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歡很喜歡游泳，去游泳館的時候，叫過她幾次。可是不論她怎麼變着方法去教，喬思渺的游泳技術就是沒有絲毫進步。哦不，應該說還停留在起點呢。看起來輕輕盈盈的一個人，一進到水裡就像個秤砣似的，撲棱不了幾下就一個勁下沉。這也是她此刻倍感害怕和憤怒的原因。

烈昊天好言安慰道，“放心呢嘛，不是有我在嘛！就算要沉底也先沉我，我們怎樣都在一起好不好？”

喬思渺掙了下手臂，船又吱呀呀地晃動起來，嚇地她趕忙收了動作，被定了樁似的站着。不過，噎人的話可不能就此打住。“對不起，我纔不要跟你一起去死呢！世界這麼美，活着這麼好，我可不能這樣離開！特別是跟你這個不定時發瘋的傻瓜！”

烈昊天嘆了口氣，沮喪道，“真的嗎？你還是這樣討厭我？不能對我有一點點的理解和寬容？”

“我……也不是非常討厭啦！”喬思渺明知他在裝可憐，還是不忍心把話說絕，“一般討厭吧！如果，你能像個正常人一樣，我或許會另眼相看的。比如如白哥哥那樣斯文有禮，凡事都爲別人考慮的暖男。你往那個方向靠攏靠攏，肯定會有真心喜歡你的人的！”

可她卻不知道這樣的話比罵他還令他難以接受啊。對比什麼的最討厭了，特別是讓他心裡不舒服的杜如白。

烈昊天賭氣似的鬆了喬思渺的手，左右腳一併用力，大力晃動着小船。喬思渺驚叫了一聲，條件反射似的蹲下身子，雙手緊緊抓住船舷，嘴裡咿咿呀呀地叫着。

“別，別鬧！不要晃啦！我真的受不了……我錯了，行不行？你做什麼都是有理的……你比誰都好……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是我最欣賞最欣賞的人！”小船像片飄萍胡亂在水裡打着旋兒，傾軋斷一小片荷葉，隨時有翻覆的危險。相比較小命，喬思渺覺得偶爾說些違心的話也不算什麼，嗯，她是小女子，不是啥君子大丈夫，玉皇大帝是不會怪罪她的。

唯一覺得有些對不住杜如白了，他纔是自己最欣賞的男人啊。

烈昊天聽到最後一句，嘴角總算翹起來滿意的弧度，手裡撐着長竹竿，收了力道，讓小船恢復了平靜。

他慢慢地盤腿坐下，和喬思渺面對面地看着，眸子裡光輝熠熠，凌晨的繁星都彷彿失去了光彩。喬思渺呆了一下，隨後“切”了一聲，彆扭地把頭扭向一邊。

不想，一雙大手立馬探過來，強行把她的腦袋給扳正了。烈昊天嗔怪道，“我讓你看的還沒出現呢！現在黑咕隆咚的，你除了就近看看我，還能看到什麼嘛！”

“就算什麼都看不到，也比看你強啊！討人厭的傢伙！”喬思渺不高興地嘟囔道。

“是嗎？剛纔有人說很欣賞我的喲！哦不對，是最最欣賞！嗯？難不成說假話騙我的？”烈昊天的語氣罩了一絲陰霾，喬思渺生怕他故技重施，趕緊點頭如搗蒜，“是是是，我剛纔說的是心裡話，你……的確值得欽佩，呵呵！”雖然話說的不由衷，但起碼熱情到位，也算夠誠意了。

“好吧，我信你！既然你這麼崇拜我，那靠近來點啊！”烈昊天伸出右手食指朝喬思渺勾了勾，像是喚小狗的姿勢。

“幹嘛？我覺得還是離遠一點，比較能欣賞你的全貌！”喬思渺靈機一動道。

烈昊天失笑，覺得自己真有把老實孩子帶壞的本事，怎麼現在的喬思渺蒙起人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哦，我是擔心你！聽說，湖水一般都是有怪獸存在的，比如尼羅河水怪傳說之類，特別是這萬籟俱寂的凌晨時刻，我估摸着它們會出來吞吐朝陽之氣，萬一有什麼衝撞之類可就不好了。所以……”

烈昊天話才說一半，喬思渺的汗毛就全部齊刷刷站立起來了，雞皮疙瘩一身。她毛骨悚然地轉動腦袋四下望了望，高高的荷葉的羣遮連在一起，影影綽綽的，還真像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在兩旁窺探着她。

喬思渺顫抖着身軀，就往唯一

的大活人那兒移，就聽烈昊天開口道，“咦，你身後怎麼有一雙紅色的眼睛？”

喬思渺立刻“啊”地一聲，毫不拖泥帶水地撲進烈昊天的懷裡。烈昊天嗅到她頭髮上的清香，這才志得意滿地悶笑起來。

“什麼啊？你說的是什麼東西？它還在嗎？會不會吃人？你有沒有帶武器來啊？不會就一根細竹竿吧，唉呀，完了！今天我命休矣，不沉底也差不了多少了！”喬思渺像個膽小怕鬼的小女孩一樣喋喋不休地說道，奈何烈昊天根本不理她，自己一個人一抖一抖地，也不知道發什麼顛？

“哇，不會中招了吧？”喬思渺從他懷裡鑽出來，帶着驚恐之色地瞅了瞅烈昊天的臉，好傢伙，原來是沒事偷着樂呢！對比自己的嚇破膽，真的有夠氣人。

喬思渺握緊小拳頭，就往他的肩膀上，胸上招呼，烈昊天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兒，喬思渺的力道在他覺得，跟撓癢癢的程度差不離，倒是讓他十分享受。

喬思渺打了一會兒，覺得沒勁就停手了。就靜靜地跟烈昊天坐在一起。一會兒仰頭看天，一會兒看遠方的點點漁火，甚至壯着膽子，伸手摺了一頂荷葉在手上把玩，夜風吹過，帶來一陣陣淡雅清新的荷香，心情漸漸舒爽輕鬆起來。眼看東方出現一抹魚肚白，喬思渺心知黎明將至，心頭對於黑暗和未知的恐懼逐漸淡化了不少。開始真的有點享受這場特殊的旅行了。

烈昊天撐着小船，沿着一個固定的航線，破水而行。表情也是怡然自得的輕鬆。

船很快駛出蓮花人工養殖地帶，眼前視野豁然開朗。原先遮擋部分視線的大幽山也退開了去。喬思渺在水平面上的上空看到一顆極爲明亮的星星。頓時辨別出那是東方，太陽即將出現的方向。

“昊……昊天哥，快看吶，那是啓明星！傳說中的太白金星！”喬思渺對於怎麼稱呼烈昊天這個問題一直很苦惱，直呼姓名顯然不符合她的習慣，叫昊天卻怎麼都覺得叫不出口，更別說小天，天天之類。即便是昊天哥，她都只能勉爲其難地接受，哥哥這個詞飽含敬重依賴之意，在喬思渺的理解中，可不光指年紀較自己大些，更要閱歷胸懷和擔當，而烈昊天種種幼稚自我的行爲，實在無法讓她認同。所以昊天哥喊的不情不願，儘管已經別無選擇。

不過，眼下心情激動興奮，她倒是沒做過多糾結地叫出了口。烈昊天聽了都要潤溼眼眶了，畢竟奮鬥了好久才終於得到與其他人對等的待遇，這對於他來說不知道該是欣喜還是心酸呢。幸好有前輩總結過一條真理，後來者居上嘛。等着吧，他一定會徹底逆襲成功的。畢竟讓喬思渺心動的男人只有他一個，他很確信這一點。

只不過喬思渺對待感情是小女孩心態，不夠成熟，還不明白愛的含義，所以，他只有加倍努力地追着她跑，才能徹底地將她擁有啊。

“嗯，那是晨星，啓明星，又叫太白金星！很亮吧？”烈昊天低頭看她笑，“但還是沒有你靚呢！”

喬思渺愣了愣，隨後招牌性一撇嘴，“就知道說甜言蜜語。明知道天地自然之美無可比擬！凡人不過蜉蝣一瞬，還敢這麼沒自知之明地往自己臉上貼金，也不怕別人笑話！”

“我真的這麼覺得嘛，難道我沒有評比美麗的權利嗎？在我眼裡啊，你就是鍾林毓秀，天仙下凡，怎麼，不服氣，想咬我啊？”烈昊天說什麼喬思渺嗆什麼，然後他再接着回嗆，兩個人玩這種遊戲樂此不疲。

喬思渺嘴巴硬氣，心裡其實還是感動的。這麼久以來，她還從沒聽男孩子對她這麼讚美過。女孩子嘛，終究喜歡聽這些話的。就是臉皮薄，面上不認而已。

“隨你怎麼說！”喬思渺嘟起小嘴，傲嬌道。小女孩的嬌俏顯露無餘。看的烈昊天越發心喜，儘管一夜不曾閤眼過，也沒有一點疲累虛弱的感覺。

時間匆匆流過，如同身邊的逝水。船行到湖心，水面飄起一層淡淡的水霧，四野乍然變得黑暗了些，儘管啓明星依舊明亮，

別的星辰都看不太清楚了。水面蕩起波浪，反射着一些白光，而喬思渺到現在還不太敢往水裡望，生怕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沒來由身上一陣冷，她忍不住縮了縮肩膀。

烈昊天見狀，從自己隨身攜帶的一個小箱裡拿出一件橙色救生衣來披在喬思渺的身上，歉然道，“是我沒考慮周到，沒有帶衣服之類的東西。不過，我有吃的，你要不要來點兒？”

喬思渺搖了搖頭，“不要，我一點食慾都沒有！”眼睛在水霧中逡巡，不經意地泄露出絲絲恐懼的神態。

烈昊天放下撐杆，靠近她坐下，把她輕擁在懷裡。“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很可怕對嗎？人生茫茫然沒有方向，不知道下一步該往哪兒走，也不知道終點有什麼在等待着，不知道哪裡能停駐自己的期許，很無望對吧？會不會有的時候，很想逃離一個環境，陌生的可怖的，沒有人情味的，其實僅僅是太孤獨不是嗎？”

烈昊天雙手撫上喬思渺的面頰，突然就摸到了冰涼的淚水。女孩的聲音有些嗚咽，“我纔沒想那麼多！我就希望有人陪我，有人在乎我，不想記事是孤兒，一輩子都是孤兒！”

烈昊天驀然心疼地厲害，不自禁地把喬思渺瑟縮的身體抱緊，“不會，不會，你現在有我啊！我這個人向來最討厭誓言之類的東西，也從來沒有賦予過誰。可我今天可以對你承諾，這輩子，短短几十年，我一定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喬思渺心裡一蕩，仰起頭，看進烈昊天的眼睛，只見他目光幽然卻坦蕩，其中有言必行行必果的豪氣和自信，更包裹着絲絲溫柔繾綣的情意，她有點恍惚了，這柔情真的是給自己的嗎？他真能如他所說，一直陪伴她？

“你如果做不到呢？”喬思渺着了魔似的問道。

“呵呵，小玉最近在看一本叫做《誅仙》的小說，其中有情節寫的是一個叫碧瑤的女子爲了男主角犧牲性命的故事。她一個勁地告訴我，她也願意爲我付出生命。我是不會信她的，少女的花癡衝動而已。不過，我對自己的心完全明白，如果我做不到，至少也還你一生敞亮，一世安好。看到你比我幸福安樂，我才能心安。對待值得守護的人，就是這種心意。”烈昊天微笑道。

喬思渺聽到小玉和《誅仙》等字眼，神情有些恍惚，隨後又爲烈昊天的話語震動。這樣的期許聽起來真的很誘人呢。

“喬思渺，記住，就算有一天我先你而去，也依然會魂附啓明星，一直努力的給予你一些光明。所以任何時候，不要害怕，不要彷徨。因爲你永遠都不會是一個人了！”烈昊天動情地說道，前面十年，他把妹無數，可這樣以前嫌肉麻矯情的話卻從來沒說過。現在才知道，這些話並不是爲一時應景，而是情到深處自然脫口。比任何一部情話寶典都要來的真誠實在。因爲句句是他的真心啊。

話音落地，就見天空逐漸敞亮。喬思渺覺得頭頂突然照過來一束亮光，雙眼微閉，也能覺察出紅彤彤的光線。

她的心莫名一鬆，明眸睜開，果然看見剛剛啓明星出現的地方，朝霞漫天，光明如同一把利劍，猛地斬向黑暗，後者頓時分崩離析，不復存在。

一輪紅日在水平面上的紅霞託舉下躍升而出，映照的萬物一片大紅大紫，喬思渺見水面紅光粼粼，一圈漾着一圈，別提多好看了。與黑暗中的幽深不明完全不同感覺。

喬思渺爲這樣壯美的景象而激動，下意識地擡頭看向烈昊天，後者衝她笑，露出八顆整齊潔白的牙齒，看起來跟陽光一樣耀眼。

“這個給你！”烈昊天變魔術似的從身後拿出一朵粉粉嫩嫩的荷花來。花蕊鵝黃，花瓣上水珠晶瑩，看起來清麗極了。

喬思渺一臉欣喜地伸手去接，不想，烈昊天直接將之別到了她的耳朵上，然後歪着腦袋左看右看，讚不絕口。最後更忍不住掏出手機給她拍了好幾張照片。

明媚的早晨，水面上笑聲盪漾，天空中，陽光正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