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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燼之銃 - 第一百三十七章 遺忘字體大小: A+
     

    新教團、淨除機關、勞倫斯的殘黨……

    一張張面孔在洛倫佐的腦海裡飛逝,有的人想殺了他,有的人想利用他,有的人還在猶豫,有人的已經死了。

    洛倫佐突然覺得有些疲憊。

    此刻回顧過去,洛倫佐發現自己所經歷的事件都有着太多的疑團,不止是目前新教團,還有在那之前的疑點。

    華生與047。

    這兩個如幽魂般存在自己腦海裡的傢伙,現在他們都消失了,而且隨着他們的消失,所帶來的便是洛倫佐對於自我的懷疑。

    自己究竟是誰?僞聖盃的性質究竟是什麼?新教團的目的又是什麼?還有最爲重要的便是雪爾曼斯的筆記之中寫到的,世界的【真相】。

    洛倫佐的現狀很不妙,完全被新教團牽扯着,雖然目前淨除機關並不完全相信對方,但誰也不確定那位神秘的維多利亞女王接下來會做出什麼,當然,更爲可怕的還有那藏在暗處的莫里亞蒂。

    他利用着洛倫佐的人性,讓洛倫佐把自己束縛了起來,洛倫佐不清楚他接下來會做出什麼,只能提高警惕準備迎擊。

    這賭桌上不止有洛倫佐一個玩家,所有人都在不停的佈局,爲了各自的利益,把全部的籌碼推上前去。

    這是場該死的賭局,沒有人能體面的離開。

    就在思索着對策間,門被推開了,阿比蓋爾回來了。

    “你實驗的時間有些長。”洛倫佐說。

    “出了點小意外,不要在意。”她沒有隱瞞,直接回答道。

    阿比爾蓋很清楚自己瞞不過眼前這個獵魔人,小白鼠那微弱的侵蝕在洛倫佐看來,就如同空氣裡的血腥味般明顯。

    “你體內的秘血很有趣,在提取出來後,它本身並不具備侵蝕性,就和普通的血液一樣,但當注射進另一個生命體中時,它就甦醒了過來……你們獵魔人有能力令它沉睡與喚醒,是嗎?”

    “或許吧,這就像本能一樣。”

    洛倫佐回答,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傢伙還是有點用的,他需要淨除機關這完善的科研系統,從理性的角度去了解那被掩蓋起來的一切,這是雙贏,也是相互利用。

    “真有趣,如果拋棄那些神學的神神叨叨,你們獵魔人可以做到很多超遠想象的事,燃起的火焰,緻密的鐵甲,還有那詭異的預知未來……知道嗎?這些事如果讓那些學術研究者發現,他們的世界觀多半會就此崩塌,緊接着就像那兩個老神棍創始人一樣,該信神學,企圖在信仰裡找到什麼答案。”

    “聽起來有些無奈,在理性裡找不到答案,最後只能置身於厭惡的神學之中,想必那兩位創始人的晚年也變得瘋狂吧。”

    洛倫佐隱約能感到那種無奈的瘋狂,自己一直追尋的道路給不了自己答案,那種歇斯底里的瘋狂。

    “差不多,反正他倆是最後因爲精神問題死在了這裡,黑山醫院這裡,”阿比蓋爾說着還指了指自己的頭上,畢竟科研區位於地下,“你甚至還能從黑山醫院的墓地裡找到他們的墓碑,不過很久沒有人收拾了,可能有些髒。”

    “可你也算是學術研究者吧?你難道接觸這些時,不會像那些前輩一樣,陷入歇斯底里的瘋狂嗎?”洛倫佐問。

    “我和他們不一樣,由於時代的侷限性,他們的研究的道路在那個時代走到了的盡頭,知識在誘惑着他們前進,而當他們找不到答案時,便變得不擇手段了起來,比如研究神學,比如進行禁忌的人體實驗,又比如……”

    阿比蓋爾的目光落在了洛倫佐的身上,彷彿是在暗示着什麼一樣。

    “研究妖魔,篡奪那名爲秘血的力量。”

    阿比蓋爾突然笑了起來,但在洛倫佐聽來只不過是呼吸機的轟鳴而已。

    “沒有道路就去開闢道路,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洛倫佐一怔,話語間短,但背後卻有着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聽起來很像鍊金術師們,那些爲了【真理】,陷入瘋狂的學者們。”

    “差不多,實際上大家都差不多,都是被知識引誘的傢伙,爲了知曉那些被隱藏起來的秘密,不折手段。”

    阿比蓋爾說着又替換了一個濾罐。

    “那你接下來要做什麼?取血應該夠了吧?”

    剛剛阿比蓋爾可是從自己身上抽走了一大袋血,洛倫佐覺得這個傢伙根本沒有想好預計抽多少,而是覺得自己反正是獵魔人,多抽點也死不了,畢竟自己這樣珍惜的實驗樣本可不多見。

    “只是詢問,有很多問題想問你。”

    “比如。”

    “比如這羣人一直在追尋的僞聖盃,有興趣和我講講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嗎?”

    阿比蓋爾搬來一個椅子,坐在洛倫佐的對面,與此同時其他醫護人員也動了起來,他們推着小車,上面裝有那檢測侵蝕程度的機械。

    轉眼間一羣人便把洛倫佐圍了起來,阿比蓋爾隨後繼續說道。

    “可能會有些疼,目前這些束縛裝置都只是裝飾而已,如果太疼的話,希望你能剋制一下自己,不要傷到其他人。”

    “這是要做什麼?”

    洛倫佐保持着冷靜,但說實在,在經歷了永動之泵的種種測試後,他對於這同爲科研機構的黑山醫院,可真不放心。

    “檢測你被侵蝕的程度,然後麻煩你在被檢測的時候,和我聊一聊僞聖盃的事,這有助於你在檢測中保持清醒。”

    “這樣嗎……”

    洛倫佐狐疑地看着把他圍起來的醫護人員,他們掀起洛倫佐的頭髮,拿出剪刀沿着後頸剪下,伴隨着輕微的痛楚,電極被刺入皮下。

    阿比蓋爾的一旁就擺放着那臺檢測機器,她的手搭在開關上,檢測開始與強度都由她來決定。

    “開始了。”

    她說着,按下了開關,微弱的刺痛沿着後頸處傳來。

    “僞聖盃究竟是什麼?”

    “我也不清楚。”

    “你也不清楚?這怎麼可能。”阿比蓋爾追問道。

    洛倫佐一時間有些猶豫,可想到自己或許無法探清這一切的真相,他需要利用黑山醫院來進行研究。

    “我忘記了,正如他們說的那樣,我的記憶出現了混亂,對於聖臨之夜的記憶出現了空白的片段。”

    “正好是關於僞聖盃的那一部分,是嗎?”

    “是的。”

    洛倫佐是個騙子,擅長那狡詐的欺騙,對於阿比蓋爾的話他有所保留,就比如關於僞聖盃的那部分。

    他知道一些關於僞聖盃的信息,但這些信息也是片段的,洛倫佐知曉華生是由016異化而來的了,可他記不得是由於什麼原因而異化成的,當洛倫佐的神智清醒之時,華生就已經存在自己的意識之中了,成爲了名爲僞聖盃的存在。

    那種感覺真不好受,昔日的好友變成了不可知的怪物,還恰好地藏在你意識裡的最深處。

    “這可不太好啊……”

    雖然看不到阿比蓋爾的臉,但洛倫佐覺得她此刻多半是一種懊惱的表情。

    “怎麼了?”

    “你不覺得很巧合嗎?你活了這麼久,大腦裡存有大量的記憶,可偏偏卻是那最爲關鍵的部分遺忘了。”

    阿比蓋爾說着從另一邊的架子上拿過來一個人腦的模型,揉搓了起來。

    “這裡是黑山醫院,主攻精神方面的研究機構,失憶這種事準確來講是叫失憶症,而引起這種症狀的原因有很多,比如腦部受創,或者是服用了些奇怪的藥劑,當然這個世界五彩繽紛,說不定什麼原因就能導致這些。

    不過這些條例對你例外,洛倫佐·霍爾默斯先生。”

    “什麼意思?”

    洛倫佐認真了起來,淨除機關希望知道僞聖盃是什麼,洛倫佐也是如此,此刻兩者之間的利益暫時達成了一致。

    “你沒意識到嗎?”阿比蓋爾驚異地看着洛倫佐,“你可是獵魔人啊!哪怕受到了被劍斬擊,被子彈貫穿,甚至說痛飲毒藥,但只要你依舊保持着秘血的沸騰,這一切對你而言只要有足夠的時間與清醒的理智,你便能痊癒過來。

    也就是說,哪怕有腦部的創傷,只要不是直接削去你大半的大腦,你依舊能癒合過來吧?”

    “我不清楚,一般來說獵魔人到那個程度就快變成妖魔了,力量與代價是相互的。”洛倫佐解釋道。

    “所以理論上可以吧,如果有一個人想讓你‘失憶’,他爲什麼要這麼做,而且還要小心地削掉你的大腦,說不定一個手抖你就死了。

    對吧,這沒必要啊,而且毒藥這裡也可以排除了,在那個見鬼的聖臨之夜裡,我想不到你會出於什麼理由,去飲下大劑量的毒藥,而且這毒藥對你的創傷,就連秘血也難以治癒。”

    阿比蓋爾突然走了過來,一把按在洛倫佐的頭上,手指按在眼皮的上下,用力地扒開,令那灰藍的眼眸暴露出來。

    “除非是你自己不願意想起那些事,洛倫佐·霍爾默斯先生。”

    洛倫佐一時間忘記了眼球帶來的疼痛,帶着血絲的眼眸看向了阿比蓋爾。

    “你說什麼?”

    “具有秘血的你,本就難以被外界干涉,我懷疑你那段記憶是被你的心理防衛機制所隱藏了起來。”

    阿比蓋爾鬆開了手,接着又翻開了洛倫佐另一隻眼睛仔細地觀察着。

    “你大概不熟悉這些詞彙,心理防衛機制說白了,就是自我對本我的壓抑,一種潛意識……也就是精神層面的自我防禦機制。”

    “這麼來講,洛倫佐你的失憶很有可能就是這個原因,畢竟那個聖臨之夜實在是太難熬了,不是嗎?”

    阿比蓋爾突然靠近了洛倫佐,摘下了呼吸機,那清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着詭異的魔力。

    “你們獵魔人爲了維護理智的世界,願意接受秘血化身爲野獸,你們有的只是冰冷無情的編號,握着鋒利的釘劍,徹夜與那些邪異的妖魔廝殺。

    沒有榮耀,沒有財富,沒有人會記得你們。

    你們只是純粹的武器,爲了那崇高的理想放棄了一切,可在那一夜裡,你回過頭卻發現那些你誓死保護的人,早已變成了比野獸還要更不堪的東西。

    真悲哀啊,你說呢?”

    阿比蓋爾微笑地看着洛倫佐,本以爲沉重的防護服下會是一個年邁的老太太,可實際上阿比蓋爾的年紀看起來和洛倫佐差不多,身上帶着醫生那平易近人的氣質,但此刻在洛倫佐的眼中,她猶如妖魔。

    “你在那一夜失去了所有,你的朋友,你的信仰,你的過去,你所堅持的一切在人類的慾望面前是如此的可笑。

    是啊,太痛苦了,不是嗎?”

    聲音清晰地在洛倫佐的耳邊迴盪着,將那殘忍的過去全部扒出,一張又一張帶血破碎的臉在洛倫佐的眼前閃動,他低聲道。

    “閉嘴……”

    那是平淡的聲音,但卻有着清晰的戾氣在洛倫佐的身上緩緩流通着,佈滿血絲的眼睛看着阿比蓋爾,而女人沒有絲毫的恐懼,反而衝洛倫佐露出了一個微笑。

    她戴上了呼吸機,聲音再度變得轟隆隆了起來。

    “看起來我成功的激怒你了,聖臨之夜的記憶對於你而言確實是一個沉重的負擔,沉重到如此理智的你,也忍不住將意志交給野性,對嗎?”

    椅子上那鋼鐵的束縛已經出現斷裂的痕跡,如果阿比蓋爾更過分一些,說不定洛倫佐在剛剛會直接掙脫束縛。

    “能讓你動容的東西可不多,以此可以看出聖臨之夜的記憶對於你而言是何等的可怕。”

    “你覺得,我是因爲那段記憶太過於痛苦,故此刻意地忘記了?”

    洛倫佐平復着情緒,語氣依舊是那樣的冷漠。

    阿比蓋爾點點頭,她說。

    “沒錯,雖然你是懷有秘血的獵魔人,但你身體裡仍有人類的部分,具有着人類的劣性。還記得喬伊嗎?”

    “你提起他做什麼?”

    在已知的情報裡,喬伊因爲洛倫佐身上的僞聖盃而被侵蝕,起初洛倫佐是不相信這些的,但他又覺得亞瑟沒必要用這種方式來欺騙自己,可當想起莫里亞蒂時,洛倫佐有了結論。

    是莫里亞蒂做了這一切,只要洛倫佐拒絕步入新教團的陰謀之中,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因洛倫佐而被“侵蝕”。

    “在被你‘侵蝕’前,喬伊的精神狀態就有過一段不穩定的時期,在那個時候他頻繁地注射致幻劑,沉淪於幻境之中,你覺得身爲淨除機關上位騎士的他,爲什麼會做出這種事?”阿比蓋爾問。

    “因爲喬伊和你一樣,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只不過那段記憶他沒有遺忘,也因爲沒有遺忘,那段該死的記憶便一直折磨着他,直到他開始利用致幻劑逃避這一切。”她沒有等洛倫佐回答,而是繼續說道。

    “什麼記憶?”

    “這是病人隱私,我透露不了太多,但如果你配合工作的話,我不介意跟你八卦一下。”

    阿比蓋爾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可話語與態度大多就像在玩戲一樣。

    “你也有着人類的劣性,而人類又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到被那苦痛折磨時,本能會超越意志來行動,儘可能地去求生。

    致幻劑所帶來的幻覺,對於喬伊而言便是逃避,便是求生,爲了那暫時的平靜,他很清楚那是什麼東西,但還是毫不猶豫地注射了,而你也是如此,洛倫佐·霍爾默斯先生。

    聖臨之夜於你而言太過殘忍了,導致哪怕你有着那般鋼鐵的意志,最後還是不得不以遺忘的方式來治癒着自己。”

    阿比蓋爾的聲音突然停頓了下來,她的聲音似乎是帶着笑意。

    “可能會有些痛。”

    在這個時刻,她突然地拉下閥門,功率全開。

    電流從機械中涌出,沿着那刺入皮下的電極釋放,劇烈的痛苦中,洛倫佐穩固地坐在椅子上,那充滿寒意的臉上有着隱隱的痛苦,與此同時視野內出現了繽紛的幻覺。

    可很快那些幻覺都消失了,在一片黑暗之後有着那看似熟悉的事物。

    那是一道道大門,塵封在記憶深處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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