夫人也笑道：“太夫人說的是。”

“賈丫頭。”太夫人又笑着柔聲招呼賈夫人，“你這般努力的讓李丫頭哄我們開心，你也一定要讓我們開心了，把你的才藝展示給我們看了。”

只見賈夫人離開座位，對太夫人施禮答一聲“是”後，站在地中：“我就給大家跳一支舞吧，我自知比不上衆位姐妹，然而太夫人說了我們是玩耍的，爲了開心，所以各位都不能嘲笑於我。”

“誰敢！”太夫人笑道，“大家笑也是開心的笑，不是嘲笑。你快跳來，老身還想看。”

賈夫人對着太夫人又福了一福，這才輕移蓮步，輕靈的舞步踏開，羅裙如同一朵盛開的蓮，一朵粉色的嬌蓮，只見她旋轉而起，珠釵搖曳，身姿柔美，分外嫋娜。我是舞妓，對舞蹈自然有很多研究，是以凝神看她，而她卻突然停步，我詫異間，她笑道：“張姐姐，我不會唱歌，沒有配以舞步的歌聲太單調了，就麻煩張姐姐陪我配上音樂，可好？”她這樣的要求不算過分，我想這樣的理由也說得過去，是以我拿目光詢問張夫人，我想她會答應。

卻不料張夫人卻搖頭說道：“賈妹妹的舞蹈讓我眼花繚亂，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彈奏來配合與你，這裡更有比我高出很多的人在呢。”她說着竟然抱着琵琶走至我的面前，“蕭妹妹，還是你來。”我看到她的目光中有別樣的意思，到底也沒有看明白，只是卻不得不接過她手裡的琵琶。

我只得對她點點頭，又對有些呆的賈夫人說道：“我知道我的琵琶比不過張姐姐，只是既然張姐姐說了，我就替代張姐姐給賈姐姐伴奏，彈得不好，請張姐姐包涵。”我知道她沒有料到

張夫人會這樣，而我已經想清楚張夫人的意思了，她雖然彈奏琵琶，而我的舞蹈極好，是以我所彈奏的韻律更適合舞蹈。

賈夫人對我燦爛一笑：“那就有勞蕭妹妹。”

琵琶雖然不是我的強項，然我對各種樂器都精通一些，這琵琶自然是難不住我的，我輕輕撥弄一下，立刻有清清泠泠的珠玉之聲響起，我懂得如何配合賈夫人的舞步，而她是舞者，自是心領神會，我們兩個彷彿心有靈犀，配合的珠聯璧合。我的琵琶香遠益清，她的舞步豔光旖旎，我知道這一場極致的表演傾倒了衆人。

在我放下琵琶的時候，我眼波的餘光掃到了依然靜坐一隅的尹輝，他的眼角似乎帶上了笑意，沒有了之前的刻板，只是我不知道他是爲了我的琵琶，還是巍峨賈夫人的舞蹈。或者是兩則都有，說不定在她的眼裡賈夫人也顯出兩位我身上的風姿。而我，在給賈夫人配合之後，更是決定不在此時跳舞了。

都已經停歇，只是賈夫人還正在那裡，因爲一切都是安靜的，靜的我聽見了我的心跳，我想她是不知道她的舞蹈在衆人眼裡是什麼樣子才怔在那裡。

“好啊。”

“好。”

“真好！”

許久了，衆人的喝彩聲響起，好像從醉夢裡突然清醒一樣的喝彩聲，帶着驚喜，還有由衷的讚歎。

我知道這是必然的，是我早已經料到的結果。此時我看到素凌已經爲我取來了七絃琴，她來得正好。我想我可以一曲歌賦把這事情了結過去。我知道我的心，我不在乎別人眼裡的我是什麼樣，我只演好我自己就可以。

賈夫人羞澀地走回座位：“讓大家見笑。”

“哈哈，是笑了，不過不是見笑，是真的笑，賈丫頭，今天我老婆子可算開眼了，在皇宮的時候亦見過那麼多的舞蹈，只是還沒有見過她們比你舞的好，你賽過了她們。”太夫人稱讚道。我想太夫人說的，賈夫人的舞蹈比皇宮舞女的舞蹈還要好，是對賈夫人最好的褒獎了。

賈夫人果然喜形於色：“謝謝太夫人誇獎，只是妾身粗賤的身體拙劣的舞姿怎比得上那些天姿國色的舞蹈。”

衛夫人開口道：“賈妹妹何必這樣謙虛，皇宮內院的舞蹈我亦是見識過的，真正及的上妹妹的真是不多，沒料到妹妹也是暗藏絕技。”

今天對於賈夫人來說是出盡風頭，得到太夫人和衛夫人兩位宮廷出生之人物的嘉獎，我眼見她坐在那裡都笑的身體發抖。我又看向李夫人，她的臉上同樣在笑，亦是對賈夫人極盡讚譽的笑，然她的笑裡面卻還有另外的東西，那是我不完全知道的。

衆人議論罷，還沒有停的多久，李夫人笑道：“剛剛賈妹妹的舞蹈是美了，然還有蕭妹妹的伴奏，蕭妹妹的琵琶也是絕好的，若不是蕭妹妹的陪襯，豈能有這樣好的效果？這點大家亦是知道的。如今只剩下蕭妹妹了，蕭妹妹，該把你的絕技拿出來給我們見識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