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或許一直都是高慧敏一生的噩夢。

而方景林則是她這輩子還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愛人的離去，婚姻的失敗，以及家人的不理解，甚至來自這個社會方方面面的壓力，一直都沒有打垮這個女人，不管遇到什麼樣的艱難險阻，她都一直咬牙面對。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兒子，其實當年方景林的父親離開之後，有一段時間她都想過要去自殺，就是因為那個還在襁褓中的孩子，這才叫她心中充滿了活下去的勇氣。

不過她萬萬沒有想到，她等了二十年時間，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方景林從來就沒有來看過她，從她被關進精神病院的那一天開始，她覺得全世界都拋棄了她。

愛人離他而去，家人不願意在接受她，就連她的親生兒子都不想看她。

直到今天丁凡跟她說了這一切，她才明白，原來兒子已經走上了這條路。

本來丁凡還以為，在高慧敏知道這一切之後，會十分痛苦或者憤怒等等情緒都有可能。

誰知道這些全都沒有發生，而是整個人在經過難過的過程之後，竟然很快就冷靜過來了，整個人冷靜的都有點叫丁凡難以理解了。

看着高慧敏的沉默，丁凡都有點問不下去了，只能獃獃的看着面前的這個可憐女人。

「如果可以的話，我實在不想承認，其實我有想過這一天！」

丁凡一聽，眉頭瞬間緊緊皺了起來，有點不可思議的看着面前這個面無血色的女人，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這樣說。

要知道她離開孩子的時候，方景林應該也就是五歲左右，連學校都沒有上。

雖說老人常說三歲看八十，可這話也多少有點玄乎了。

誰能將一個人的未來看的那麼准，要是有人都有這個本事，想來現在也不會有那麼多的案子發生了，警察只要提前將這些人監控起來就好了，犯罪率絕對是直線下降。

可丁凡沉默了不說話，高慧敏卻冷冷的哼了一聲，微微閉上了雙眼呼吸漸漸的變得有點緩慢下來，就好像已經睡著了一樣，不過她卻緩緩的開口說道：「他畢竟是我生的，我的兒子我自然要比任何人都了解他，雖然他向來不怎麼說話，但是一切他都會記在心裏，所有曾經傷害他的人，他都會一點不差的記在心裏，只是不說出來而已，他一直都以為這些都是他的小秘密，不會有人發現，可我畢竟是他的母親，他所做的一切我其實早就知道，只是我……」

話都說道這個份兒上了，丁凡也明白她的意思了。

高慧敏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兒子變成了什麼樣，而是她不知道要如何幫助自己的孩子。

就好像沙漠旅途中的人，明知道地上突然出現的一杯水中很有可能會是致命的毒藥，可乾涸的喉嚨依舊不斷的發出渴望的信號。

高慧敏對於自己的兒子，完全是一種無可奈何罷了。

「劉明不是你殺死的對嗎？」

劉健站在一邊，有點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丁凡。

說是在的，他是真的不明白丁凡為什麼這樣說。

按說這件案子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殺人犯可是當場抓住的，也不知道為什麼丁凡卻說當年的劉明不是被她殺死的，這件簡直就是在開玩笑一樣。

可更加叫他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一臉遲疑的時候，躺在床上的高慧敏竟然點頭說了一聲。

「你確實聰明，劉明……確實不是我殺的，而是……」

「是方景林下的手對嗎？」

按說方景林當年才五歲的年紀，這點小孩子體重都不到五十斤，想要將一個成年人壓住都十分困難，利用枕頭將人活活悶死，這幾乎完全不可能。

劉明恐怕一揮手就能將他打出很遠去，他能殺死人嗎？

就連丁凡都覺得，這個可能十分荒謬。

但仔細想想，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如果當時還是孩童的方景林知道使用安眠藥的話，殺死一個完全陷入沉睡的成年人，也就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了。

只不過一個小孩子真的會使用安眠藥嗎？

想想這件事就有點叫人匪夷所思，這怎麼想也不像是一個孩子能做得到的。

「你一定想不到，他有多聰明，他知道我常用安眠藥，竟然早早就在做裝備了，從藥瓶裏面搜集一些細碎的粉末偷偷放進了劉明的酒裏面，趁著劉明睡着的時候，利用枕頭將劉明活活的悶死了。我當時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真的被嚇壞了，甚至連阻止都來不及，可不管怎麼樣，他終究是我的兒子，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被送進監獄裏面，所以我就……」

後面的話已經不用在說了，一個母親為了不想自己的兒子被關進監獄裏面，所以她只能一個人承受下來這些罪名。

誰都沒有想到，一個五歲大的男孩，竟然知道使用安眠藥殺人，這一點根本就不會被任何認想到。

而當時高慧敏自稱自己就是殺人的兇手，並且將自己殺人的過程說的十分詳細。

當時警員沒有絲毫的懷疑，直接將高慧敏帶走。

就在五歲的方景林面前帶走了他的母親，可想而知這對他的打擊有多大！

現場本身就只有三個人的蹤跡，沒有人會懷疑這個五歲的孩子，也就下意識的相信了高慧敏的話。

「你早就知道這一點了是吧？方景林的情況不是才剛剛開始的，而是很長時間以前就已經存在了這個問題！」

這一次高慧明沒有在回答，而是用沉默回應了丁凡的問題。

很顯然，這一次丁凡猜對了。

其實方景林的問題並不是剛剛才出現的，而是在小的時候就已經表現出來了。

甚至這一切從一早高慧敏就已經知道了，只是她一直都不想說出這件事，也不敢跟任何人說起來，知道兒子這樣下去，早晚會出事，可她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無奈的隱藏着一切秘密，期望今後孩子長大了，興許就好了。

畢竟她是一個母親，無論如何她不想自己的兒子，小小年紀就被關在監獄裏面。

「那時候他只是殺一些老鼠而已，我確實看到了，我以為只是小孩子的惡作劇而已！」

「可他現在已經開始殺人了，我可以想像，他殺人的時候，根本就不當他們是人，而是當成一隻老鼠而已，你知道他的手段有多殘忍嗎？」

丁凡不想刺激高慧敏，可方景林畢竟是他的兒子，真的叫她幫忙抓人，想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讓她知道這件事的危險性，她是不會配合的。

所以丁凡還是從身上拿出了一張張照片，放在高慧明的面前，希望他看到這些東西，能讓她清楚事情的嚴重性。

可沒想到，照片放下之後，高慧敏只是看着這些照片中的其中一張，滿臉的驚愕，眼淚順着眼角滑了下來。

丁凡見到高慧敏到現在，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她哭出來，但這一次着實有點哭的突兀啊！

之前知道方景林在外面的事情時，她都沒有那麼大的反應，甚至後面的聊天之後，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出來。

想不到這一次只是看到了桌上的一張照片之後，竟然留下了眼淚。

「你……認識哪個？」

丁凡看的出來，她現在的眼神，一定是認識這些人中的某一個，而且這兩個人時間關係不一般，而且搞不好兩個人之間，應該有點什麼親密的聯繫才對。

不過這個時候，看到高慧明的樣子也知道，問什麼都是白問，因為現在的她已經說不出話了，只能等她哭完在說。

「這個人是我父親。」

啥玩應？

丁凡萬萬想不到，高亞林竟然是高慧敏的父親！

這簡直太意外了，兩個人都姓高，真是想不到兩個人竟然是父女兩個。

也就是說，方景林殺死的第一個人，竟然就是他的外公。

這也太狗血了，而且絕對叫人才想不到這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反正長得一點都不像。

不過殺人的方式，跟之前他殺死劉健的時候用的是完全一樣的手段。

同樣的是安眠藥，當被害人睡着之後，利用枕頭按在死者的頭上，將人活活悶死。

現在一切都解釋清楚了，方景林殺死高亞林完全就是為了報復殺人。

當年他沒有地方去的時候，外公家裏明明有能力幫他，可他沒有這樣做，而是將他丟給了舅舅。

不過他的舅舅顯然也不喜歡他，他的童年生活，幾乎是在黑暗中長大的。

「後面的幾個人那？你都認識嗎？比如說他養父的父親？」

本來丁凡還想問問，這些人中有沒有他的直系親屬，也就是他的親生爺爺，不過想想好像也不是很可能，畢竟方景林就連自己的父親都沒有見過，怎麼可能認識自己的爺爺或者奶奶那！

顯然這個可能有扯得有點遠了，顧旭成和佟麗華跟方景林之間的聯繫，直到現在都沒有整理清楚。

而這一點，顯然是丁凡想多了，高慧敏只是認識高亞林一個人，剩下的這些人她根本就沒有見過。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跟我走一趟，我想有你的出現，他應該能冷靜下來，別讓他一錯再錯。」

如果可以的話，丁凡不想在對高亞林動手，有高慧敏出現，或許有機會將他安撫下來。

能抓活的，自然是最好了，畢竟他也有點可憐這個倒霉的孩子。

「我……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幫你們，不過你也別抱太大的希望。」

知子莫若母，這句話定然不假，就算是二十年不見面，也沒有人比高慧敏更加了解方景林了。

高慧敏畢竟是方景林母親，她太了解自己的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