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凡平靜地看着那世界降臨，淡淡地說道：“我曾經破過黑帝的‘仙道三問’，更經歷過天道輪迴，道心堅定，無露無缺，幻術於我無用，消失吧。”

黑暗中的輕吟，發生隆隆的聲音，仿若道音古韻一般，便見一切都在他的話音中轟然破碎。

幻月洞府。

如夢如幻的世間！

白凡睜開雙眼，他從未想到，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會是這樣一個世界。

一片巨大到望不見盡頭的荒涼的戈壁，沒有任何的樹木花草，只有深灰的岩石與沙土，大風從戈壁上吹過，帶着嗚嗚的尖嘯聲。

頭頂之上，是奇異的蒼穹，深紫色的厚重雲層將這個世界壓得彷彿透不過氣來，雲層之中，不斷有白色的巨大閃電從天劈下，躥過天際。

遠方最遠的天際，是一片暗綠色的光環，那裡的特別的明亮，像是黑暗的盡頭有璀璨的光輝，更有無數的流星掠過天際，發出熾熱耀眼的光芒，在天幕之中，化作輝煌而壯觀的星語。

半晌，白凡緩緩收回了目光，平靜地向前看去，在荒涼的戈壁之上，有一座祭壇，深灰巨石爲座，八面俱有臺階，上下七層，祭壇之上有七根巨柱，分爲七色，每一根高數十丈，環抱需三人方可合圍，普通人在這祭壇之上，看去直如螻蟻一般渺小。

祭壇中央，還有一隻形式古拙的古鼎，此刻，卻是有一個人背靠着古鼎，滿面都是疲倦之色，看去蒼老無比，正看着白凡。

白凡默然與之對視，慢慢地走了過去，此人出現在這裡既出乎他的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誅仙劍中的戾氣會侵蝕使用者的心智，最後使之迷失自己，墮入魔道。青雲門上一代的掌門，也就是道玄真人和萬劍一的師父，正是因此而墮落，最後萬劍一不得已之下親手弒師，背上這個千古罵名，從此隱藏在祖師堂中，銷聲匿跡。

而眼前這個老者正是道玄真人，他掌管青雲門數百年，其間動用誅仙劍的次數不在少數，數十年前與鬼王四靈血陣的一戰，無比慘烈，只怕他早已被魔念侵蝕了。

不過道玄真人此刻似乎很清明的樣子，面色祥和，周身也沒有黑霧魔氣之類的纏繞，看着白凡走了過來，竟關切地笑道：“是你……當年逸才他們說你和雪琪迷失在了死澤之中，沒想到你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好好好……”

他連說了三個好字，似在慶幸，白凡卻冷漠地回到：“好什麼？”

道玄真人一怔，旋即收起笑容，眯起雙眼說：“你是我青雲門千年以來天資最高者，必能威壓一個時代，而今平安歸來，乃是青雲之幸，不好麼？”

白凡笑了笑，不置可否，走到他身旁，一掌拍在古鼎上，那一尊古鼎瞬間被震成齏粉簌簌飄落。

一把古劍，出現在古鼎原來的位置上，倒插在堅硬的石座上，看去似石非石，似玉非玉，形式古拙卻有一股威嚴，赫然正是誅仙古劍。

“師侄，你這是何意？”道玄真人見此，看着他淡淡的對他說道。

白凡伸手握在誅仙劍柄上，淡然道：“傳聞誅仙劍中藏了天書第五卷，弟子欲借來一觀，請掌門師伯成全。”

“哈哈哈哈……”

道玄真人仰天大笑，曾經執掌仙宗，睥睨天下的氣勢，如潮水般，迅速的回到了他的身上。

白凡握着古劍，手臂提起百萬巨力，但它插在石臺上，紋絲不動。

“你想要誅仙劍？我就是誅仙，誅仙就是我，沒有我的允許，誰也拿不走！”

道玄真人冷笑不止，一絲絲一縷縷的黑氣從他身體裡冒了出來，圍繞着他極速旋轉，他渾身驀然發出暴戾的氣息，臉上也滿是猙獰。

“小心！”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驚呼。

白凡手中的誅仙古劍驀然消失，出現在道玄真人手中，而高高的天穹上裂開一道裂口，露出了一個閃爍變幻的月亮，赤、橙、黃、綠、青、藍、紫，各種顏色光輝都在這迷幻一般的幻月上閃動着，發射出美麗卻危險的光芒。

白凡心神顫動，他以爲憑藉自己太清五重的修爲，已然超過當世任何人，無懼任何危險，但此刻，他才發現自己似乎小看了誅仙劍陣。

道玄真人眉目此刻已經完全籠罩在黑氣之中，冰冷笑聲從裡面傳了出來，聽去更有刺骨寒意，“這幻月洞府之中，誅仙古劍法力更增十倍，饒你是大羅金仙，也是死無葬身之地，受死吧！”

“是嗎？”

白凡儘管驚訝，卻並未慌亂，眼前這柄誅仙劍能不能殺死大羅金仙他不知道，但在眼下這個距離，面對道玄真人，他早已立於不敗之地。

下一刻，他口中低吟：

“行”

“臨”

“崩山！”

“崩山！！”

“崩山！！！”

一連三拳，如電而射，雷霆而至，全都轟在了誅仙劍上。

咔擦~~~~~~

一聲脆響後，天地寂靜了，道玄和萬劍一都呆立了。

幻月之上射出一道七彩光柱，惶惶如斬神之劍，從天而降，將白凡籠罩在其中，下一刻就要將他斬滅，但隨着這聲輕響，也兀然消失。

砰！

誅仙古劍上密密麻麻的裂紋徹底崩裂，無數道金色光芒從裂縫中迸射出來，飄蕩在虛空。

空曠虛無的天地間，赫然緩緩現出了一頁金色的古書，長寬各達數百丈，每一個字都散發着道韻的光輝，從天際直下地面，壯觀之極。

而那第一豎，赫然寫着：

天書第五卷！

白凡目光如電，一眼掃過，將之全部記入腦海。

而這時，道玄手中的誅仙劍轟然爆碎，又有一道黑色電芒飛出，凌空一轉，就要衝入雲霄。

白凡目光一凝，掌中突然多出了一柄黑色小劍，乃是自風雲中得到的殺氣劍胎，強大而詭異，散發出法則的波動，倏然之間從他手中飛出，追上了那道黑色電芒。

這種劍胎，除了風雲世界外，白凡只在昔日的靈山聖地佛首稱號如來手中見過一柄，乃是極致純淨的光明劍胎，並被他收服，除此之外，再未見過。

以他如今的修爲倒是可以強行驅使，但他總感覺用起來十分別扭，就像一頭沒有爪子的妖獸，偏偏要它拿起一根木棒禦敵一般，正所謂不得其法是也。

但這並不能否認法則劍胎的強大，如此純淨的法則之力，若能真正激活，必然有驚天動地的威能。而法訣，諸天萬界，總會有流傳的。

誅仙劍中射出的黑色閃電其實也是一枚劍胎，乃是戾氣之劍，與白凡的殺氣之氣的屬性十分類似，堪稱一本同源，所以白凡才動了吞噬它的念頭。

即便這種情形像是蛇吞象一般，但在他的元力幫助下，片刻之後，仍是順利完成。

拂手一招，黑色小劍重新回到他手中，一股黑氣如罡風般在小劍周圍旋轉，登時劃破了他的肌膚，一道黑氣從傷口順着經脈迅速在他體內蔓延。

“兇殺之氣！”

白凡眉頭一皺，這柄融合了殺氣和戾氣的劍胎非常恐怖，不但鋒神銳利，還有侵蝕迷惑心智之能，好在太陽真血與太陰真魄都對兇殺之氣有着很強的剋制之效，陰陽元力一轉，就將煞氣逼出體外。

“你……竟敢毀了本門至寶誅仙劍？！”

道玄真人面如白紙，指着白凡，滿面怒容，不過眼神倒是徹底清明瞭，隨着誅仙劍被毀去，他體內的煞氣成了無根之水，被他以高深的修爲壓制了下去。

白凡平靜地將劍胎收入儲物空間，淡淡地說道：“此劍乃是一柄巨兇之劍，會令此劍者迷失心智，墮入魔道。青雲門歷代掌門罕有善終者，全因此劍而起，如此一柄魔劍，我等身爲名門正派，不該毀掉它麼？”

“你……”道玄真人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幾乎被白凡的歪理氣炸了。

“誅仙劍雖有種種弊端，但畢竟是我青雲門的鎮派至寶，也是壓制魔門的利器，如今你將它毀去，日後正道再拿什麼與魔門抗衡？”萬劍一一邊走來，一邊緩緩言道。

“時代不同了，正魔之爭即將成爲歷史，新的時代就要來臨了。”

白凡莫名其妙地嘀咕了這麼一句，而後幽幽嘆道：“掌門師伯，如今魔教只剩鬼王宗一家獨大，滅了它就等於是滅了整個魔教。弟子擔保，十日之後，鬼王宗煙消雲散，從此正道獨尊，也就不需要誅仙劍來鎮壓魔門了，不是麼？”

道玄真人臉上倏然升起一道黑氣，似乎戾氣有反撲的徵兆，他連忙盤腿坐下，雙手捏着指訣，五心向天，沉聲道：“你有把握能滅了鬼王宗？”

白凡手指一點，射出一道璀璨的青色玄力衝入道玄真人眉心，淡笑道：“太清第五重，掌門師伯認爲弟子是否有這個能力？”

道玄真人得到白凡的元力之助，登時雙目中精光大綻，不但瞬間將黑氣壓制下去，連臉上都恢復血色，變得紅潤起來，他隨後與萬劍一對視，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

“弟子告退，掌門師伯靜候佳音吧。”白凡不欲多言，告辭之後，轉身便欲離開。

“等等！”

道玄真人長身而起，盯着他，冷冷地說道：“你當我青雲門的宗規戒律是玩笑麼，毀了誅仙劍後，還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白凡聞言，仰起頭來，喟然長嘆，“師伯，我想走，你們留不住的。毀掉誅仙劍實乃萬不得已，功過是非以後自有定論。白凡是青雲弟子，從前是，現在是，希望將來也是，我不想讓我師父傷心，請掌門師伯成全！”

說完，朝他深深一拜，而後腳步一閃，不帶起一個殘影，瞬間出現在數十張外，接着如瞬移般，連閃不斷，幾乎呼吸後，就消失在洞口。

“師兄，就這麼讓他走了麼？”萬劍一蒼老的面容上，此刻也似乎多了一絲如釋重負的輕鬆。

道玄真人沉默許久，忽地嘆道：“不讓他走又能怎樣，他沒說錯，以你我如今的狀態的確是留不住他的。況且他若真能滅了鬼王宗，將功贖罪也未嘗不可。當年我已經逼走了田師弟門下的一位弟子，以至於鬼王宗多了一名血公子，如今我若再將他也逼走，只怕正魔之勢，就要徹底逆轉，正道再無寧日了！”

萬劍一聞言，點了點頭，幽幽道：“哎，我們真是老了，一生時光，就這樣掙扎着過去了，我們修道究竟是爲了什麼啊？”

白凡離開幻月洞府後，駕起日輪徑直向着狐岐山的方向飛去，至於道玄真人會怎麼決定，他已經不會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