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也許是一個人最重要的東西。
可能也是唯一的一種即使遭到背叛也會感到無所謂的東西。
並非所有記憶都是真實的。
不是說遭到了誰的篡改。
根據心境和感情的變化,同樣的記憶或許會呈現出完全不同的形態,也許回想起來會感到一陣陣的幸福,也可能帶來無法抑制的悲哀,這就是所謂的背叛。
畢竟“人”就是一種會被感情支配的生物,無論表面多麼堅固也一定會有柔軟的內在。
心中的聲音,不會對別人講。
不是一個人。
只是代號爲【西王母】的擬人兵器,同時擁有人類與獸類兩種生物的優點,堪稱在當時科技所能夠達到的水準之下所創造出的最強戰士,同時也是人類歷史當中關於一切“獸神信仰”的原型。
她不是孤獨的,因爲根本就沒有孤獨的概念。
那些都是一臺兵器所不需要的成分。
當世界呈現出扭曲的時候,身爲一個“人類”的意識,終於悄然覺醒了。
想要成爲人。
可能只是個非常卑微,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奇怪願望。
明明已經是比“人類”強大不知幾千幾萬倍,甚至一度被當做神來崇拜的存在,卻在羨慕比自己還弱小的生物。
真的很愚蠢呢。
越是覺得自己愚蠢,想要成爲人的願望就越發強烈。
尤其是……在接近那個人的過程當中所體會到的一切。
平淡,不知什麼時候又會突然冒出波瀾,亂七八糟的生活。
共同製造出的記憶每一天,每一天都在不斷累積。
一開始只是類似於演技,假扮成“人”的樣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離不開這樣的生活方式了呢?
不知道。
也許,那一部分記憶已經背叛了。
剩下的只有無論如何都無法忘記,不知道是苦澀還是甜蜜的記憶。
因爲那是成爲人……至少心成爲了一個“人”之後理解到的東西。
在已經做出永別覺悟的時候,抓住了伸過來的手。
溫暖的感覺,就是真正成爲了“人”的證據。
也通過某種類似於記憶共享,或者說命運連接的方式得知了司命的事情,之前的世界的事情,神器的事情……
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已經緊緊抓住了的那隻手,不想再放開。
承載着無數記憶的溫暖,早就在本來是兵器的少女心中綻開了花朵。
也就是稱之爲“戀愛”的情感。
所以,她纔會在這時候徹底爆發。
不過司命的反應卻令一切爆發化爲烏有。
“那個……大佬也喜歡阿太是嗎?”
總算司命的智商還不至於和草履蟲同級,到了這個份上如果再完全想不明白,那就已經算不上生物了。
“嗯……”
班長替司命整理了一下亂了的衣領,然後將位置變了的眼鏡推了回去,鏡片一如既往地開始反光。
本來應該是對立的狀態,好像有不完全是這樣。
“我也一樣啊,喜歡阿太,還有大家,所以我們纔會在一起,這不是非常簡單的事嘛。阿太和我應該是一樣的,因爲腦子不大好用所以沒法理解很多事情,可是啊,不理解的東西只要慢慢去想就會明白了……吧?我們所有人的命運可是依然連接在一起,還在閃閃發光的呢!所以沒問題!將來一定會變好!全都變好!”
司命忽然散發出無形的溫暖光環,將已經僵了的氣氛加溫,融化。
貫徹着真實,絕不摻雜虛假和迂迴的笑臉的確一如既往傻乎乎的,傻到讓人害怕,但這時候卻讓皇太一忽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想法。
神之所以會成爲神,或許是因爲能夠輕易做到人做不到的事情。
不需要懷疑司命的真情實意,這傢伙根本就沒有能掩飾自己謊言的智商,雖然也不是從來不說謊但絕對會在一秒鐘之內暴露。
“是的呢……所以才說不討厭腦子不好的人,不單單指的是你,真是敗給你了,不過該說的該做的我也不會放棄,我可是拋棄了自己的僞裝準備全力戰鬥的女人,就算是神,你最好也做點覺悟,我會全力出擊搶奪皇同學,就這樣。”
班長沒有再表現出激烈的情緒,但這應該是宣戰佈告。
“那個……我自己的意見呢?”
皇太一這時候才小心翼翼地舉起了手,不過被班長猛地瞪了一眼之後立刻縮了回去。
因爲隨着那個瞪人的動作,胸部激烈地晃動了一下,造出了非常驚人的波浪……
嗯,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好的我理解了,就是和漫畫裡的劇情一樣,阿太會在我們當中搖擺不定,輪到誰的章節誰的劇情就會多一點,很簡單啊很簡單,向着最完美的結局努力吧!目標是全CG全劇情一週目解鎖!。”
司命閉起了眼,以誇張的節奏用力點頭。
根本不對啊!
照這樣下去絕對會走向更奇怪的展開!
“你這傢伙就沒有一點獨佔的慾望嗎……算了,能這麼想也還好,我也沒打算和你就這麼變成敵人,反正我也有自己的打算,因爲說不定要出現一個更難對付的敵人。”
班長的視線指向了學王。
“哈哈哈!真是愉快!准許你了,如果哪天我學王發現了這個男人更好的地方,那時候我也照樣會正面擊潰你們全部,不過啊……你會在我的軍隊當中做事,其實也都是爲了他對吧,像你這樣的人原來也不是沒有任何弱點!”
學王對班長基本上形同背叛的行爲一笑而過,甚至覺得更加開心。
“沒錯,我已經下了決心了,只要是爲了他,與全世界的人爲敵都無所謂,就這麼簡單,只要是我認爲對他有意義的事情,付出多大的代價都會去做,利用誰都無所謂,比如說——幫助學王大人取得至高的霸權。”
班長此時的表情是非常認真的。
鏡片也沒有反光,她就是像讓皇太一看到真實的表情。
“真是了不得……不對!這樣子只會讓更多的人陷入不幸!到最後什麼都不會剩下吧!爲什麼非要用這麼粗暴的辦法啊!大家不是一直好好生活着!”
梅林的心中的某一部分被觸動了,一半是感同身受,一半是不是很理解但覺得很厲害的敬佩,這讓她多了一絲爭奪什麼的勇氣而不是退縮,所以才叫喊了出來。
自己也完全不明白爲什麼會得到勇氣。
“那是因爲……”
“……因爲不需要沒有秩序的世界,只有絕對強大的力量和恐怖才能夠讓所有的人屈服,強大的人能活下去,能夠擁有想要擁有的,但必須被最強者——也就是我學王所支配,一切犧牲都是成就霸業不可或缺的一環,姐姐啊……還以爲你目睹了各種愚蠢的東西之後會有點長進,到最後不是依然還是這個樣子嗎!”
學王阻止了班長的發言,邁着大步走向梅林,每一步踏向地面的時候都會掀起一陣持續的震動。
她似乎是有點激動了,也許……是真心的流露。
“沒有……根本就不是那樣!我看到的只有無數掙扎受苦的人,連最低限度活下去的辦法都沒有!你不僅不去約束自己的手下,不去保護本來應該保護的人們……只要是答應臣服於你的強者你就會放任他們胡作非爲,到最後也只有你親自統治的地方纔有些好點的秩序,其他生活在痛苦中的人只會越來越糟!”
梅林心中所隱藏的情緒也在這一瞬間引爆了,她的確抱着迷惘而離開,也的確到今天也沒有得到答案,可至少有一點還是明白。
暴力和恐怖所支配的世界,並不是她,也不是大多數人想要的東西。
在遇到皇太一,遇到司命,甚至遇到了班長之後,這種想法就更加堅定。
“那又如何?無論在什麼樣的時代,擁有最強力量的人理所當然要成爲霸主,沒有力量的人也只能成爲霸業的基石,無論用什麼辦法來粉飾,這個道理都不會改變!死掉幾千幾萬個,幾十萬上百萬又會如何?只要強而有力的人形成了秩序,世界就會自然而然的向好的方向運轉!”
“可……可是……”
“算了吧!太難看了!姐姐!那種動搖不定的樣子!連自己的意志都沒法堅持,你有什麼資格在我學王面前侃侃而談——班長!”
學王帶着怒意轉身就走,向班長揮了揮手。
“是!”
班長立即做出了迴應。
“我們的身體現在產生了這樣的變化,你說是因爲我們‘這樣想了’所以纔會變是嗎?”
“是的,我不清楚那種武器到底爲什麼會產生這樣的效果,但這個效果毋庸置疑,它能夠改變所有‘人類’的認知,強行將‘所有人都變小’的認知結果固定在大腦當中,實際上並沒有這樣的變化發生。”
“那就好!姐姐啊,貫徹自我意志的人才有資格站在爭霸的道路之上,而你並沒有這樣的資格……我,皇珠仙,以學王之名挑戰神明,擊潰命運,爭奪霸業之人,讓你看看我的意志是什麼樣子的——啊啊啊啊!”
“這是……唔……難道說……”
皇太一明知道自己並沒有危險,但還是後退了好幾步。
一道道光芒從怒吼的學王身體當中迸發,爆裂,就好像體內有一種能量因爲爆炸而破體而出。
實際上也的確是這樣。
耀眼的光沒有持續太長時間。
當爆炸聲消散之後,皇太一的眼睛就已經能看清了。
還沒有徹底散盡的煙霧背後,學王的身影若隱若現。
身高和體型似乎都恢復了原狀。
憑藉着自身不屈的意志,她竟然真的打破了這個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