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早期的時候，法醫這個職業在警局還是很受歡迎的，畢竟有了他們這個職業的人幫忙，很多無頭的案子，都能在他們的檢測之後，能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線索。

不過受歡迎終究也就只是在工作的時候他們會比較受歡迎，不代表他們在生活中依舊有人重視他們。

就好像當年的秦璐，在整個市局到是十分受人歡迎的，就算是她整天都冷著一張臉，可在有案子發生的時候，所有的警員依舊要笑臉相迎。

看上去好像都對她十分恭敬，可事實上，在中午吃飯的時候就能看的出來，秦璐幾乎永遠都是一個人坐在一邊吃飯，更加別說是案情分析的時候，沒有人想過叫法醫一起參與。

這就是老一代的觀念問題，誰都沒有辦法改變，也沒有人想過要改變這一點。

也就是當時丁凡剛剛到市局的時候，不管別人的想法，直接就請秦璐一起參加會議。

而結果，也着實叫所有人都震驚了，誰都沒有想到，有了法醫參與的會議，對於案件的調查效果簡直出奇的好。

其實各地的法醫，待遇基本上都差不多，他們平時所受到的待遇基本上都是一樣的，警局的同事對於他們來說，也就只是認識這個層面而已，要說跟誰比較熟悉，基本上都沒有，甚至有的時候，一些警員跟他們完全不認識。

說一件最直接的現象，就是整個警局裏面，唯一沒有參加過警局聚餐的人，八成也就只有他們法醫這個科室的人了。

當然這種事情，完全不是因為針對某一個人，而是對於他們這個職業，很多人都不能理解，甚至心理都會有點犯膈應。

哪怕是張明澤這樣的大手法醫，不說是在銅川了，就是在整個法醫這個行業中間，他張明澤都算是頂尖的人才了。

可事實上，他工作多年，別說是沒有參加過一次同事之間的聚會了，就是同事有婚禮，他都沒有參加過，只是將禮金託人帶過去，從來不會到別人的婚禮上出現，就因為他的職業，他兒子一直對他有很大的意見，結婚的當天，張明澤竟然都不好意思到場，只是在遠處看了一眼，算是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其實早幾年的時候，張明澤的兒子就想過叫他早點退休或者乾脆辭職算了，反正他兒子也能養得起自己的父親。

可張明澤卻拒絕了，並且十分少有的跟兒子鄭重的說道：「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些事情需要有人去做的，你不做那就只能我做，不可能因為別人的喜好，困難就消失不見了，其實我當年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走上這條路的，好在這些年我沒有為當初的決定而感到後悔。」

不得不說，張明澤是個英雄，不是那些電影裏面拯救地球的英雄，而是一個忍受了無數寂寞和孤寂的無名英雄。

去會議室的一路上，丁凡一直在跟張明澤閑聊，對於他生活中的事情，似乎十分感興趣。

而張明澤明顯是一個十分好客的人，甚至很喜歡跟人閑聊兩句，只是平常願意跟他閑聊的人，就有點少得可憐了。

兩人走到會議室的門口，丁凡伸手退開大門就走了進去，反倒是張明澤對於這裏似乎十分陌生，看了一眼會議室裏面的擺設，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才跟了進去。

丁凡顯然也是發現了他的這個動作，轉身對他伸了一下手，做出了請的手勢。

張澤明有點尷尬的笑了笑，點點頭往前走了兩步。

結果看到辦公室里這會兒正有人在忙着，之前他還以為這裏就只有丁凡一個人，根本沒有想到這裏還有別人。

「大家將手上的事情都暫停一下，我請來了張法醫，將韋志安的案子跟我們講一下！」

丁凡雙手拍了兩下，叫眾人都安靜一下，隨後對張明澤說道：「來吧張法醫，給我們詳細的講一下死者的情況。」

張明澤點點頭，走到會議室的桌子邊上，明顯有點緊張，手上拿着資料本，站在一邊就打算開始講，甚至都沒有想過要坐下，更加沒有想過要在往前面走上兩步。

不只是丁凡看到他的動作，神色中有種說不清的難過，就連坐在一邊的劉健都有點懵了。

丁凡對一邊的劉健甩了一個眼神過去，示意他應該說點什麼。

劉健的小眼睛滴溜溜的亂轉一下，馬上就明白了丁凡的意思，站起身來拉開了身邊的椅子說道：「張法醫是吧，對不住，我來了這麼長時間還沒有去過法醫室，快這邊坐，剛好我也學習一下。」

一邊說着，劉健還十分親密的伸手拉着張明澤往裏面走去，伸手按着他的肩膀叫他坐在自己的身邊。

丁凡對於劉健的動作十分滿意，不過張明澤就有點坐立不安了。

或許他依舊有點不習慣這裏的氣氛，畢竟他一個人工作已經習慣了。

「好吧，我……我就簡單說一下！」張明澤深呼吸了一下，翻開了自己帶來的資料說道：「第一個死者麻六，身上刀傷大小十七處，最深的一刀，也是他的致命刀傷，深度打到了四點八公分，這個深度砍傷了內臟，導致身體大量的出血，最後因為流血過多而死亡。」

「除了這些之外，麻六的身上有一處傷痕在他的臉上，經過檢查辨認，已經可以確定他這一處的傷害是因為被人打了一巴掌造成的，而這一下，用力應該不小，導致了他的左側耳膜破裂，死者的耳朵內部存在很多的積血。」

張明澤在說道專業的東西時，明顯沒有之前那麼緊張了，或許在這種專業中，他會比較放鬆，而且是越說越放鬆，順勢將資料裏面的之幾張照片也拿了出來，交給了他身邊的劉健。

「第二名受害人韋志安，經過昨天的調查，已經可以完全確定他的死因了。」

「韋志安的情況，大體上跟麻六的受傷情況都是一樣的，前身後背遍佈了大大小小三十幾處刀傷，但不一樣的是，他的死因並不是失血過多。」

不是失血過多？

丁凡記得，昨天於曉波回來的時候，說過死因的問題，當時他從那份不是很詳細的屍檢報告上面也看到了失血過多的字樣，為什麼一天之後，死因就變了那？

就連劉健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眼神中充滿了疑惑，看了於曉波一眼。

「我知道你們會不明白，為什麼昨天給你們的資料上寫着，流血過多而死！」張明澤急忙的解釋一聲，順勢將一張照片拿出來擺在桌上說道：「其實從屍體的表面上看，韋志安很像是因為流血過多而死。」

「可是在我做詳細的檢查之後，我發現死者之前做過一次手術，在被兇手砍傷之後，身上大量出血，他的內臟根本就沒有辦法在負荷他的身體，與其說他是因為流血過多而死，不如說他是舊傷複發而死，從現場的血量和他腹腔中的殘餘血量做一個簡單的估算，其實這些血量並沒有達到致命程度，病理那邊還需要一點時間。」

「當然，死者身上的刀口，其實也有一些痕迹留下來，刀口的處的缺口只是其中之一，除此之外，我還發現一個問題，就是死者的指甲縫隙，殘存了一點皮屑，不是人皮，而是某種動物的皮質，這方面我已經叫人核對了，明天一早應該就會有結果。」

張明澤幾乎一口氣將自己這邊所有的檢查結果都說了出來，這會兒也算是鬆了一口氣了。

反倒是他說完之後，整個會議室裏面瞬間變得安靜下來。

丁凡還在想着他剛剛說的話，而劉健則是完全不知所措了。

整個會議室裏面，一下就變得安靜了下來。

其實從張明澤的角度來分析，他已經可以分析出很多東西的。

只是他以前從來沒有參與過刑偵案件的調查中來，對於這些案件中的東西，他也不是很了解，將自己需要做的事情都完成，交給刑偵警員，就是他的所有工作，這已經是他的習慣了。

「麻六的案子，先往後放一放。」丁凡沉默了很長時間，手上雖然拿着香煙，但是一直都沒有叼在嘴裏，只是不斷的在手上轉着，突然開口問道：「韋志安的身體之前究竟發生過什麼問題，能判斷他手術的時間嗎？」

張明澤還真的沒有想到，丁凡竟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

但是這點小問題，對於他來說還真難不住他。

「應該是腎臟摘除手術，我之前檢查過他的腹腔內部，左側的腎臟已經不見了，上面的傷口痕迹還很明顯！」張明澤回答這種問題，甚至根本就不需要將手上的資料翻開，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說道：「時間的話，應該也就是一個月之內，時間應該不是很長，傷口的位置雖然已經癒合了，但是內部的線頭還有一些位置沒有完全拆除掉，這個手術做的也不是很完善，應該不是大醫院做的。」

「不過有一點我不太明白，他應該不缺錢的，找個大醫院做這種手術，好像應該會更加保險才對，為什麼要到那種不正規的醫院去那？」

他想不明白的東西，不代表丁凡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其實這個問題也不是那麼難以想像。

只是這件事丁凡現在還不想說的太多，需要有人幫忙證明這一點。

不然現在隨便的猜想一下，後面的很多調查方向都會出現一些偏差。

「我還不確定，但是我要是沒有猜錯的話，紅鼎集團現在內部的情況恐怕不是很樂觀。」丁凡伸手示意了一下於曉波隨後說道：「這種手術短時間之內，整個人應該都會十分疲憊，摘除腎臟這種手術不是小手術，一個月的時間，就連外傷都沒有辦法完全恢復，可他沒有安靜的修養，而是依舊上班，依舊出現在公眾的眼前，一定是有什麼原因的。」

「他應該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所以才放棄了大醫院做這個手術，選擇了一個存在危險的手術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