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雲鵬費了好大的勁，才讓張靜怡安靜下來。舒醫生給張靜怡打了一針鎮靜劑，讓她睡了。

“您去歇會兒吧，”舒醫生勸他：“我在這裡看着她。”

他點點頭，有點跌跌撞撞地走出睡艙。張靜怡懷孕了，這本來是件令人驚喜的好事，卻不合時宜地在此時此刻出現。那份苦澀，那份無奈，就象是命運無情的嘲弄，也難怪張靜怡受不了了。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無助。這種無助感，是出自骨子裡的，無法排解的、無可名狀的無助感，讓他痛徹骨髓。

“克萊爾，你看到了嗎？……”他在心底默唸那早已離世的朋友。他知道，如果克萊爾還活着，也許還能給他一點精神上的支撐，但克萊爾走了！

“哥，你還好吧？”項紫丹看到他神色不對，擔心極了。

“還好……”他儘量剋制住自己心中的憂傷：“孩子們，還有那些孕婦，都還好吧？”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他又問：“貞姐呢？”

“她還行吧，就是有點傻傻的，”項紫丹答道：“添冊堂小說網、頂點小說網盜版無恥！”

舒雲鵬點點頭，貞姐有點傻傻的，他知道會這樣的。沒讀過多少書，平時又不太關注這些不能當飯吃的東西的貞姐，面對宇宙災變完全無法理解是不可避免的。這樣的人，其實還不在少數。

但能理解又怎樣呢？只不過多了點痛苦。如果理解了卻知道肯定無能爲力，不理解也許是件好事也未可知。

“瓊斯人已經到哪裡了？”舒雲鵬問道：“都市言情小說網、54小說迷盜版無恥！”

“她們已經接近地球，一旦降落地球，她們會通知你的！”項紫丹看到舒雲鵬一臉疲憊，心疼不已：“哥，你還是去歇會兒吧！”

“我沒事！”舒雲鵬心裡很亂，根本靜不下來。這麼混亂的局面，就是歇下來，腦子也靜不下來，歇也白歇：“你去吧，繼續保持和她們的聯繫。”

“哥，有件事我搞不明白，”項紫丹打算走，卻突然站住了：“你曾說過，瓊斯人不願意到地球上來生活，但現在眼看地球也將不復存在了，她們怎麼反而要來地球了？”

“我也不明白，”舒雲鵬說：“等她們來了就知道了。”

他們正說着話，林琳、鄭小婕推着貞姐的輪椅出現了。項紫丹打了個招呼就走了，舒雲鵬迎上去，從林琳手裡接過輪椅把手：“你們還是去照顧孩子，把貞姐交給我吧！”

他分別擁抱了兩女孩，讓她們走了。

“真是世界末日了？”等剩下他們兩人時，貞姐問道。

“是的……”舒雲鵬嚥了下唾沫，說。他本想騙一下貞姐，但一想反正遲早會知道的，不如乘早告訴她，也讓她有個心理準備：“也許過不了多久，地球就變成火球了。”

“那你幹嘛還要救出那些孩子和孕婦？”貞姐問：“你還沒放棄，是不是？”

“是的！”舒雲鵬答道：“不到最後關頭，我不輕言放棄！”

“既然已經是這樣了，”貞姐說：“不放棄有用嗎？”

“有沒有用我不是我的選項，”舒雲鵬說：“我只知道，我現在就放棄，不合我的脾氣。”

“穿越者……”貞姐眼中閃着淚光，看了他很久，嘴裡喃喃着：“你的出現，是幸還是不幸……”

“別想了，貞姐，”幸與不幸，舒雲鵬也不知道，他無法安慰她，只能勸她：“我現在能做的，就是儘量不去想……”

“我沒想，”貞姐說着笑了：“我現在最想的，是能夠站起來跟你打一架……”

貞姐就是個人精！

“你還想被我打屁股啊！”舒雲鵬笑了，這是他這些天來唯一一次真正開心的笑。

“感覺確實不錯……”貞姐也笑了：“還真有點兒想呢！”

“受虐上癮啦！”舒雲鵬笑出了眼淚，他緊緊擁抱了貞姐。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舒雲鵬鬆開了擁抱貞姐的臂膀，貞姐就問他：“現在還有什麼地方可去？”

“暫時沒打算，”舒雲鵬說。他確實沒什麼打算，如果說得上是爲以後謀劃，那也就是先跟瓊斯人會合，看看她們有無打算再說了。

“瓊斯人會有辦法嗎？”貞姐問道：“你好象很信賴她們……”

“不是我信賴她們，而是不得不這麼做，”舒雲鵬解釋說。很多人對他都有這個看法，有些人還因此對他有些不太正面的感覺，他已經碰到過多次了：“她們的科技水平遠高於我們，而且有着豐富的星際航行的經驗。而我們，正好缺少這方面的實際經驗，我是想從她們那裡得到我們所需要的東西。”

“我剛剛聽見項紫丹在跟你說，瓊斯人正在趕往地球，是你叫她們來的？”

“不是！她們爲什麼來地球，我也不清楚！”舒雲鵬說：“來就來吧，反正現在地球上就我們這些人了，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時間能活。”

“也真是的，”貞姐雖然向來隨意，但這會兒也不免黯然神傷：“情侶堡壘沒了，所有的集聚地沒了，現在連中央城也毀了……”

“不說這些了，貞姐，”舒雲鵬安慰道：“好在我們這些人都還活着！”

他推着輪椅，帶着貞姐來到太空船的舷窗邊。從這裡望去，中央城的熊熊大火，映紅了半邊天空，幾乎整個中央城都籠罩在大火濃煙之中。

“人類真是作死！”貞姐說。

“對宇宙而言，人類原本就不是個東西，”舒雲鵬沉思着說：“所以人類作不作死，對宇宙而言，還真不是那麼重要。”

“我不懂你說的那些，”貞姐說：“我只是在想，這是不是老天爺在懲罰人類？”

“沒有老天爺！”舒雲鵬說：“如果非要說有，那所謂的老天爺，就是這該死的宇宙！它有着它自身發展規律，只不過人類永遠無法看透、也沒有機會看透而已！”

“那裡現在還有人嗎？”貞姐望着那紅透了的半邊天際，輕聲問他：“那裡還有活着的人嗎？”

“應該還有吧……”舒雲鵬也遙望着那熊熊燃燒着的中央城方向。那裡曾經是所有地球人的天堂，如今已經變成人間地獄了。

“你不打算救出些人來？”一向慈悲爲懷的舒雲鵬，居然不做這救死扶傷的事，貞姐有些意外。

“不救！”舒雲鵬回答得很乾脆：“讓她們和我們這裡那些人在一起，你放心嗎？”

“那裡並不一定都是殺人者，也會有很多人是被人追殺的，你也不救？”

舒雲鵬苦笑道：“當然也可能會有些被害者，但我們有那個時間那個精力去一一甄別嗎？”

“也是！”貞姐說。情侶堡壘收留了參加中央城騷亂的劉芸香等人，也同樣沒時間沒精力甄別好壞，結果引起了一場騷亂，這就是個教訓。人就是這樣，一旦越過界了，下一次越界很就容易了。三艘艦船上，所有的孕婦孩子，所有的科技人員都在這裡。救出那些已經喪失理智的人，讓她們來這裡和這些人在一起，萬一她們舊病復發，再鬧將起來，結果怎樣不言而喻。

這樣的事，舒雲鵬和貞姐當然都不願它發生。

兩人都不說話了，只是眺望着中央城的熊熊大火。舒雲鵬看着那映紅半邊天空的火光，他的腦子裡忽然有了一個跟易千雅一樣的想法。人類是從矇昧的獸性狀態，一步一步的，漸漸演化而走入文明社會的。但最終走到今天，劃了一個圈，再次迴歸獸性，這難道是天意？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艾米莉是對的，乾脆離子炮伺候有何不可？

“我送你回去吧！”他突然不由分說就推着輪椅往裡走，把貞姐交給了林琳：“讓貞姐休息吧！”

“你要幹嘛？”貞姐見他這麼突然，很奇怪。

“不幹嘛，有點小事要辦！”

他說完就轉身回到艦橋：“艾米莉，離子炮能射擊嗎？”

“當然可以的，”艾米莉說：“怎麼啦，哥？”

“把中央城給我轟爛了！”舒雲鵬斬釘截鐵地說。

艾米莉看看樑晶晶，兩人面面相覷。艾米莉不明白了，白天剛剛逃出中央城時，她想轟爛中央城他沒答應，這會兒怎麼突然要她轟爛中央城了？

“怎麼了？”舒雲鵬臉色嚴峻：“怎麼還不動手？”

“不能轟，至少現在不能轟……”艾米莉吞吞吐吐地說：“歐陽嘯月正在求救，她和卡佳她們五個人剛剛逃出中央城……”

舒雲鵬看看艾米莉，沉默了。他剛纔一時憤怒，想着既然要死了，先得讓人形野獸先死。把中央城裡正在殺人放火、喪失理智的那些人殺死，方解心頭之恨的念頭控制了他。現在，他感到羞愧了，如果真的轟了，他豈不是成爲最後的人形野獸了嗎？

“她們在哪個位置？”他問。

艾米莉把已經鎖定的歐陽嘯月等人的位置讓他看了。

“行！太空船迎上去，把她們救上來！”他說着，走上前去擁抱了一下艾米莉，暗暗感謝她讓自己避免了一次野獸行徑。

駕駛臺上的樑晶晶，聞聲啓動太空船，朝歐陽嘯月等人所在的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