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朱興瑞，56歲，原是佳昌區中學校長，在任的幾年中，收的學費爲全市最高，不僅如此，還讓人做假賬。一年前因爲被查出貪污，上面將他調往樂康鎮小學任校長，直到前天。”林靖平手裡拿着調查出來的死者信息，將大概內容說給了衆人聽。

周成一聽到死者的名字，便麻利的在鍵盤上敲下幾個字符，屏幕上很快跳出來一條條相關信息，他將前面幾條都點開來，快速的瀏覽了一遍，然後說，“網上有好幾篇帖子寫了當時的情況，大概意思是說：朱興瑞把學校看作自己的私產，把教師看作自己的傭人，把學生看作自己的搖錢樹。。。”

“這也配當校長？”衛華半信半疑，快步走到周成背後，仔細盯着屏幕上面的長篇大論，他看了一會，疑惑的問，“會不會是他們爲了泄憤亂寫的？不然，怎麼沒有嚴懲他？”

“是不是亂寫？我們去查一下就知道了！老林你負責死者的車；衛華帶幾個人去佳昌中學，瞭解一下死者在任這幾年的情況。”

“那你們呢？”衛華不解的是，爲什麼高子騫總是要把莊曉夢帶在身邊？

“我們去樂康鎮！”高子騫一邊往外走，一邊頭也不回的說。莊曉夢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比較放心，這保護是一種習慣，跟她是誰的女朋友無關！

***

樂康小學算比較鄉下的學校，全校的師生加起來不過200人。基本上是幾個村的留守兒童，每天走讀來上課。整個學校只有兩棟三層的教學樓，房子看起來還比較破舊，路邊還有幾家副食品小店，只有平時來往的學生和鄉民，才讓這裡顯得熱鬧無比。

兩棟教學樓中間是一條馬路，再往前走是一座橋，過了橋是一個岔路口，往左或者往右，都是學生們來去時的路。兩條路包裹着的是一座山，兩邊山下都是自然形成的河流。兩條河都寬8米左右，河岸高2米光景，但是河水卻是清澈見底，深淺不一。兩條河由山上而來，在橋底下匯聚，變成了一條大河，沿着大河往下走，水越來越深，河越來越寬。河的兩岸有很多的青蔥樹木，和一些野生的花草。這讓這裡的環境顯得更加優美，空氣更加清新！

莊曉夢他們到達樂康小學的時候，已經是上午10點多了，學生們正在上課。一位熱情的鄉民將他們帶往教師辦公室，因爲裡面沒人，他們只好在門外等着。

莊曉夢卻不願意浪費時間，她沿着房門上的標籤到處轉悠着。教師辦公室的左邊是教導主任的辦公室，當她看到最裡面那間，上面掛着校長辦公室的牌子時，她好奇的走了進去。

下課鈴響的時候，學生們都陸陸續續的跑了出來，最前面的幾個學生很不安分的正在你追我趕，後面的的學生邊走邊跟旁邊的人交頭接耳的說着話，看他們身上都洋溢着青春的氣息，臉上掛着的是無憂無慮的笑容。高子騫默默的笑了，跟莊曉夢同校的短暫生活，卻是他最快樂的時光。

站在旁邊的周成卻一臉懷疑的觀察着高子騫，他將信將疑的揉了揉眼睛，又仔細看了看。一向嚴肅的高隊，竟然笑了？

高子騫見他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卻一把推開了他湊近的腦袋。這時候，幾位老師緩緩往教師辦公室走來。

高子騫說，“我們是公安局的，來了解一下朱興瑞的情況。”

最前面的矮個男人有點禿頂，他的大腹便便讓他行動起來並不利索，他微笑着領着衆人進了辦公室，便開始忙着招呼起高子騫二人，“請坐！請坐！我是教導主任，你們有什麼事就問我好了！”他笑了一會，又說，“朱校長昨天都沒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他死了！”周成平靜的說。

衆位教師瞬間露出吃驚的表情，有人張開嘴正想說什麼，但礙於兩位警察在，他們又都閉了嘴！

周成在本子上邊寫邊問，“他調過來以後有沒有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情？”

“他人很好，來了以後呢，這個，教學質量都上去了！”教導主任說完還舔了舔乾燥的嘴脣，然後輕輕將過於勒緊的領子扯了扯。而其他幾位老師卻沒有回答。

莊曉夢仍然在校長辦公室，她把所有資料都堆在地上，一張一張翻過去，結果什麼發現都沒有！她有點失望，站起身準備再翻翻看，但當她擡起頭的時候，卻發現窗外不遠處站着一個女孩，雖然穿着打扮不怎麼樣，臉卻很是清秀。奇怪的是，她投射進來的目光，跟她的青春形象一點都不匹配，莊曉夢走到窗戶邊，打開窗戶一看，卻沒了影。

“朱興瑞怎麼樣？”高子騫繼續問。

教導主任皮笑肉不笑的又接起了話，“他啊。。。”

“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們再叫你。”高子騫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認真的看着旁邊的幾位教師。見教導主任還不起身，旁邊的周成做了個請的動作，他才慢慢的走了出去。

高子騫十分嚴厲的說，“我希望聽到實話！”

靠門邊的男老師帶頭說，“他平時來的少，也不怎麼給學生們上課，除了必要的溝通見面外，我們跟他接觸不多，跟他走的最近的就是教導主任。”

“既然他已經死了，那我就都說了吧！”另外一位坐在中間的女老師，做出一副豁出去的樣子，輕蔑的吭着氣說，“朱興瑞這個人，對領導一個樣，對我們又是另一個樣。我們總共就這麼幾個老師，還每個年級都要教，他還要求補課，根本忙不過來，最後累死累活的都是我們；還有，他胸無點墨，才學匱乏，還總喜歡在大會上‘露’一手。。。總之，他這個人枉爲人師！”

“又是這一套！”周成氣憤的將筆扔到了桌上，“到哪都改不了！”

莊曉夢卻在這時候衝了進來，“各位老師，有一個女孩子，160不到，長頭髮，低馬尾，瓜子臉，皮膚是小麥色，深灰色的短外套，寬鬆的深色牛仔褲。平時不愛說話，總是一副有心事的樣子，請問，這是誰的學生？叫什麼名字？她在哪裡？”

她快速的說出這一連串的字符，幾位老師都驚訝的互相看了看。

“有什麼發現嗎？”高子騫看她着急的樣子，關心的問。

莊曉夢喘了口氣，輕聲說，“現在還不知道，我先見見她再說。”

坐在窗邊的中年男老師開口說，“你說的是六年級的石小琴？她是我的學生，以前還挺活潑的，成績也不錯。後來她表姐被淹死以後，就變得不愛說話。”

“被淹死？”莊曉夢不解的問。照理說，這些孩子應該更熟悉水性纔對！

“就是那條河，”那個男老師指了指窗外，嘆了口氣說，“這一年已經淹死兩個女學生了，所以我們都嚴令禁止學生下河。”

高子騫繼續問，“以前有發生過嗎？”

“好多年前有吧？我們也不是很清楚！”男老師搖了搖頭，嘆息道，“這些孩子基本都是家裡老人帶的，還有的是託鄰居照看，他們的父母都在外打工，根本顧不上孩子！”

莊曉夢一陣沉默，這些孩子的父母明明都健在，但爲了生計卻不得不離開他們！

***

那位男老師將石小琴帶過來的時候，莊曉夢一眼就認出她來，但是她的神情卻不大一樣。石小琴微微低着頭，眼睛卻小心翼翼的盯着外來的幾個陌生人，她的眼神裡充滿了謹慎，戴着毛線手套的雙手還不停的互相搓着。這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的侷促不安！

莊曉夢卻微笑着面向石小琴，她用異於平常的溫和語氣說，“高隊，我想讓這位同學帶我轉轉。”

高子騫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和那些老師們聊着朱興瑞。

莊曉夢拉起石小琴的手就準備往外走，沒想到她卻迅速掙脫了，莊曉夢看她低下了頭，便主動伸出手，笑了笑說，“石小琴，你好，我是莊曉夢！”

石小琴也慢慢伸出手簡單的應付了她一下。

“這裡景色還不錯，有沒有哪裡比較特別？你帶我去看看吧！”

石小琴仍舊不語，在莊曉夢前面默默走着，她們繞到了左邊教學樓的背後，那裡是一塊田地，大片大片的綠色麥苗，正迎風起舞！再往前就是下去河流的小路口，站在這裡，可以清楚地看到右邊那座石拱橋。

莊曉夢正準備沿着小路往下走時，卻被石小琴一把拉住了，“下面水太深，別去！”她的眼神停留在河流裡，那一段的水深不見底。

“那裡出過事嗎？”莊曉夢假裝好奇的問。

石小琴並沒有回話，而是在田邊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然後隨手撿起了幾顆小石子，向河裡扔去，那些小石子飛快的鑽進了河流裡，發出沉悶的聲音！

莊曉夢在她旁邊蹲了下來，“你知道我們爲什麼來嗎？”

石小琴搖搖頭。

“你們的校長死了！”

當石小琴聽到這個消息時，先是十分驚訝，接着略帶一閃而過的開心，然後恢復了原狀。

“聽說，他是個善良的人，”莊曉夢裝作一副惋惜的樣子，但當她說出“善良”二字時，石小琴卻嗤之以鼻。

莊曉夢注視着她，長嘆了一口氣繼續說，“他信奉佛法，而佛家講究因果循環，可是，他這樣的好人怎麼會沒有好報呢？”

“這就是他的報應！！”說這句話的時候，石小琴的臉上充滿了憤怒。

莊曉夢扶着她的手臂，關心的問，“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石小琴突然轉頭看着莊曉夢，她臉上的憤怒還沒有褪去，又多了些緊張的神情，眼神裡透着絕望卻又摻雜着希望。

莊曉夢順勢舉起右手，一臉真誠的看着石小琴，“我發誓，絕對不會告訴別人的！”

這樣複雜的眼神，不應該是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孩該有的眼神，莊曉夢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她究竟經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