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差點就歸西了，我這種不信佛的……老頭子……大概也不會歸西，哈哈……真是活到就賺到……”
下午五點左右的時候，佛齋老人脫離了危險，現在還很虛弱但已經可以開玩笑。
這種人大概能長命百歲。
也許，讓所有人在生死交界的地方徘徊一下之後，世界會變得和諧的多。
“這不是很精神嘛！嚇死我了！”
桑塔納一個小時之前剛到，她大大咧咧地嚼着超市買來的飯。
除了熊以外全員到齊了的樣子。
她沒有找到阿婆，在彼岸花館毫無情報地待着也無法安心，結果就直接殺了過來，因爲迷路而耽誤了不少時間。
迷路之類的事情，在山裡也是有的。
“老爺子身體還是很不錯的啊。”
李河山也不是那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了，現在滿面紅光。
剛纔石凌勸他們趕快離開讓佛齋老人多休息，結果老人說什麼都不讓，還說太寂寞的話反而不利於恢復，大家都知道這是胡扯不過一般情況下老年人的執著要遠遠比年輕人的執著厲害，是沒有辦法的。
“只要死不了，我着老頭子……老頭子就能繼續活，哈哈。”
佛齋老人某種意義上也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不是物理意義上的那種。
人之所以能夠活下去，很大意義上要看有沒有活下去的動力和願望，比如像那些活着像鹹魚一樣的傢伙，即使精神百倍地活着，實際上和有沒有這個人也區別不大，等同於死了。
相關的例子，皇太一見過不少。
比如自己這樣的鹹魚。
佛齋老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會馬上死掉的樣子，這不僅僅是推測也是醫生的診斷，並且極力稱讚在最初的幾分鐘之內做的“急救”，兩位老人得知此事以後也相當感動。
皇太一併不會因此而感到得意，只是按照往常的態度，平平淡淡一筆帶過了。
因爲某種意義上，他們的存在只是一個“參照物”。
現在的出手相救並不知道會導致什麼樣的結果，說的不好聽一點，幾乎等同於試驗品。
假如有什麼人真的陷入了巨大的危機而自己出手相救的話就要冒着巨大的危險，到了那時候，皇太一明白肯定是不會出手的。
換做司命，答案就完全不同了。
無論什麼時候，皇太一都看得清自己的價值。
只有真正的英雄才能夠拯救一切，自己當然不是，所以做不到，也不能夠強迫自己做到。
最少……能夠拯救想要拯救的人，那就已經很滿足。
“我們去吃點飯吧。”
皇太一還想要在原地繼續觀察，不過這時候想起司命連中午都沒怎麼吃東西。
她或許撐不過去。
“那我們也……”
石凌看了一眼李河山，當放心下來之後肚子就餓了。
“我去找個住的地方，不，我還是回去吧……等等這好像也不行，會迷路的，要不我乾脆住醫院裡算了。”
桑塔納陷入了思考的怪圈。
佛齋老人醒過來之後，他和妻子其實也沒怎麼好好說話，周圍始終圍着不少人。
雖說既然能夠讓和大家見面就意味着他問題不大。
即使是老年人也一定希望有時間單獨相處，聊一聊。
接着吃飯的理由，皇太一帶着司命離開了醫院。
司命一路上的精神力都不大集中，不知道是不是餓了。
沒有體驗美食的餘地，隨便在看上去幹淨一點的飯店點了幾個菜，接下來就是等待。
“怎麼了？累了？”
皇太一託着腮發了一陣的呆，現在確信如果不開口的話司命會一直陪着自己發呆。
“不！也不是……”
司命的情緒有着一點波動，但立刻就改了口。
“和我沒什麼好隱瞞的吧，累了的話就去休息，這時候更要保存體力，我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
皇太一覺得是時候嚴肅一點談這個問題了。
“也沒有，只是……只是有點羨慕。”
司命的臉頰開始慢慢升溫。
“羨慕？”
“嗯，兩個人結婚之後……相互扶持着，十幾年，幾十年這樣過去，很難想象得到呢……啊！我不是說在想和先輩……什麼的……”
所謂此地無銀，正是如此。
司命慌亂的模樣能夠把心裡真實所想的內容一個標點不差地暴露出來，有些時候皇太一看着她就會理解自己爲什麼會被讀心，估計是一樣的情況。
“那種事情……咳咳！”
皇太一正在喝水，直接被嗆到。
心臟又被狠狠地紮了一下。
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破裂的泡影，在司命的眼中是對未來的憧憬與幻想。
有時候皇太一甚至思考過要不要心狠一點直接切斷與她的關係，這樣一來，分離的時候或許就不會過於痛苦。
“先輩，給你餐巾紙。”
“啊謝謝。”
在接過餐巾紙的時候，無意觸摸到了司命的指尖。
和人類相同的溫度，甚至能夠感受到皮膚之下血液的流動，以及青春旺盛的生命力。
你說，那竟然是虛假的。
世界上還有沒有更加荒誕可笑，而有更加悲哀的事情？
“先輩……在這麼多人面前不要這樣啦，有點……有點不好意思……”
司命咬着嘴脣，聲音比蚊子大那麼一點點。
她不知道爲什麼皇太一忽然抓住她的手，並且溫柔地撫摸着指尖部分。
能夠與皇太一進行親密的接觸固然連做夢都能夢到，但這裡果然還是不行。
“啊抱歉！我在想事情！“
皇太一驚得立刻放開了手，都沒察覺到竟然在發呆，真是失態。
臉也有點紅了。
幸好周圍沒有什麼人，其實司命說的“這麼多人”也只是一種着急時候下意識的說辭，根本就沒有確認周圍的人數。
“先輩也該休息一下呢，狀態好像也很不好。”
司命在抽回手的時候，心中還有一點小小的惆悵。
如果是兩人單獨相處的狀況之下，一定會順利發展的吧。
只是想想而已，她看得清現實。
“我儘量。”
皇太一真切地意識到精神上的疲憊，司命的話也許沒有錯，即使現在還遠遠沒到界限，適當的休息也是很有必要的。
接下來吃了什麼東西，一點印象都沒有。
也就能記得曾經有吃過飯，腦子根本就是停機了的。
司命的狀況也和皇太一差不多，甚至更加糟糕，她偶爾會對皇太一進行沉默的觀察，往往能夠持續幾分鐘之後再自己嚇醒自己。
不休息真的不行了。
皇太一準備回去醫院和二位老人說一聲之後就找地方休息，明天會發生什麼，或者有沒有明天都不重要了，哪怕是幾個小時的真正休息也好，需要的是能夠冷靜思考的時間。
醫院啊。
好遠。
有這麼遠的嗎？
難道是沒有集中精神的緣故？
還是哪裡搞錯了？
“等等。”
皇太一攔住了還在不斷往前走的司命。
“哇！”
司命差一點撞到皇太一的手臂上，可見的確是腦子裡面空空的，什麼都沒想。
“不對勁，現在是在往醫院的方向走，但是一直走不到。”
這個問題說出口的時候，皇太一都覺得自己蠢到了極點。
可是問題又是的確存在的。
好像在已知的道路上“迷路”了。
本來迷路應該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有沒有人在自己家裡迷路？現在的狀況就是如此。
“哎？我們……我們有在去醫院的路上？”
“呼……不是去醫院的路上還能去哪，給我動動腦子思考啊，你能不能集中點精神，再這樣下去真的很危險，至少睜開眼睛看看路好嗎，我不是萬能的，有時候就算是我想要保護你……算了。”
自己比司命的狀態好不了多少，皇太一卻厚着臉皮教訓她。
或許和心情不好有一點聯繫。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只是……只是有點混亂，以後不會了！”
司命聽出來皇太一言語當中的鬱悶，心中剎那間翻涌出一陣自責的巨浪，眼眶也開始溼潤。
做了讓皇太一不喜歡的事情。
在她的眼中，可能比其他任何的失誤都嚴重。
“還有一件事你注意到了嗎？”
皇太一的氣息逐漸變得內斂，不再像剛纔那樣幾乎沒有防備。
“街邊……沒有人。”
司命和皇太一背靠着背，各自觀察視野之內的全部。
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呢？皇太一記得飯店裡姑且是有老闆和廚師，服務員的，外面的街上也有來往的汽車，行人也不是沒有。
忽然之間，就消失不見了。
“你看。”
皇太一伸手觸摸了一下身旁的路燈，給司命看。
“先輩的手……穿過了路燈！我的也是！”
司命小小地驚呼了一聲。
即使是小鎮當中的街道也依然有各式各樣的設施，這些東西無論什麼樣的城鎮乃至於鄉村都不會缺少。
而現在，很多東西只剩下了虛影。
是從一開始就是認爲設計出來的幻覺呢，還是說……
皇太一不大想去考慮那個更嚴重的可能性，因爲那個實在是太難以想象。
“如果是假的還好，如果……因爲我們的緣故，世界開始了崩塌的話……”
不能說出口！
忍住了。
全部只是心中的自然自語。
一旦發展到那種結果，恐怕結局就真的只有絕望一途了吧。
本來就沒有方向的皇太一，此時，已經徹底迷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