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爺，你怎麼來了——”
他記得，這是他們重逢之後，她同他說的第一句話——
她的眉眼間，風情未變，只是臉上，多了一抹淡淡的愁緒——
他聽見，玄機子在告訴她，看清自己的心——
可是她的心裡，裝的究竟是誰——
有沒有可能，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哪怕只是一點點位置—羿—
一路上，兩人之間，更多的是沉默——
他才發現，自己竟是和她多說一句話的勇氣都沒有——
日夜奔波之下，她累得睡着了，玄機子和他一起在月色下趕路——
沉寂良久之後，玄機子突然對她說道：
“小子，不可否認，你真的很優秀，年紀輕輕就戰功赫赫。可是，她不是你能愛的人。就算你再怎麼愛她，你也不可能再和她在一起了，她已經是況茗軒那小子的人了——”
已經——是二哥的人了嗎？
雖然知道兩人是夫妻，遲早都會有夫妻之實，可是真的知道這一刻已經降臨的時候，他的心裡，還是如同烈火炙烤般難受——
“可是我，還是愛她——”
就算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屬於自己，就算她的目光不會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刻，就算天下都指責自己，他也不能，停止這顆愛她的心——
“別傻了——”
玄機子拍了拍他的背，看着天空中明亮的月色，嘆了嘆氣——
“月有陰晴圓缺，但是愛情，沒有那麼多變數。既然沒她都已經是你二哥的人了，你又何必這麼執着呢。總有一天，你會娶妻生子，總有人，會替代她在你心裡的位置——”
會嗎？
況良軒在心裡搖了搖頭。
此生，他只會愛她一個人。不管以後他會娶誰，會和誰過着以後平凡而又枯燥的生活，他的心裡，永遠都只會住着她一個人——
“我不會——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她——”
她的純真，她的善良，她的聰慧，她的可愛，都通通看在他眼底，刻在他心裡——
可是，他卻能感覺到，她和他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彷彿是爲了可以避開自己，甚至連話，都沒有多同自己說幾句——
但偏偏，她越是逃離，他就陷得越深——
於是這一天，在大戰了死亡之蟲之後，玄機子又來找他談話了——
“小子，你知道今天你怎麼會差點被虛空之門裡面的光芒給吸了進去麼？”
“不知道——”
況良軒本來在想着怎麼開口和顧小穿說兩句話，卻沒想到這時候玄機子開始過來和他瞎扯淡起來了——
他纔不在乎那什麼虛空之門，他在意的，是她的心門——
“看你表情，我就知道你在想顧小穿——又是一個要死在女人手上的——你們況家能不能出個有出息的，不被女人給迷惑的——”
玄機子是恨鐵不成鋼的戳了戳況良軒的頭，然後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顧小穿，不停地搖頭，嘆氣。嘆氣，搖頭——
“有啊——皇上就不被女色所迷惑——”
對於玄機子的指責，況良軒當然是要回擊回去，怎麼能讓皇室被這麼誣陷呢——
“你小子還學會嘴貧了是吧——”
壓根就沒想到況良軒會這麼回答，玄機子是哭笑不得——
他當然知道皇帝不近女色啊！
因爲皇上特麼的就是個女人啊！！！
“算了，不跟你瞎扯這些。”
刻意地將顧小穿和兩人的距離拉開，玄機子對着況良軒說道：
“你真是死在女人手上都不知道怎麼回事。你二哥已經囑咐了我看好你了，你還真是不死心。你知道今天你差點就被吸進那虛空之中了麼？你就是被那希望的光芒所給吸引，你心裡在希望些什麼你不會不知道吧——”
希望些什麼嗎？
不過是對她還有奢求罷了——
有些時候，不是他不想死心。是愛她的心，無法死去——
他的心中，總會抱有那麼一絲絲的希望——
就算，她是二哥的女人，就算，這輩子她不可能和自己在一起——
可是，也許哪一天，她的眼裡，就能看見他的存在了呢——
這對於他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前輩，你有愛過一個人麼？你有過一個怎麼去努力，都得不到的人麼？”
如果愛過，那一定會懂得，他現在這愛而不得，棄而不捨的心情——
“老夫我愛一個人過！”
說完，玄機子就憤憤地加快了腳步，追趕上了顧小穿——
居然和他提什麼愛情，一提到這個，他就想起那個對他窮追不捨的兇女人——
“前輩，你們在說什麼？要揹着我說——”
他聽見聰慧的她在和玄機子輕聲說着話——
“說說人生，談談理想。你們女人不懂——”
玄機子胡扯的本事還真不是蓋的，不過這句話顧小穿自然是不敢苟同——
這好像，大有瞧不起她們女人的意思啊——
於是，也不管什麼長幼尊卑，直接就飛起一腳給了玄機子一記重踢——
他其實好希望，她也能這樣自然地面對自己。可是他知道，這僅僅只是奢求——
其實她的心裡，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吧——
如果不是覺得客棧的老婆婆有可疑，他跟蹤上去被抓住，如果不是看見她爲了救自己那麼努力，那麼焦急的眼神，他一定會以爲，自己在她心裡，其實什麼也不是——
他覺得，此刻就算是讓他死去，他也毫無遺憾——所以，即使面對着腳下升起的熊熊大火，他也無所畏懼——
他知道，她的心裡是在乎他的，這就足夠了——
就算沒有將自己救走，那麼，他也死而無憾——
“你沒事吧——”
終於，機智如她，還是成功地解開了自己身上的繩索——
不知爲何，這一刻，他突然想告訴她，他真的很愛她——
剛纔他一直在想，如果自己就這麼死去，那麼他這一生最大的遺憾，一定還沒來得及告訴她：
他真的很愛她——
“小穿，我愛你。”
於是，那句想了很久的話，原本只是在腦中盤旋，卻沒想到，一個激動，就已經是如此自然地說出了口——
她會怎麼迴應自己呢？
拒絕？
婉謝？
還是裝作沒聽見？
他的心裡，突然無比地緊張。比上陣殺敵，還要緊張個千千萬萬倍——
“你說什麼？剛纔太吵，我沒聽清——”
顧小穿回過頭來，疑惑地看着他——
想了千千萬萬種結果，卻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自己——
“小穿，我愛你。”
有些話，第一遍說出了口，第二遍，便不會那麼難了——
更何況他愛她，已經愛了很久了——
幾個月的日子雖然不長，可是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愛着她——
“五弟，我是你二嫂。”
她這麼喚他，將兩人之間的身份立場不着痕跡地挑明瞭——
“對不起，二嫂。”
知道自己越矩了，他有些懊惱，可是要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堅持說出來——
有些事，現在不做，可能真的就晚了——
“我知道自己錯的離譜，但是就算是二哥會因此殺了我，我還是會選擇愛你。”
“五弟，你沒有錯。這個世上，愛都是對的。可是你也知道，我愛的，是況茗軒。這輩子，只有他。”
這輩子麼？
那麼下輩子呢？
他是不是有機會牽着她的手，一起看細水長流呢——
“那你就許我來生吧——”
話說出口，他卻不敢再聽她的回答了——
這樣的煎熬，一遍就夠——
而且，他只是想要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其他的，他從不敢奢求——
但是沒想到這麼一走，再次出現在她面前時，自己竟會是這般窘迫的模樣——
現在這張比豬頭還難看的臉，他真的是沒有勇氣在她面前擡起頭——
他也不知道爲何，那些馬蜂會這麼整齊地來蟄他，在他臉上畫了個這麼大的圈——
當他看見水面上倒映着的自己的豬頭一樣的臉時，是直接就把頭埋了進去——
一來是爲了躲避馬蜂的攻擊，但更多的，是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現在這般模樣——
他希望自己留在她心中的，永遠是那個乾淨瀟灑的面孔——
可是，醜媳婦還是要見公婆，這張豬頭一樣的臉，還是要面對顧小穿的嘲笑——
當他擡起頭，看着她笑得那麼歡的臉的時候——
他突然覺得，能這樣博得她一笑，似乎也是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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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山腳下休息的那一晚，他一直沒有睡——
他一直在想，是不是回去之後，就不會再有這樣獨處的時光了，是不是，連看她一眼，都要躲得很遠，免得被發現——
如果可以，他希望這次的路途長一點，再長一點——
就算，上山的路上，她刻意地避開着自己，可是，只要能在身後默默看着她，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別樣的幸福了——
就像現在，她只是在前面和玄機子聊着唐依依姐妹的事。他要做的，就是走在她身後傾聽就好——
“真是搞不懂你們這個時代的人的想法，一人做幾年掌門，輪着來不就好了麼？非要弄得個你死我活的，有意思麼？”
她突然冒出了一句話，讓他的心中頓生疑惑——
“我們這個時代？”
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我雖然沒有和你提及過我的事，可是，我記得之前在依依那裡的時候，我明明說過了啊，那個時候你在做什麼？發呆麼？”
似乎她現在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又有些不滿——
“我也不知道。”
輕輕地應了聲，他繞過玄機子，直接是走到了隊伍最前面，成功將自己落寞的表情藏了起來——
他在想什麼麼？
他在想，回七夜國之後，要怎麼面對和二哥在一起的她？
他在想，他該如何去看着他們在一起時，她對着二哥露出的微笑——
他在想，他要如何去掩蓋住，自己那深藏暗涌的感情。怎樣，才能不讓她感到困擾？才能做到靜靜地不去打擾——
“算了，姐姐我就大發慈悲地再和你說一遍吧——”
她無奈地說道。
“話說，有一天，姐我工作了一天之後開車回家——”
“什麼車？馬車不是駕的麼？”
“我說你——啊！”
顧小穿正想繼續往下說，卻不料腳下一滑，直接是滑到了懸崖邊上——
他眼疾手快，連忙伸出手去拉她。玄機子也很快地抓向她另一隻手——
卻不想，他們只是抓住了她的一片衣袖，然後眼睜睜地看着她，就這麼往山崖下面掉去——
這一刻，他的心，彷彿被人硬生生挖了去——
腦子裡也是一片空白，除了她掉下去是驚慌的表情，再無其他——
當他回過神來時，竟是連她下墜的身影都看不着了——
“前輩——她——小穿——”
想要和玄機子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腦中空空地，竟是句不成句，詞不達意，再不能思考。
這麼深的懸崖，她就這麼掉了下去——
那——
“這麼高的懸崖，丫頭掉下去了，看來是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說到這裡，玄機子也有些傷感——
這個丫頭，一向很對他胃口，現在就這麼沒了，他的心裡真的很難受——
“不——不——也許還有救呢？也許掉到了哪棵樹上呢？不行，我要下去找她——”
他怎麼也不相信，剛纔還活生生在他面前揚着微怒的面孔的人，會這樣就沒了——
“你找什麼找？跟着跳下去麼？！”
看着已經慌亂成這樣的況良軒，玄機子立馬是拉住了他。要是他想不開就這麼跟着跳下去，那自己的罪責就大了——
“你以爲我希望丫頭就這麼沒了麼？我還不知道怎麼跟我的徒弟交待呢——可是你也看見了，這麼高的地方掉下去，哪裡還有生還的可能——”
可是，不管玄機子再說什麼，他都聽不下去，只是默默地坐在了懸崖邊上，然後口中喃喃自語——
“她一定會回來的。要是她還活着，一定會回來找我們的——”
“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問她問題，不然她就不會分心，不會這麼掉下去——”
“二哥本來是叫我來保護她的。就算不是二哥的囑咐，我也會拼盡全力保護她的，可是我——我爲什麼會讓她掉下去——”
“小穿——小穿——你聽見我叫你了麼——”
一句又一句，不知是說給誰人聽——
似乎，天空也被他的悲傷給感染，下起了鵝毛大雪——
時間久了，玄機子都忍不住抱着身子在那裡瑟瑟發抖，可是他卻坐在那裡，面無表情，一動也不動——
“小子，別凍傻了，找個山洞躲一下吧——”
玄機子忍不住過來拽他，卻被他給倔強地躲開——
“我不走。要是她上來，找不到我們呢？我要在這裡等她，要她一上來，就看見我在這裡等她——”
既然他在這裡不肯走，玄機子也只能是忍着這天寒地凍陪着他——
有什麼辦法呢？
要是他一個想不開往下跳了下去，他還真的不知道怎麼回去跟他的徒弟解釋——
要怎麼說？
對不起啊徒弟，你的愛妃我沒有保護好掉下山崖了，連你的五弟也想不開跟着跳下去了——
那麼他相信，況茗軒就算是追殺到天涯海角，頂着弒師的罪名，也不會放過他的——
想想他就覺得好可怕——
可是，果然是不
如他所料，更讓他驚嚇的事，還在後面——
“要是日落之前，她還沒有上來，我就跳下去陪她——”
“你瘋了麼？你一個名聲顯赫的戰神，就這麼死了，也不怕別人笑話——”
“她都不在了，這些虛名，對我來說，還有什麼意思——”
他要的，不過是她好好活着。就算是不在自己身邊，她也必須活着——
“哎——”
玄機子嘆了一口氣，便不再說什麼了——
不是他要放棄拯救況良軒，實在是他在想辦法，想想等下要怎麼拉住他——
要是一個不留神，搞不好會被這小子拉着一起跳下去——
想想都覺得好可怕——
眼見着離太陽下山的時刻是越來越近，他是心急如焚，腦子裡思考着各個可能的狀況——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嚇得在沉思中的他是一個哆嗦——
這裡只有他和況良軒兩人，況良軒正坐在前面哀悼，他的雙手，好好地放在身側——
那麼拍他的人，是誰——
當疑惑又有些恐慌地回過頭去，看見面前的那張臉的時候，玄機子嚇得是差點掉了了懸崖去——
“前輩，我不是鬼——”
顧小穿笑着對他說了話，玄機子再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纔敢相信顧小穿還活着——
聽到顧小穿的聲音，況良軒是馬上轉過了頭去，同樣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其實他真的以爲她已經不可能還活着了，他早就做好了下去陪她的準備了，所以此刻，當看着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時，他竟是激動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真好，她還活着——
他的腦中，突然做了一個決定，只要能讓她活着，哪怕是讓自己赴湯蹈火，那也萬死不辭——
可是，他卻沒有想到，這一刻，會來的那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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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腳受傷了，即使感覺到她的不情願，他還是堅持要揹她——
當她在自己背上，開始興奮地說着那些偵探故事的時候，他突然覺得，這樣的時光，真的好美好，如果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那該有多好——
但是，他也知道，此行的目的，是爲了尋得天池底部的淤泥，所以這條路，終會走到終點——
一路通過石橋到達隧道之間，她緊緊地拽住他的胳膊往前移動着，感受着她掌心的溫熱通過衣物傳到他心裡，他感覺自己的心跳的飛快——
好想就這樣，替她將所有的危險都擋在外面，將她護在自己羽翼之下——
第一次，他替她擋下了小應龍的攻擊，是身受重傷——
甚至連每一次呼吸，都扯的肋骨作疼——
可是，看見她安然無恙的模樣，看見她有些心疼的眼神，再疼，那也是值得的——
他看見她在懷中摸索着什麼——
他看見她拿出一個果子，然後又眉頭一皺，掉到了地上——
他看見她彎下腰去撿那個果子——
然後，他看見，小應龍突然衝了過去，對她發起了致命的一擊——
他想都沒想，是直接衝到了她面前。，使勁地將她推開，再次替她擋下了一擊——
卻不想，這一擊，是直接將他往岩漿之中拋去——
卻又在最後關頭，她用巫術將他給拉了回來——
但是，沒能抵擋住這巨大的衝擊，他撞到了天池的底部——
這一連串的攻擊，是讓他五臟俱碎，生命垂危——
更致命的是，天池的水正從底部流下來，頃刻就腐蝕了他的身體——
甚至他能感覺到，這池中的水馬上就要噴涌而出——
不管怎麼樣，他知道，他活不成了——
可是他不能，讓她有危險——
“快走——”
他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必須讓她儘快離開——
其實，他還想再多看她幾眼，還想好好記住她的容顏，想下輩子，第一個找到她——
可是現在，他必須，讓她走——
她眼中的不捨和擔憂，對自己來說，就已足夠——
突然想起她此行的目的，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將池裡的淤泥掏出來給她，天池，便在預料之中坍塌了——
然後，他便被這巨大的衝擊力衝向了翻滾着的岩漿之中，腦中最後留着的，是她含着淚的快要崩潰的面容——
小穿，你知道麼？
我好懷念當時你跟我學武的那些午後時光，好喜歡你在陽光下打着瞌睡的模樣——
我好喜歡你說話時帶着笑的模樣，
喜歡你眸子裡綻放出星光的燦爛，喜歡你思考，微笑，生氣，懊惱，開心的表情，你的每一個模樣，都映在了我的腦海裡——
如果可以，我希望和你共度的時光能更長一些，最好，永遠停留在你依偎在我後背上的時光——
下輩子，等我好麼？
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先遇見你。我一定會傾盡全力，讓你愛上我——
我好像，真的好貪心——
愛你，可能是我這輩子犯過的最大的錯誤。可是，我從未後悔過。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愛你。
至此，況良軒的戲碼到此就結束了。作爲男三，他出現的戲份並不多，可能他做的唯一讓人印象深刻的事，就是他愛着顧小穿。
可能，有些人，還未來得及深愛，便已離開——
慶幸的是，他愛得夠早，愛得夠深——
只是最後，離開的那個人，是他。
用一萬多字來寫他的番外，應該夠了吧。本來說每天三千就好，可是我想把他的番外儘早結束，然後接着往下寫故事，所以就拼命碼出來這麼多了。明天劇情繼續往下發展，麼麼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