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霧瀰漫中,一具赤‘裸’的人體若隱若現。
霧汽從下方的五隻龍首雕像中噴出,凝而不散,‘乳’白中帶着銀‘色’的斑輝,宛如一捧銀紗。層層翻涌的水霧將人體包裹,彷彿慈母臂彎裡的嬰兒,輕柔而又穩定。
龍首噴吐的速度不慢,然而那層由水霧組成的銀‘色’外殼卻始終不見增厚。朦朧間可見,人體表面五‘色’氤氳,不斷將霧汽吸收,其速甚至超過龍首噴吐的速度。一旦周圍的水霧變得稀薄,人體上翻涌的紫意就會大增,彷彿要衝破那層外殼,破空而去一般。
每臨此時,龍首噴吐水霧的速度也會隨之加快,看上去彷彿五根水柱,將紫意按回那個人的身體。但是當霧汽凝厚到一定程度,有凝結成殼的趨勢時,人體總會突然爆發一股狂躁的紫‘浪’,中間還有跳躍閃爍着的電光,將剛剛成形的外殼擊散。
如此周而復始,紫‘浪’不能衝出人體一尺之地,外面的水霧也始終不能凝結,形成僵持的局面。
這是一面鏡子裡的景象。
鏡中人是唐青,鏡外亦有數人。人人都在看着鏡子,面‘色’或憂慮或平靜,卻都聚‘精’會神。
。。。
“這樣。。。到底行不行?”獅王按捺不住,聲音嘶啞地開口道。
若是唐青在這裡,恐怕要大吃一驚。幾天不見,獅王彷彿老了十幾歲,滿頭鬚髮枯敗如衰草,面‘色’慘白中帶着黑氣,雙眼渾濁沒有一絲神采。看他的‘摸’樣,彷彿隨時都會壽終正寢,充滿死意。
面對獅王的問詢,一名身材高挑,身着紫‘色’衣裙的‘女’子淡淡應道:“不行也要行!非此不可。”
‘女’子一頭紅髮,隨意披散在肩頭。其額頂正中,竟有兩隻秀氣的龍角,微微彎曲着,恰到好處的將紅髮束起。在她的身體周圍,空間隱隱有扭曲之感,目光看去,彷彿看到無數重疊之影,很難分辨出,究竟哪一具纔是其本體。
她的眼神純淨,有一種火辣之感。然而此時她的神態卻冰冷寒冽,還有隱怒蘊含其中。望着鏡中的人體,‘女’子略有嘲諷說道:“他能撐到現在,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原本我以爲,最多一時三刻,此人必死!”
此言一出,身邊幾人齊齊‘色’變。雲姑眉頭微蹙,卻沒有說話,目光更加專注地看向鏡中的唐青,漸起憂‘色’。
“。。。”
蝠王楞了一下,恙怒道:“既然沒把握,幹嗎還這麼做!紫靈道友不是和他一個孩子計較吧!”
“不這麼做?那該怎麼做?”
紫靈沒有理會獅王的怒意,‘玉’指點着鏡面,說道:“此子貪心不足,修煉真火時日短暫,根基尚未穩固就大肆吸收其它火力,且個個來歷不凡。如果我判斷不錯,他體內甚至有魔界之火,如此斑駁雜‘亂’,遲早會失去平衡脫離掌控,落得個爆體而亡的下場。”
目光瞥過空‘性’,紫靈聲音微寒,微諷道:“這其中,大師也有一份功勞。”
“。。。佛祖慈悲。。。”空‘性’愕然無所對,只能面帶愧‘色’的低下頭。
他修的是明王之火,卻不是專修。限於境界,空‘性’尚未觸及火之本源,又哪裡明白火焰之間竟然還能相剋。當初從唐青那裡借來火靈,大和尚本着佛家因果之道,不想欠下人情,自作主張給唐青加了料。結果倒好,現在成了罪魁禍首之一,被人當面教訓沒地方說理,何其冤枉。
紫靈又道:“若單單是幾種火焰‘交’雜倒也罷了,畢竟都是火,無論是真人還是我,都可輕鬆將之煉化爲一體。可他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將堪稱滅世之雷的紫芯雷竹藏於體內,還無時無刻毫不間斷地以之煉體淬骨。結果你們也看到了,火中有雷,雷裡藏火,不能‘交’融又強行‘交’融。幾種火焰‘交’融的程度不一,更是加速了這個進程。”
“。。。這小子。。。太用功了。”
獅王又氣又怒,心知唐青到底還是藏了一手。想不明白他爲什麼這麼拼命,只能用一句似是而非的批評表達感慨。
“用功?呵呵,的確是用功!”
紫靈冷笑道:“不但用功,還有足夠的運氣。他不知在哪裡吸收了大量地底磁力,其中似乎還有一絲風之本源。因磁力包含五行,獨缺雷電,又有風之調和,如此方纔將這種錯‘亂’‘交’融稍做鎮壓。否則的話,此時的他早已魂飛湮滅,哪裡還有這個機會?”
旁邊蝠王點頭,溫聲道:“確是風之本源,不過又有所不同,其力太過狂暴躁‘亂’,來源不明。”
“此事我有知曉。”雲姑適時接口,說道:“那處所在關係重大,恐怕與上界之修有關。纖雲未敢輕動,屆時還要請真人親自前往查看一二。”
“理當如此。”
紫陽真人渾厚的聲音響起,肅然說道:“上界之人藏於此星,未必就是我輩之福。其人是靈是魔難以分辨,由仙子所言,恐怕是魔的成分更大。若果真是魔界之修,必定是仙人鎮壓於此。我等理當加固封印,謹防此獠再現世間。”
想了想,紫陽又說道:“種種顯示,唐青與國師當初的卦象基本‘吻’合。否則的話,本座實在想不出,什麼人才能有這樣的機緣。短短兩年時間,竟然提升到如此程度。”
提到唐青的修爲,所有人都搖頭。在座的個個是超級大拿,怎麼會不知道修道的艱難。同時他們更清楚,唐青這樣的修士所帶來的,絕對不是什麼幸事,而是徹徹底底的天災。
不知多少萬年的修真歷史,修士數量用億萬都不足以形容。如果都像唐青這樣,恐怕天佑星一絲靈氣都不會剩下,早就成爲一顆廢棄之星。
“幸好只有一個啊!”
衆人心中感慨,不約而同升起一個念頭,如果像唐青這樣的人多了,其它修士該怎麼辦?是不是要把他們抓起來研究一番,或者乾脆殺掉!
所幸的是,在場衆人都是最頂尖的那一類,早就過了需要憑藉資質提升境界的程度。不然的話,說不準真要產生覬覦之心了。
沉寂中,獅王眼巴巴地望着那條在火中掙扎的身影,面帶不忍開口道:“真人,就真的只有這種方法嗎?我看這小子恐怕扛不住,不如。。。”
紫靈聞聲冷笑,想開口嘲諷,看着獅王蒼老衰敗的面容,心中一軟,到嘴邊的話語又收了回去。只是轉過臉不再看他,眼裡的神‘色’分明是寫着:“不識好歹!”
紫陽真人嘆息一聲,苦笑道:“龍宇,本座知道你的心意。唐青這種情形,本座也有一分責任。若能提早數月發現,或許還能另尋它途,現在他體內的幾種力量已經‘交’織在一起,實難將它們剝離開。要從根源解決就只有兩個辦法,一是廢除真火,相當於重修。再就是以紫靈天生的火源意志,將這幾種力量徹底煉化,進而成爲一種全新的火焰。”
“以天池水的特效,熔鍊火焰問題不大。唯一的問題是紫靈的火源意志,如果唐青能將之吸收,那麼這件事情不但無害,反倒是一樁天大的機緣。非但將隱患徹底根除,還留下了一顆意境的種子,將來不說就此一片坦途,卻也多了更大的提升空間。”
“那。。。要是吸收不了呢?唐青會不會死?”明知道紫陽不可能任由白眉陪葬,獅王還是忍不住追問道。其它人同樣目光灼灼,等待着紫陽的解釋。
紫陽默然,半響回答道:“吸收不了。。。本座唯有將其火力收走,送回到紫靈體內。因其意志同源,況且這些力量與紫靈的火力相比,不過是滄海一粟,自然不會成爲危害。只不過那樣一來,此事就成了紫靈的緣法,算是一飲一啄,上天註定吧。”
“那樣的話,唐青豈不還是等於重修?”獅王急聲道。
“無法重修。”紫靈與一旁冷冷開口,宛如一記重錘敲在人們心頭。
“本座的火源意志哪有那麼好拿。唐青若不能將之吸收,待取出火力時,會將他的火靈連帶靈根一起吸收。沒有火靈根,怎麼能修煉真靈之火!”
“你。。。”
獅王大怒,原本一絲感‘激’之心‘蕩’然無存,再也顧不得什麼風範,戳指罵道:“老夫明白了,你是因爲無法破階,貪圖唐青體內的那幾種罕見火力,故意用這個方法。。。”
“夠了!”
紫陽真人無奈揮手,打斷了獅王的“胡言‘亂’語”,沉聲道:“龍宇不得胡言,此事是本座與紫靈相商,反覆斟酌後方才定下此策。火源意志何等珍貴,就連老夫都無法割捨。若非紫靈是天生火脈且已二次覺醒,根本不可能彌補的。此事對唐青來說,本是唯一的解決之道,不能枉費紫靈道友的好意。”
“沒錯,紫靈若得了那幾種火力,的確對她的破階領悟有所幫助。可這也是上天註定,怎麼能說是設計唐青。本座知道你如今的情形,已然生無所念,心思都轉到唐青身上。可也不能不分好歹,胡‘亂’責怪旁人。”
一番訓斥,說得獅王啞口無言。紫陽真人看着他,眼中閃過憐憫,說道:“退一步來說,你認爲以唐青的‘性’子,面對這種情形,他會選擇哪一種?”
獅王默然,他心裡明白,如果讓唐青自己選擇,根本和現在別無二致。之所以用這種方式,其實是爲了最大限度的‘激’發其潛力,故意讓他對紫靈產生怨念以便發揮。說起來,此舉對紫靈已經是有些不公了。
正尷尬間,雲姑忽然微微一笑,朝紫靈稽首爲禮,和聲道:“道友饋贈之德,纖雲代青兒先行謝過。稍後青兒出關,纖雲囑他分出一絲火力回饋,還望道友莫要謙讓纔是。”
此言一出,鏡中情勢忽然大變。
……